番外3：结婚纪念日

    布莱恩站在瓦斯炉前，查看被煎得发出滋滋脆响不断，频频出油的培根。他抓了抓昨晚被咬过的肩头，心想艾伦下嘴也真狠啊。
    放下手的那瞬，他瞥见手背一亮，定睛于无名指上的婚戒。
    纯金戒指造型朴素简约，其表面却已蓄许多细微刮痕。他回想起两人一同挑选戒指那日，艾伦走近展示柜第一眼便相中了最基本样式的纯金对戒。
    那时，艾伦一副老成道：「这戒指我们戴了以后就别小心翼翼，怕刮损它。充满刮花的戒指是我们婚后以柴米油盐刻画出来的设计。」
    销售人员频频称讚艾伦的理念，但他只感到呱噪，这话应由他来説。但见艾伦沾沾自喜的模样，他也忍不住笑出声，与销售人员一起赞同艾伦。
    然而婚后艾伦因身为男人佩戴双婚戒不合习俗，惨遭同学嘲讽。
    那时，他心想现在都是科技发达的时代了，怎还会有人宣告这种古板蠢发言？
    「你知道那时候我怎么跟他回的吗？」艾伦转弄指间婚戒道。
    「嗯？」他问。
    哼笑了声，艾伦吐露：「我和他说，你做你自己，我做我自己，我怎么高兴怎么来。」
    哄然，他回：「很有你的风格。」
    是啊，面对有意无意的中伤，艾伦总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唉，一天到晚面对些毛躁幼稚的小鬼。」艾伦给出再入学后的评价，走入男人怀抱。
    布莱恩笑了，问：「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和比你年轻十岁的小孩们玩呢。」
    「我们是已经进入社会，受过职场严刑拷打过的成熟人士好吗？」艾伦莞尔，双手搭上男人肩头神气扬扬道。
    「是啊，像我，就非常懂这道理。你做你，我做我，然后晚点，我们再做对方。」他垂首，在艾伦耳旁哑声说。
    最后的「做」字，他特别发了重音，眯了眼微笑。这其中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惹得艾伦开怀畅笑，回：「成年人等什么晚点，现在就可以！」
    两人紧拥，在客厅展开亲密接触。大战几回合后，气喘吁吁的两人瘫在沙发上，沉浸于狂欢后的馀韵。
    「现在想想，我们又好像和那些年轻小鬼们没什么不同。」艾伦绵软开口。
    「是吗？」他磨蹭艾伦一头柔顺发丝问。
    「容易性衝动啊！」艾伦边説边笑。
    「説的也是呢。」他认同，被艾伦点明后也笑声不止。
    一抹笑容舒展于面庞，回过神的布莱恩转身后拿出了麵粉洒向已切好的麵片，做最后整形。
    大型油锅已备好，油温控在两百度，是油炸的好时机。他拉长了麵条，缓缓将它自中间先下锅，再，双手轻巧放开了两端，麵条便全数坠入油锅。
    布莱恩满意地看着麵条逐渐膨胀，定型。他刚拿起筷子轻轻翻搅，一手掌便拍上他臀部，发出清脆声响。
    「那是我的屁屁。」布莱恩哑然，张口説道，是艾伦称之为「爱的拍打」的举动。
    此情况经常发生，他早已见怪不怪。
    一双手自后方环绕他，艾伦祝贺：「五周年快乐！」
    「小心，别被油喷到。」布莱恩开颜提醒，一手覆上男人在腹部的胳膊作为阻挡，再转首给了男人一个吻，回：「五周年快乐。」
    「唔~油条！」男人惊呼，再打开瓦斯炉旁的铸铁锅，喊道：「香菇鷄丝粥！」
    男人紧了紧臂弯，再道：「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你做的东西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就连昨晚随便做的莎莎酱也好讚！」
    啊……艾伦从来不吝于给予他讚美，使他心情愉悦。
    「我今天想吃法式吐司，做好早餐还要一点时间。」布莱恩对男人柔和道。
    「ok!」男人回，放开了他。
    继续做早餐，在布莱恩听见钢琴发出明亮声响时，他嘴角笑意逐渐加深。
    一隻心宽体胖的橘猫自不远处橱柜上跳下，仿佛听闻了琴声，需卸下监督男人做早餐的岗位，转而查视弹钢琴的男人。
    悠扬琴声繚绕于屋中，是布莱恩十分熟悉的一首歌，《月光》。他同乐曲轻巧哼了起来，走向咖啡机煮起咖啡。
    扣人心弦的琴声，来自于艾伦三十岁生日时，他为他购买的钢琴。
    那一天，艾伦自学校回到家，便察觉家中多了一件庞然大物。
    「你……你！」艾伦举起双手，一指钢琴，一指他，惊叫：「真正的钢琴！」
    「难道还有假的？」他喜乐回问。
    「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不是电子琴，连我爸妈家的钢琴都是直立式的，这是正统的三角钢琴啊！」艾伦答，双眼瞪得老大，仿佛依旧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生日快乐，我的爱。」他轻喃，来到艾伦身后，心满意足地抱紧了男人。
    艾伦向前迈了一小步，便停了下来，抱紧了腹部的双臂，缓缓道出：「谢谢你，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礼物。我知道我每年都这样说，不过我每年都是真心的。」
    艾伦转首贴上他的唇，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吻。对艾伦反应忍俊不禁，他回了吻。
    明明捨不得，他仍然断了吻，告知男人：「快去看看你的琴吧，听听音色好不好。」
    艾伦听见，「唰」地一下便蹿出了他的怀抱，跑往前方那木製大型乐器。手指明明近在咫尺，艾伦却退缩了。
    「手，我先去洗手！」艾伦叫道，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他放声大笑，完全理解艾伦这有趣的举动，因他自己得到新电动主机时亦是如此。这是种对喜爱物件的神圣仪式感。
    那日艾伦具体弹了多久的琴，他不清楚，但他坐在钢琴一旁的沙发上陪同男人，静静望着男人自充满光亮的窗外，演奏至天色漆黑。艾伦弹了许多曲子，也唱了许多歌曲，他十分享受那份安逸的感觉。
    两人那晚外出吃了顿生日大餐。再晚点，他和艾伦将整床被褥移至钢琴底下打地铺。
    「入家仪式」，是艾伦所给予的理由。这么大的钢琴新入这家，是需要欢迎典礼的。他觉得有趣，也有道理，于是便伴随男人在钢琴底下过夜。
    「我从来没看过钢琴底下是这个样子，还以为会是一整块平滑的木板。」艾伦喃喃，指尖滑过栅栏状的支撑条。
    「我也是，我们今天又获得了新知识，真好。」他满是笑意地回。
    许是喜获钢琴的激动散去，艾伦侧过身，指腹碾磨枕头吞吞吐吐道：「我总觉得以我的弹琴实力来説，这钢琴给我好像太大材小用了，连秦老师家的钢琴都没比这台好，我……配不上它。」
    「你怎么突然没自信了？」他一把揽过男人，柔声安抚：「你要喜欢它，去弹它，它才会被赋予价值。要不然它摆在这也就是一座废铁，才配不上你呢。」
    艾伦轻快地笑了，好似为自己方才的发言难为情，面颊蹭了蹭他胸前。他有些发痒，又有些发热。
    「况且，即使我不懂音乐，但光聼你弹琴，听你唱歌，我都感到灵魂得到休息。很平静，很舒服。这我就不必多説了吧？」他説完，在男人头顶落下一吻。
    「你对我真好。」艾伦回，乐眯了眼，拥紧了他。
    「那是必须的。」他答，一手已向男人某部位探去。
    「你这是要解锁新地点吗？」艾伦思索会后问，抓住了那隻在身上游走的大掌。
    「空间不大，难度有点高。」他低声回，聼似邀战。
    「挑战接受！」艾伦喜滋滋地宣佈，伸手一拉，睡衣已离身。
    双手扑向了自己，布莱恩笑盈盈地任由男人剥下自己衣物。
    「你的胸线真漂亮……」粗重的气息中，艾伦喘喃，张口将温热的舌贴向他胸膛，在他身上一笔一划勾勒爱慾。
    热潮早自艾伦靠近时躁动不已，这下他不必再忍，殷勤回应。
    那显然是个极为艰难的交锋，因隔天，他们便发现身体各处佈满大小淤青和擦伤，不过那都成为两人的事后笑话了。
    咖啡飘香，美妙的琴声却突然猛加了不甚协调的音符，打断布莱恩思绪。他莞尔，完全预料到发生了何事。
    「下去！」艾伦严厉道。
    琴键上所发出的杂音并未消失，反之，格格不入的响声更加放纵。
    演奏骤然停止，布莱恩听闻某人大叹了口气，叫道：「布莱恩，帮我把谜咪处理一下！」
    忍俊不禁，布莱恩只走出几步，便见钢琴旁的男人将隻黑猫挥手一抛。
    黑猫可不是吃素的。闪亮着金色双眸的牠完美落地，回头迈出优雅步伐，尾巴高翘地再走向那一踏上便能发出声音的酷东西。
    「谜咪，过来，我给你吃猫条。」布莱恩诱惑。
    一听到猫条，黑猫顿了会，但见橘猫一个劲地奔向布莱恩时，牠也急忙跟上。
    「别再给帽卯吃了，牠肥得跟猪一样！」钢琴旁的男人立即提醒，琴声再次响起。
    窃笑，布莱恩拿出猫条，暗戳戳地和橘猫道：「帽卯，你赶紧先吃一口，别被爸爸看到了。」
    这一口却成了三口，直到弹琴中的男人停止了奏乐，脚步逼近，这才轮到黑猫享受猫条，大快朵颐了起来。
    艾伦来到了客厅，在地毯中央躺下，大喊了声：「帽卯，快来！」
    大胖猪帽卯耳闻，悠长「喵」了声，在前去的小跑中音波晃荡，颇有逢迎意味。
    见艾伦伸出一手，跑近的大橘猫便一头撞入掌心，尽往他手里蹭。艾伦抓起了帽卯放至胸前抚摸起，猫咪便舒服地眯眼趴下，发出「咕嚕咕嚕」的喉音。
    「你又胖了，是不是爹地偷偷给你吃好吃的，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艾伦细语抱怨。
    帽卯被嫌弃，反而凑近了男人脸庞，舔舐他鼻尖。乾燥带刺的舌头不是太舒服，但艾伦却被舔得呵呵笑。
    「我压在你身上的时候怎么没听过你抱怨？」布莱恩问道，觉得有趣。
    「能一样吗？」艾伦扫了男人一眼，答得理所当然。
    谜咪吃完了猫条，慢条斯理地洗涤面部，全然忘却方才需达成踩上钢琴的任务。
    布莱恩丢了包装纸走入客厅，在男人身旁躺下，一手撑起脑袋，也学谜咪失忆，让未完成的早餐慢慢变凉，安静欣赏男人双手轻柔摩挲身上的大橘猫，倾听男人与大橘猫喃喃私语。
    橘猫与艾伦深情对望，浅绿色双眸在光芒下如绿宝石般耀眼。
    「你的眼睛真漂亮。」艾伦表扬。
    「你的眼睛真漂亮。」
    三年前的夏天，两人一同来到代养家庭领养猫咪时，那便是艾伦第一眼见到橘猫所説的话。
    当时，他俩已透过网站决定领养黑猫。依照代养人员説明，牠性格温柔沉稳，并无已知行为问题，适合他们这对新手猫爸爸们。有了养猫经验，再领养第二隻猫会较得心应手。
    但当娇小橘色幼猫睁着骨碌碌的绿色大眼盯着陌生来人时，艾伦只蹲下身，説了那句话，并伸出一手至小猫面前。小橘猫嗅了嗅他指端，便摇摇晃晃退后几步跌坐下，一副怯懦的模样。
    「这隻小猫昨天才刚满八周，我们还没来得及把牠放上网站。因为是幼猫，领养起来比较费功夫。」代养人员解释。
    他与艾伦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问：「那，告诉我们须知事项吧。」
    就这样，原计划先领养一隻猫的他们后带了两隻猫回家。
    经过他们悉心照顾下，两隻猫咪逐渐茁壮。黑猫因为年纪较长，是姐姐，艾伦命牠名为谜咪。橘猫年幼，是弟弟，所以艾伦叫牠帽卯。
    他本以为艾伦仅是以猫咪叫声而命名，但瞧艾伦取完名后贼笑不已，他便得知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我的家乡话里，它也代表了惨不忍睹，乱七八糟的意思。」道罢，艾伦抱着两隻猫咪笑了许久。
    他不太瞭解这有什么好笑的，但见艾伦乐于其中，他也不打算反对。乱七八糟，就……乱七八糟吧！
    艾伦笑累后，一头栽在他肩头上，轻柔抚弄着怀中猫咪。帽卯自男人怀中跳出，扑入他怀里，讨取另一个爸爸的关爱。
    「知道我为什么想领养谜咪吗？」他问道，搔抓帽卯下巴。
    「为什么？」艾伦问，复刻他的动作，抓绕谜咪下巴。
    「牠的毛跟你的头发一样，又黑又亮，长了一对金黄色的眼睛，好像在夜里的星星。」他答：「很像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也很亮，上翘的眼角充满警戒，还真像隻猫咪，我可能因此被蛊惑，就决定是牠了。」
    「我那时候还以为你要抢劫我！」艾伦回道。
    依循初见艾伦时紧盯着他的那副神情，他一想象艾伦如隻猫咪般高耸双肩故作庞大，而后横向逃之夭夭的画面，便笑出声了。
    「不过你也没跑走，不是吗？」他扬着嘴角笑问。
    「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啊。」艾伦尷尬回，当初看清男人长相后早已忘却所有戒备。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微笑提醒。
    「事实证明，你真不是坏人啊！」艾伦反驳，且得意道：「所以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好好好，确实如此。」他开心回，心想这绝对是最新奇的遇偶方式了。
    艾伦盼向眯着眼，愜意的橘猫，再道：「我也第一眼看见帽卯，就觉得牠的眼睛跟你很像，同样是浅绿色系，给人很寧静的感觉……」
    「哎呀你的眼睛真的好像你爹地，不过体型不太像呢。这样好了，我买个猫咪跑轮给你运动运动，帮你减重怎么样？」
    艾伦此番话语仿佛由远及近，将沉思中的布莱恩带回了现实。
    含笑的布莱恩也同橘猫道：「幸好我不像你啊帽卯，要不然就要被你爸爸嫌弃了。」
    道罢，他一脚勾上艾伦双腿，一隻手加入了擼猫阵容。
    不知何时，谜咪已洗完澡，躲在一旁锁定了某猎物，正蓄力待发。准备就绪，牠一个衝刺上前，如剑一般锋利的爪子出鞘，猛袭击布莱恩腿间的假想敌。
    倒也不太疼痛，却惊吓度满点，布莱恩失声大喊，立即弹坐起。
    但谜咪是暗夜忍者，牠身手敏捷，自知东窗事发后便火速撤退去无踪。
    艾伦见闻捧腹大笑，至于笑的是谜咪的来去匆匆，或是布莱恩受惊吓的表情，便不得而知了。
    兴许笑得太过猖狂，艾伦在瞥见苦着脸的男人后，收敛了丁点。
    「没事，我帮你骂牠！」艾伦换上严肃嘴脸，拍打男人臂膀，清了清喉咙，放声道：「谜咪！那可是我的宝贝玩具，你弄坏了怎么办？」
    「什么？我对你来説只是个玩具吗？」布莱恩佯装气愤，但压不下嘴角暴露的笑意。
    「你在説什么呢？那可是我最珍贵，最喜欢的玩具。」艾伦乐呵呵地表示。
    一翻身，艾伦骑上他下腹缓慢扭转，手掌覆盖他胸膛，是十足的挑逗。
    「我帮你看看，看有没有坏掉。」艾伦俯下身，吐着热气，在他耳旁呢喃。
    气息浑浊，布莱恩双手覆上男人臀部，来回揉捏，回：「求之不得啊……」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便在这一片回忆，笑声，与飘飘欲仙中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