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岌盯着秦青卓,明明一向反感别人用命令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但说不清为什么,这次那种反感的情绪却并没有冒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跳动的火苗又燃了几秒种,“咔”的一声轻响,江岌扣上了打火机的盖子。火苗消失了,他握着打火机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嘴里咬着的那支烟拿了下来,侧过脸看向窗外,眉间缀着些许烦躁。
秦青卓听到站在对面的江岌极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又看了江岌几秒,秦青卓的手握上门把手:“吉他的事情,别忘了。”
他说完,推开门走出了酒吧。
江岌站在门口,手里的那支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掐成了两截,他的目光移到了秦青卓的背影上,看着他上了车,又看着那车驶出了红麓斜街。
他走到垃圾桶旁边,张开手掌,将断成了两截的烟扔了进去。
第21章
新一轮晋级赛的录制如期进行,经过两轮pk后,乐队等候室肉眼可见地空了不少。
今天造型师帮秦青卓稍微修剪了一下头发的层次,又做了个发梢微翘、有点凌乱感的发型,原因是他觉得秦青卓“特别适合这种慵懒又随意的感觉”。
从化妆间出来,秦青卓看见糙面云乐队的三个人迎面朝他走过来。
江岌背着吉他,抄着兜走在最前面,彭可诗和钟扬则落后他半步。
走近了,彭可诗和钟扬都朝秦青卓挥手打招呼,叫他“青卓哥”,江岌则朝他点了点头。
秦青卓脚步停下来:“彩排过了?”
“嗯。”江岌应了一声。
“怎么样,顺利吗?”
钟扬一点也不谦虚:“超屌的,今天就等着看我们炸场吧。”
秦青卓微微挑了下一边的眉梢:“是吗,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
“青卓哥,”彭可诗看着秦青卓说,“你今天特别好看。”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上去很真诚,秦青卓笑了:“谢谢,贝斯姑娘也很美。”
“哇,你们是加了什么夸夸群吗?”钟扬过来凑热闹,“我也要加入!”
秦青卓被逗得笑弯了眼睛,笑过又想起什么,对彭可诗说:“可诗,你跟我过来一下。”又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俩就先去候播室吧。”
江岌和钟扬走了之后,秦青卓看着彭可诗说:“刚刚忽然想到一个特别适合你的造型,所以想找人给你做个妆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好啊。”彭可诗应得挺干脆。
“那你先到化妆间等我一会儿。”秦青卓说,“我去去就来。”
他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几分钟后推门走进化妆间,手里多了条绒面的小黑裙,让彭可诗换上。
等到彭可诗换好衣服从换衣间走出来,造型师田栩先“哇”了一声:“哥特风,绝了,青卓你不仅长得美,眼光也这么好。”
“谢谢了田老师,”秦青卓笑了一声,“每次来你这儿一趟,出了门都要找不着北。”
他说着,看向彭可诗。彭可诗个子高,得有一米七多,留一头公主切,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冷冷淡淡,跟这条哥特风的裙子确实很搭。
“我果然没看错,是蛮适合的。”秦青卓笑道,又转头对田栩说,“田老师,还得麻烦你给她做个合适的妆容,回头我请你喝酒。”
“那这妆我可得好好化了,”田栩也笑,朝彭可诗招手,“来吧。”
候播室内,钟扬正想方设法地跟江岌套话:“哎,你有没有觉得,秦青卓好像也没那么招人讨厌啊?”
江岌耳朵里塞着耳机,显然不怎么想搭理他:“谁说我觉得他讨厌了。”
“你上一场那么怼他,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来着。”钟扬又说。
江岌没应声。
他脑中再次浮现出那天坐在导师席上的秦青卓,脸上一闪而过的、有点受伤的表情。
为什么每次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心烦得要命?
明明这么多年来,自己早就对任何事情都很麻木了。
早知如此,或许那天就不应该那么怼秦青卓。
“你既然不讨厌他,那我觉得,你应该跟他道歉。”钟扬再接再厉道,“你看啊,你都那么怼他了,他也没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说明他对你很有可能旧情未了……”
“什么?”江岌皱了皱眉。
“我的意思是,”意识到江岌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钟扬立刻改口,“我们好歹是他队里的,他是我们的导师,不可能因为这点小错误就对你太绝情。”
能把“一丘之貉”说成“一丘之骆”,江岌便也没在意他这个“旧情未了”。
“所以,你一道歉,他肯定就原谅你了,你就听我的,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了……”钟扬话说一半,看到门口迈进的彭可诗,一嗓子喊出声——“诗姐你也太美了吧!”
整屋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彭可诗身上,经田栩这么一打扮,外加秦青卓给她挑的这件小黑裙,彭可诗这身偏向哥特风的装扮确实令人惊艳。
彭可诗无视了这些目光,背着贝斯走过来,钟扬站起来殷勤地给她让座:“诗姐,坐这儿。”
“秦青卓找人给你化的?”钟扬赞不绝口,“真不错啊,跟我们这歌也太搭了,特别美诗姐,而且一点都不俗气……他能不能也找人给我化化?”
“差不多得了啊钟扬,”彭可诗忍不住笑了一声,“就你长嘴了是吧。”
这场比赛是组间pk——秦青卓组pk任聿组,沈姹组pk杨敬文组。pk的对手由乐队自己抓阄选择。
到了抓阄环节,钟扬自告奋勇地代表糙面云走上去。他一脸兴奋地跑到抓阄台,几分钟后,又一脸愤愤地跑回来了:“操,抓到了午夜温度!”
“午夜温度?”彭可诗回忆了一下午夜温度在之前节目里的表现,“好像还挺厉害的。”
“岂止厉害,简直牛逼死他们了。”钟扬咬牙切齿,看向江岌,“江岌,你记不记得我上次电话里跟你说过,午夜温度的吉他手喝高了亲口承认他们一早就跟节目组的经纪公司签过约,跟这种内定玩家我们还pk个什么劲儿啊……”
“他们连这个都跟你说?”彭可诗难以置信,“是不是傻。”
“排都排了,正常演吧,”江岌则没什么反应,语气平淡道,“难不成你还真想拿冠军啊。”
“不拿冠军也不能被黑幕啊!”钟扬恨恨地磨着牙,“等着吧,要是这场我们真被淘汰了,我非要上网曝光节目组的黑幕不可。”
演播厅内,刚入席的秦青卓从陈嘉手里接过乐队的抓阄结果,快速浏览了一遍自己队内的情况,目光停留在“午夜温度vs糙面云”这一行。
他脑中闪过第一轮比赛前,施尧给自己递来的那张名单。他记得很清楚,午夜温度乐队就在那份被保驾护航的名单上。
先前两轮比赛中,秦青卓其实没怎么感觉到节目组内幕的存在,但大概是因为随着被淘汰的乐队越来越多,留下来的乐队里,那些被“内定”的乐队浓度便越来越高,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场比赛,这些内幕的存在感只会越来越明显。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在这样一个以娱乐和资本为主的综艺节目里,公平显得太微不足道。若是较真起来,反而会显得太过矫情,然而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体内产生的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一直持续到糙面云和午夜温度的pk开始。
表演的先后顺序由乐队现场猜拳决定,这次依旧是钟扬代表糙面云上台。
“石头、剪刀、布——”主持人站在两人后方道。
两人同时伸出手,钟扬出了剪刀,对方出了石头。
“操!”钟扬瞬间飚出一句脏话。声音还挺大,台下顿时起了一片笑声。
“江岌,”他看向后台方向,“让你来你不来,这是我们活该的!”
台下顿时笑得更大声。
“别激动别激动,”由于赛前导演提过这场可以多关注一下江岌,主持人顺势笑着问道,“所以一开始是想让江岌来猜拳吗,江岌你为什么拒绝呢?”
导播将画面切到候场区,那里灯光暗淡,江岌的侧面被勾勒成了一道剪影。
从眉骨到鼻梁,从下颌到喉结,从手臂到手指,起伏流畅,轮廓分明。
就那么随意地往那儿一站,却看上去有种野性而蓬勃的吸引力。
“我觉得无所谓。”他没话筒,音量不高不低。
前排有观众尖叫起来。
“他说什么你们都会尖叫吗?”主持人看着观众席笑道,“姑娘们能不能矜持一点,小心男朋友吃醋。”
“不能!”一道男声喊了起来。
台下顿时大笑出声。就连导师席也笑成了一片。
沈姹笑着朝秦青卓歪过身:“别说,你们队这主唱确实挺有吸引力。”
“嗯,”秦青卓也笑,“我们队的门面么。”
笑过这一阵,主持人继续看着江岌说:“能觉得无所谓,肯定是因为对今天的演出很有自信吧?”
“还行,”江岌说,“看状态吧。”
“好,那就希望你们能够以最好的状态,让我们看到不输于上一场大逆转时的演出水准。”主持人抬高了音量,“让我们有请糙面云乐队上场演出——”
拎着吉他走上台,江岌调整了话筒的高度,身后,钟扬和彭可诗也各就各位。
“《白昼嘶吼》,”江岌对着话筒说,“希望你们喜欢。”
第22章
跟之前的两场演出都不一样,这次是钟扬的鼓先响了起来。密集而有力的一段鼓点后,吉他的声音随之响了起来,金属质感的几声扫弦后,贝斯的低音也加入进来,如沉稳的心跳般托着吉他和鼓声。
这前奏极有韵律,很抓人,仿佛在旋律中酝酿着一股力量,鼓动和刺激着观众的心脏。即便背对着观众,秦青卓也能感觉到身后观众席的情绪已经被迅速地调动起来,一股高热的氛围如同燃烧的火焰,由舞台势如破竹地蔓延至全场。
强力而律动的前奏一直持续了几十秒,伴随着骤停的一个空当,人声响了起来——
“夜色闯入白昼梦与现实搏斗
忠告和善意 交织成阴谋
谁说 拼命挣扎 也只能做跌入陷阱的野狗
刀疤与伤口 铸成坚不可摧的城楼
怒吼 向那虚伪的温柔
纵使拼死也不低头
你看那思绪困囿
你看那理想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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