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笔记本电脑,看着空荡荡的文档页,她不由回想起傍晚在门口看见的那一幕。毫无疑问,看见小孩和同龄异性在一起说说笑笑,她确实是有些酸。
只因她是成年人,一向懂得掩饰,才不曾在少年面前失态。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确乎没道理,完全是无根无据的猜想所引发的情绪。
他不曾做错什么,只是像夏日里一瓶解暑的冰饮,嘴上说着“你不要靠近我”,实际上却散发着这“你来吃我呀”这样的讯息。
十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很快,文档上便出现一行行字。
当谢翡从窗口看过去时,只看见她美丽的侧影,和线条优雅的圆润后脑勺和蓬松的卷发。
是夜,月光温柔如水,隔壁王奶奶家的孙子稚气地念着书。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你站在……”
混合在其中的背景音,是咿咿呀呀的戏曲。
夜半时分,谢翡从睡梦中醒来,又看见对面的虞意正靠着窗抽烟。清寒的月光笼在她身上,像一层圣光。
月光并未照彻黑暗,成片的蛙声只是“呱呱呱”,知了的声音似乎只是带来夏日的燥热。
雪色与樱红在那其中,似笼着一层毫无遮饰功用的轻纱,不再似前几日一般空荡荡的黑洞一样。
只要他看过去,心头的空荡便被她的身影填满。而她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袅袅的烟雾自她指间白色烟身尾巴的火星上升、飘散。
他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像是一个幻梦。只要醒来,对面的房间又是空的,一如前面的三个夜晚。
再阖上眼眸时,不知几多时,他似是魂魄离体,一睁眼就到了对面的房间,站在她的面前。夏夜的蛙声和蝉声像在伴奏,在人影的纠缠中,一声比一声激烈,最后竟成迅捷猛烈的交响曲。
翌日一早,谢翡在公鸡打鸣声中醒来时,清新的空气自窗口灌入。窗口的身影还在,睡梦中的影响仍残留在脑海,和窗口的身影形成平静与妩媚两个对照。
身上唯一的遮饰湿润而黏腻,又似鼓胀的风帆。
第一时间,他没去那椅子上的衣物,而是将窗帘全部拉开,自由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天光尚未大亮,曦光在等待破晓。
未开灯的人影看得并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家肤色和身体的轮廓。别的早起的人家已亮起了灯。
谢翡本想开灯的。
他太清楚自己的资本是什么:年轻,长得帅,身材好。这些东西不像智商需要体现,而是可以直观展示的。
还有就是……那方面,通过和网络数据的对比,他也绝对能傲视群雄。
因此,他是应该展示自己的优势让虞意看到的,就像拍照的男模一样的尺度,既不显得冒犯,又不显得污秽。
然而,仅仅这么一想,他的脸颊便开始发烫。毕竟,现在的他并不平静,是在升旗的状况下。
如此一来,脑海中的念头便令他羞耻起来。
最终,他没开灯,只是和穿着睡袍靠着窗的虞意对视片刻,对方和他打招呼,他做手势回应。
他在微明的天光里穿上衣物下楼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便遇到将将醒来在门口梳头的张清芳。
随后,是一些日常事务相关的对话。
张清芳的脚已经好了。上午,她坐在柜台后绣新买的十字绣,顺便看店。谢翡在自己的房间备课看书。
刚把今日下午讲课的内容准备好,手机上就收到虞意的信息,让他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注: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此为引用,原作是卞之琳的《断章》。
第33章 你还接兼职吗?
谢翡看了看时间, 正是上午九点。对面的房间是空的,虞意并不在卧室。他回复过她的消息后,便打开衣柜翻找起来。
目光掠过一件件衣物, 最后选定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牛仔裤。等穿上身后,用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少年身姿笔挺, 白衬衫的半幅衣摆扎进浅蓝色的牛寨裤,显得清朗而精致。
头发再往上抓了抓,越发显出精气神来。
他的样貌一贯是显得清冷的,在这样的装束下, 脸上不做表情时,清冷感愈盛。然而, 他只看了片刻, 便意识到问题——
太过了。
和平日的风格全然不同, 一看便知是刻意打扮过。假如此时做出这样的举动,那么他的心思便是昭然若揭, 平白给虞意增加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知道, 她看着那样风采出众、那样风光、站在人人艳羡的高位上的一个人, 异性主动的进攻只会让她感受到压力,而不是折服,更非心猿意马。
于是, 他又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换上平日惯常的装束:t恤、短裤、人字拖。
只是,他比较有心机, t恤的领口开得略大, 将两段完美的锁骨露出来, 运动短裤比平日的大爷裤略短,只到腿根以下五公分。
因为年轻,他腿上并没有成熟男人那样浓密粗黑的腿毛,颜色淡淡的,不长不厚,细而软,既自然,又能清晰地看到弧线优美的腿部线条。
听见木楼梯传来的吱嘎声和脚步声,张清芳探头一看,便见谢翡正在后面的全身镜前弄头发。
她不由笑了,“平时你不总说外貌都是皮囊,收拾不收拾无所谓么?今天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打扮起来?”
谢翡故意忽略核心问题,回答只往“刻板印象”上扯。
他正色道:“你这就说得不对了。性别只能代表人的生物性征不同,女生可以打扮也可以不打扮,男生也一样。不存在说什么性别就该做什么事。每个人做什么都是自己定的,不应该是社会观念定。”
张清芳:“我说一句你要驳我十句。你要出门?去哪儿?”
“虞意家里。她叫我和嘉雯他们过去一趟。”
张清芳脸上的探究顿成温柔的笑意,笑意中又掺杂了几分自己儿子能让虞意高看几分的骄傲和得意。
“那确实该打扮打扮,人虞小姐是见过世面的,咱们虽然不富贵,但能体面一点儿是一点儿。你穿短裤是不是不合适?”
谢翡回头,清冷的俊容对着张清芳,“哪里不合适?”
即便已经看了十八年,张清芳依然对自己儿子的样貌满意得很。
她不由连连点点头,“合适,合适。”
少年一出门,上午并不炙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光。邻居王奶奶家的孙子坐在门槛上,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他逗了小孩两句,又给了他几颗糖,便走向对面。
谢翡到虞意家时,虞意正和文姐交代些锁事。文姐应下后,她便对丁香和莫宇道:“既然已经在渔镇了,不去周围看一看、转一转实在可惜。横竖我在家,不可能有什么危险,你们不必管我。”
丁香说:“我们是保镖。自然雇主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虞意摇了摇头,正要说话,莫宇先和谢翡打了声招呼,见谢翡从外面进来,她便住了嘴,笑着请他坐下,又让文姐把鲜榨的西瓜汁送进来。
丁香和莫宇有自己的事要做,先出去了。
间里只剩谢翡和虞意。今日,她仅穿着一件丝绸的睡袍式样的长裙,赤着脚坐在黑漆木椅上,使人一看便知她非富即贵。
她披散着那头海藻似的卷发,白皙的脸蛋上,眉清目明,嫣红的唇畔噙着一抹笑,在雅致的室内陈设下,别有一股动人心弦的魅力。
她请谢翡在桌边坐下,问候了张清芳几句,谢翡一一作答后,问:“叫我来干嘛?”
虞意指间夹着烟,挑眼看见他神情间的戒备,扬唇一笑,“我能干嘛?”
谢翡清冷俊秀的面容在清幽的内室显得冷淡而正经,额际浸出几颗汗珠,那双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虞意,“什么都不能干,因为我是不同意的。”
在谢翡这个年纪,对性是格外好奇的。同龄人看小说,对描绘某些事情桥段格外喜欢,尤其喜欢肌肤相亲的情意缠绵,且对此充满了无尽的想象。
谢翡的所有想象都和虞意有关。如果他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那么虞意的到来,便是从湖面掠过的清风。
清风本无意,却令原本平静的水面荡开阵阵涟漪。所有的平静都不复存在,水面漾开一圈圈的波纹,都是春心在荡漾。
虞意的目光从他修长的腿、劲瘦的腰在宽大t恤中隐约的线条滑至锁骨,掠过瓷白如玉的脖颈、微凸的喉结,最后只定在他脸上,轻吐一口烟,“如果,我真想干点什么呢?”
嗓音微哑,像猫儿爪子在心间一下下地挠。
谢翡俊脸微红,清冷淡漠的神情间立时掺杂几分少年的纯情与羞赧,脸耳朵都是红的。
“那我就喊非礼,”他的清澈瞳眸似有水光,又仿佛只是光的折射,“你这么大个作家,我看你要不要脸。”
虞意咬着烟蒂,“不要了。”
谢翡心头猛跳。
这时,虞意又轻笑一声,“明知道我这是盘丝洞,专门网你的,还敢来?”
谢翡抬眼看她,“我说过和你玩,就会遵守约定。不会不战而逃。”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蝉声在叫,花窗的孔洞隐约可见外面的景色和人影。
虞意的目光落在他性感的锁骨上。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热。
谢翡:“你咽口水了。”
虞意:“嗯,比较饿,想吃人。”
谢翡当即起身往外走去,虞意心中一阵邪火,上面在神情自若地抽着烟,脚却一抬,赤着足勾在少年的膝盖弯儿,神情淡淡的,像命令,又像调情。
“不许走。”
谢翡脚步一顿,突然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头野兽。”
“嗯哼?”
谢翡:“关住它,不要让它掌控你。”
他似在殷殷劝阻,“要克制。”
然而,被她脚背贴住的皮肤,却像是有火在烧,很快,那把火便席卷他全身。少年人火气旺,轻而易举地,他便感受到某些不该让人察觉的反应起来了。
谢翡眼睑泛着薄薄的红绯,眼眸却还清澈,其中不仅有她挑起的情动,还有隐忍的克制,这使他越发显出诱人的纯情与性感来。
虞意同他对视片刻,理智回笼,暗骂自己“为老不尊”“不做人”。
她客气地笑了笑,正要同谢翡道歉时,谢翡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和态度的变化,不等她说出口,抬手制止道——
“没关系,什么都不必说。我理解,你毕竟是个人,也有生理需要。何况还是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再看见我这种年轻帅气的男生,自然就像是饿狼见了肉,不怪你。怪我长得太帅,身材太诱人。”
他脸蛋通红,看似正经甚至自恋的一段话,由他说来,既出纯情,又像是冷幽默。
虞意收回脚,将烟头往烟灰缸一摁,似笑非笑地盯着谢翡,一字一顿道:“如、狼、似、虎的年纪?你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谢翡斜眼看她,满面通红地皱了皱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想非礼我。”
刚拉回理智自省准备做个人的虞意:“……”
理智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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