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避开白府重重把手和耳目,将人带到这里的?
芙蕖有疑问,但没有问出口。
工匠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伯。
红隼把人弄来,似乎用了些手段,老伯的面色很臭,瞄了她一眼,问:“怎么好端端的被主人家关进密室了?”
芙蕖张了张口,不等她出声。
红隼便冷道:“你话太多了,老头。”
他也是个冷性子,不怎么耐烦。
芙蕖想得多,怕这老头暗中动手脚,坑他们一把。于是信口道:“白家小姐身体不好,每日要生饮人血才能活命,我是被人诓来的,我朋友若再晚几天救我,我便要死了。”
老伯听得目瞪口呆。
红隼也露出了迷惑的目光。
别看芙蕖说的有模有样,挺像回事的,根本就是瞎掰。
但世人从来信奉空穴不来风的道理。
老伯年岁大了,尤其是个老学究,他觉得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肯定是有依据才能说出口的,于是,当场便信了。
空穴不来风此话确实有说法。
芙蕖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此言。
刚刚昏睡的时候,她梦到了一些往事,是三年多前,她绕着南疆和南秦打转的路上,曾经见过那么一个人,是个男人,他藏在南疆的吊脚楼里,终年不见阳光,生的苍白瘦弱,每日清晨要饮鹿血才能勉强活着。
芙蕖在南疆和他们的巫医混的很不错。
巫医告诉她,那男人是中了蛊,所以才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个男人并没有在芙蕖的生命里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
芙蕖也不知为什么,时隔多年,竟忽然梦到了那不起眼的人和事。
所以在老伯问起的时候,顺口便胡说八道。
估计到明天,燕京城里便能流传开这离谱的消息。
白府可不好过喽。
芙蕖乐得给他们添麻烦。
老伯不再甩脸色给她看,但脸色也不是很开心,他颇费了些时力,将其中一块机关的弹簧撬松,取了下来,整块木板毫无损坏。
芙蕖身量小,侧身正好能从中通过。
她刚爬过了半个身子,立刻一双有力的手扶稳了她,半托半拽地将人弄了出来。
芙蕖终于得以仔细瞧面前的这张脸。
红隼目光很淡,瞄了她一眼,便去观察老伯重新给墙壁复位的手艺,只留给芙蕖一个侧脸。
芙蕖手指放在身侧动了动,到底忍住,没抬起来。
一切恢复原貌。
红隼简单交代了一句:“我送人出府,你在此地藏好。”
芙蕖点了头,他便趁着夜色,将老伯带了出去。
红隼走后,芙蕖打量花房的布置,才发现,白府大手笔,养了不少奇珍,红隼养花的手艺也还不错,夏日将尽,栀子却仍开得如雪芬芳。
而芙蕖打量之下,便发觉,此花房不是真的阴暗不见阳光,它东南侧的顶上,有一面琉璃透亮的窗户,但密密实实的拉上了黑帘子,所以才显得昏暗。
而且花房闷热,是着意在控制温度,否则怎能养得起反季的花。
芙蕖刚从那布满熏香的密室里脱身,便又在这密闭的花房中,被馥郁的栀子香熏得头晕,在一盆栽金桂的叶子后面,掩住身形,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红隼回来时,她听见了,但没有睁眼。
红隼蹲在她面前打量她时,她也感觉到了,可依然没有睁眼。
红隼却知她没睡,问道:“白家小姐饮食人血,此事当真?”
芙蕖眯开眼睛,含着困顿,说:“假的。”
红隼:“假的?”
芙蕖“嗯”了一声:“是我胡说八道。”
红隼依依不饶地问:“胡说八道有千万种方向,你怎么就偏偏想到饮人血了?”
芙蕖不想提起那个无缘无故的梦,觉得说不清,反问道:“是啊,胡说八道千万种说法,凭什么我就不能往这想呢?”
红隼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
直到把芙蕖都给看麻了。
红隼才开口道:“今晨白府的厨房杀羊取血,从颈部灌下的新鲜血液,送进了白小姐的院里。”
芙蕖眨着眼往着他。
她的脑袋可能被熏糊涂了,这样一句明明白白的话,也要许久才能反应过来。
——“不会吧。”
芙蕖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伴随着巨大的不可置信。
她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只是信口胡诌了一句。
这都能瞎猫撞上死耗子?
到底哪路神仙在她的身上开了天眼啊。
芙蕖斩钉截铁的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巧合。”
第51章
红隼不置可否,转头又出去了。
芙蕖不知他要作什么去,却也不问。
她自己在逼仄的花房里呆了一会儿,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响起了窸窣的动静。
芙蕖整个人为之一振。
原本极轻微的声音响了一阵后,继而便成了暴力的冲撞声,芙蕖找到了声音的来处,是角落里的木箱。
芙蕖抚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冰凉。
匕首从腰间拔出。
芙蕖一步一步靠近角落里那只箱子。
箱子的大小足以容纳下一个人,而且贴着地板的位置,很可能底下另有乾坤。
芙蕖转瞬间,将几种可能在脑子里一一陈列,再一一排除。
眼见为实,具体是什么还是得亲眼见过了才知道。
箱子里的撞击一下猛似一下,箱子的外面挂着沉重的锁链。
是有东西困在里面了。
芙蕖瞧了一眼门外。
指望红隼及时回来是不可能了,他人有点行踪莫辩的意思。
芙蕖屏气凝神守在箱子的外面,像一只正在静待猎物出洞的猫。
箱子上挂着的锁并不多么结实。
假若说里面那东西连这都很费力才能冲撞开,便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芙蕖听见那东西陡然间安静了下来,手持的匕首缓缓地架了起来。
下一刻。
箱子的顶盖碎木横飞。
芙蕖便盯着锋利的木刺,将匕首的刀锋送了出去,架在了一个人的脖子上。
箱子里藏得是人。
一个撞得头破血流的人。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牛筋绳死死的绑缚住了。
所以他是用头破开的箱子。
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芙蕖单手取了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凑近了看此人的脸,透过那翻着血肉的皮肤,片刻后……
“红隼?”
红隼刚刚从花房离开。
而箱子里钻出的这个人,长着与红隼一模一样的脸。
芙蕖的刀放下了,连防备心也一起放下,甚至还关切地去瞧他的伤口。
正在此时。
花房外的门一开,刚才出去的那个红隼回来了。
芙蕖侧开身子,两个红隼的目光撞在一起。
外面那个面无表情。
而从箱子里刚撞出来的这位冷冷地质问:“你是谁?”
可并没有人回答他。
那人将一个油纸包塞进了芙蕖的怀里,软的,温热的,是米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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