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富轻了5kg,连自己都觉得走路比以前轻快,每天锻炼得更加认真和踏实,看着自己和家人一天比一天好,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内分泌科张蕾主任也经常带着医护去查房,每次带的最多的就是实习医生,而护士长当然带实习护士。
这样的“疑难杂症”,只能在治疗和护理中不断调整方案,自然也是宝贵的教学资料。
相较于减肥专科和内分泌科,刘秋江主任带领的医护团队出现的次数反而最少,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联网的电脑,实时查看殷富的每日治疗护理记录。
直到殷富的体重、血糖、血脂和血压等各项身体指标,降到可以手术,然后才是刘主任团队忙碌的开始。
事实上,在殷富住院的第二天开始,消化外科每天都从食堂领新鲜的猪肝,给实习生们练习缝合,他们在缝合的过程里吸取教训、积累经验,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
病人们听话,医护们就格外省心。
然而,就有那么一两个病人,非常听话但坚持工作,比如,接受支持疗法的润和帝,以及康复期的太子。
之前,安主任怕他俩太激动,病床分得很开,没多久就架不住太子老是跑去找阿耶聊天,当然也只有最初几句是闲聊,后面全是政务。
比如,太子听到殷富全家花柳病基本治愈的消息,在自己的病床上吭哧吭哧写了不少,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拿去给润和帝看。
润和帝看得很认真,很有教授替自己的学生改论文的架式,也在床头写啊写。
护士长周洁见他俩把纸页铺满床还是不够放,就拽来两块上课用的大白板,给了他们记号笔,方便他们写更多。
这下,两人聊天的时间更长了,长到安主任每次走进抢救大厅,脸色都不太好看的程度。
但是吧,润和帝在知道了自己的大限以后,性格脾气越发像孩子,一见到安主任,立刻躺平,装出一副太子硬要和孤聊天的委屈巴巴。
太子一见安主任,能在五秒内收拾好资料,快走回床上躺平。
安主任望着大郢身份最尊贵的父子俩哭笑不得,但也能体会他们的用心,就把太子安排到抢2床,并嘱咐润和帝就算说话也不能拿掉氧气面罩。
但安主任忽视了“上阵父子兵”的默契与坚持,两人床位靠得近,太子还时不时调整一下床位,一天之内就把两张床变成拼床。
也是在这一天,润和帝看到了太子卧床期间写的“灭佛”和“治理花柳病”的两大方案,“灭佛”不止有行动计划,还有魏璋等人收集的证据,一张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
润和帝起初还能平静得看,看到三分之一就觉得呼吸不顺,勉强看到一半时,心电监护机就开始报警。
而太子的呼吸和脸色都像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对他这样“大难不死”的人来说,如何更高效地处理事务,并保持自己情绪稳定,才是重中之重。
润和帝虽然在鬼门关转悠一圈又回来了,有了吸氧和其他手段,自己觉得身心舒畅,但在医护们的眼中,病容非常明显。
但康复期的太子,日渐红润的脸色,比起润和帝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尤其是这两日,心脏外科韦主任要求太子每日除了下床活动以外,床上活动还要照做,免得肌肉萎缩。
两人的脸色有了天差地别,而这样勤政的润和帝,与太子一起筹谋的样子,让许多医护们为之改观。
太子每说一项措施,润和帝就驾轻就熟地讲解,朝中老臣可能有什么反应;墙头草们又会如何;反对一方又会怎样?
尤其是太子建议清查花柳巷和胡姬酒肆,润和帝的脸色瞬间阴暗,但又很快恢复,向太子讲应当如何循序渐进地实施,而不是“一刀切。”
一来是税收,二来是这两个地方人数颇多,清查以后,他们在何处栖身、彻底取消以前又应该转做什么行当,都要徐徐图之。
最后,也是润和帝最关心的问题,太子在方案里写了“飞来医馆物证和人证”,细问之下才知道竟然请了医馆的武侯与火事员。
与安主任约定的休息时间一到,太子不管说到哪里,都会立刻收拾干净,躺回病床上。
润和帝也躺着,轻声说道:“孤那些皇子们,总觉得孤是个偏心偏到天边的阿耶,却不知道你比他们强了多少。”
“但凡他们能为大郢世代传承、百姓安居乐业着想,孤也不至于封你为太子,现在想来,他们自出生就锦衣玉食,过着寻常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奢华生活,何不食肉靡啊……”
“唉……”润和帝长叹一息,迎上安主任的视线,立刻闭眼装睡,但也总是装着装着就真的睡过去了。
太子的身体比润和帝好了太多,早睡早起再加上午休,营养科的一日三餐都准备得不错,直到他有一天日常体检,发现自己比住院前长了8斤肉,一时间怀疑人生。
安主任巡视时,顺便给太子把脉,然后就皱眉头:“日日忧思,太子殿下,您这身体还想不想变好了?”
如果是寻常病人要么撒谎,不然就顾左右而言他,可偏偏太子不这样,他只是解释事情的重要性,以及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所以,每一次安主任都睁一只眼闭上只眼。
第114章 走,上山看病去!
国都城东的安邑坊, 临近热闹繁华的东市,也是国都城的黄金地段,房价高自然不用多说, 住在这里的都是达官显贵。
但, 就连尊贵的皇后都忍受产伤三十年, 达官显贵们也一样。
绵长的钟鼓声已经停止一段时间,准时准点到达宫门外、却被通知暂停早朝的文武百官们,又潮水一般地各回各家。
一时间,把半个国都城挤得满满当当。
这个消息当然由打小跟着润和帝身旁、忠心耿耿的内侍官明镜通知, 并对文武百官保证,陛下的身体虽然孱弱但精神尚可,恢复早朝会另行通知。
其实,皇后和明镜心里都没底, 这只是拖延之术,毕竟, 只要再撑些日子,太子就可以下山回到国都城。
保住润和帝这面大旗不倒,总能削弱山雨欲来的势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国都城能平稳度过这段时间, 就是大功一件。
魏璋吃完胡饼,想拿手帕纸擦手,纸就在袖子里, 却没能拿出来,拿出手帕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
大郢造纸工业很不发达,纸张不说金贵也是得来不易, 若是被老人家看到拿纸擦嘴,无论如何都会被盯着念上许多日, 搞不好还会告到京兆府或永乐宫去。
魏璋自带隐藏身份,连魏家家主都不知道,只有魏勉知道一些,可即使这样,仍然有不少眼睛盯着魏家找茬。
魏璋翻身上马,带着昆仑奴北风,进了安邑坊,停在了名门望族的卢家大宅前面。
卢家家主是正三品太常卿卢澹,家中人丁兴旺,子孙多有功名,家中女子也都嫁得不错,源自范阳卢氏,是实打实的贵族。
魏璋主仆二人下马,昆仑奴北风牵马,立刻引来许多人的注视。
北风行礼:“郎君,我们没准备拜贴,这样进去会被赶出来的。”
每天,不论阴晴雨雪,向卢家递拜贴的人,可以从大门外排到安邑坊外;如果遇上有什么大事在即,那么可能从安邑坊内排到东市外。
有拜贴都进不去,别说魏璋连拜贴都没写了。
“不用,我们等卢常卿回来就是。”魏璋心里很清楚,太子和润和帝都在山上,早朝肯定会被明镜通知取消,注定卢澹扑空,也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在卡点方面,魏璋很有天赋,毕竟当年春闱时连睡三日不醒,也是需要谋划的。
正在这时,上早朝扑空的卢澹骑马回家,不动声色地望着大排长队的门口,打算从侧门回家,却眼尖地看到了人高马大的昆仑奴北风,以及很少在国都城出现的魏璋。
好巧不巧的,魏璋忽然扭头,刚好与卢澹对上视线,直接挥了挥手里的a4纸。
卢澹的眼睛一亮,向魏璋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惊动这样的大排长龙,去侧门好好说。
魏璋手里拿的是润和帝的亲笔信,何等尊贵重要,哪有从侧门进的道理?再次挥了挥a4纸,直指正门。
卢澹虽然瞧不上魏璋,但这两年隐约觉得此人不简单,于是翻身下马,牵马走到魏璋面前,看到a4 纸上的字迹和润和帝的签名,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能?”
魏璋很无奈一搓纸页,让卢澹看清下面:“陛下口谕,当面交付,转身就走。”
卢澹双手接过,恭敬行礼,直至魏璋与北风被马车挡住视线,再一转身,自己已经被递拜贴的人团团围住,真是头大如斗。
等他好不容易脱身回到卢家书房,仔细看完润和帝的亲笔信,捧着信直奔内院,在卢宅最安静、采光和环境最好的屋子里,住着卢澹的父亲卢申,今年七十二岁高龄。
卢申曾是太子太傅,过了六十年岁偶而眩晕,一发作就天晕地转;六十五岁慢慢加重,一走动就吐得死去活来。
为此,卢澹请了不少名医,但效果有效,如果卢申有心事或者劳累,头疼起来又晕又吐,到最近,如果能有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不吐不晕,都恨不得要放爆竹庆祝。
去年底,尤其是被过年的爆竹、驱傩大游行的锣鼓声和歌声大吵一通后,卢申就下不了床了,吃什么都要吐掉大半。
短短三个月时间,就瘦了不少,实打实的“老来瘦”。
今天,卢申好不容易慢慢起床,在婢女的服侍下坐起身,没有眩晕,只觉得脑袋里有那么一点点地不舒服,紧接着就被卢澹匆匆的脚步给吵到了。
所以,当卢澹兴冲冲地进屋,就被卢申凌利的视线逼得退到屋外:“儿卢澹见过阿耶。”
卢申抚着嗡嗡作响的头,感觉这日复一日地过,实在生不如死,但子女孝顺,卢家也算得上是和睦之家,就这样自我了断实在说不过去。
良久,卢申开口,声音微弱:“何事?”
卢澹把润和帝的亲笔信恭敬地递到阿耶面前,还贴心地递了琉璃镜过去:“陛下的亲笔信。”
其实,除去通篇的关切问候之语,重点就是“老臣们,走,上山看病去!”
卢申是将“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贯彻一生的,见到润和帝的亲笔信,内心的激动益于言表,便挣扎着要起身行拜首礼,努力挣扎片刻,连床都下不去,立刻泪流满面。
卢澹看着忍不住鼻子发酸,急忙扶住卢申:“阿耶,儿立刻收拾行装,让大管家送您上飞来峰去。”连陛下都说飞来医馆的医术精湛,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再说了,听永乐宫传出的确切消息,皇后和太子的身体也在上山以后得到了极好的治疗,现在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按卢申的想法,不如一死了之;或者干脆就在这屋子里待到老死,再也不要出门。但润和帝这样说,那就算坐马车晕死吐死,也是要上山一试的。
卢澹忽然发现,a4纸页的左下角故意折叠,里面装了两枚极小的白色之物,卷起的角落写了标注,上马车前服用;若是晕吐厉害,可以加服一粒。
这是魏璋把书信给郑院长看过,郑院长让药房按照书信的内容加的药物,保证病人们能平安上山,免得节外生枝。
魏璋当时对郑院长和药房的医仙们,又多了不少敬佩,他们为病人考虑周全的程度,真的可比“父母心”。
卢澹欣喜若狂,赶紧吩咐大管家收拾行装,然后在卢申下床更衣的时候,让婢女取来一盏白开水,将一粒小白圆形的药和水服下。
因为a4纸背面有写,飞来医馆只收米面粮油当诊费,所以卢家还从自家的大粮库里往外搬,装了好几车牛车。
卢家马车牛车队出行的动静,惊动了左邻右舍,卢澹有亲笔信,自然据实相告,两刻钟不到,传遍了整个安邑坊。
……
魏璋送出第一封亲笔信后,和北风一起直奔宣平坊赵家,与卢家不同,赵家“门可罗雀”。
赵家的左邻右舍门口,各有各的热闹,只有赵家大门紧闭。
深秋时节,赵家家主赵国公赵旭,在宫中茶会时,与人争辩,当场口吐鲜血,吓坏众人;以至于别家欢天喜地过新年,赵家却在报丧之间反复横跳。
赵家也是枝繁叶茂的大家,子女们的参差却成为国都城的奇观,好的非常好,但寿数都不长,没一个能活过五十;坏的非常坏,也有判了流刑,却活得很好。
大郢有守丧的习俗,家中耶娘去世要守丧三年,这个习俗对于官宦之家的影响非常大,不管身在高位还是低位,都要放下手中事务离开。
三年以后,官职能不能保住,一看能力,二看运气。
如果真的是陛下肱股之臣,那么就有“夺丧”的可能,但国都城乃至大郢,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机率微乎其微。
因此,如果赵国公一命呜呼,赵家这根最粗的梁柱倒塌,家道中落是必然的。
赵家子女为了治好赵国公不遗余力,可是能请的名医都请了,药方开了不少,但效果却让人失望。
赵国公的吐血好一阵坏一阵,却没有缓解康复的趋势,整个人脸色蜡黄。
又因为赵国公在朝堂之上,向来耿直,尤其“对事不对人”,对于渴望利益捆绑的官宦之家,这样的人其实不值得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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