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谢昱在隔间里听到了一段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怖回忆:
“父亲用力扯妈妈的头,在水泥墙上不断撞击,鲜红色的血很快就布满了妈妈的整张脸。”
“我去阻止的时候,被父亲一脚踢到了腹部。”
“妈妈挣扎着爬起来,扑到我身上保护我,父亲一直在骂她,骂的非常难听,他拿起棍子狠狠朝着母亲的背一棍就敲了下去。”
“我看见父亲脸上都是疯狂,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打的人是妈妈。”
“妈妈死命抱着我逃出了屋子。”
“她不断对我说要我快逃,说她对不起我,说她没有办法继续保护我了。”
“妈妈头上的鲜血全都流到了我的脸上和身上,滚烫滚烫,恶鬼却追着她继续打。”
“终于妈妈被追到了,她哀求恶鬼放过我,别伤害我。”
“过了一会儿,妈妈没有了声息,她的身体开始冷却,恶鬼却还没有收手。”
“我在妈妈怀里一动都不敢动,恶鬼大步走了过来,用力将我和妈妈撕开。”
“我怕极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到他身上疯狂撕咬他,我觉得就像是一只野兽,可惜我太小了,很快就被他狠狠甩到了地上然后晕了过去。”
“可是,我明明晕过去了,却看见他在挖土,他将我和妈妈丢进了坑里,又用土填埋了起来。”
“他以为我死了,但是我又活了,我醒了过来,努力从坑里爬了出来,然后我朝着一个方向没命地逃,我的身上好疼好疼,也好冷好冷,但我一直一直记得妈妈要我逃走的话,我不知疲倦,也不知道饥饿,我走了好久也走了好远,我始终感觉身后有只恶鬼在追着我,一直到我再也走不动为止,我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我依然感到很不安全,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
“我大概生来就不配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因为我遗传了恶鬼的精神病,我即将步他的后尘,所以我绝对不能离开黑暗,我最好乖乖待在那里,什么都不要想,否则的话,我就会爬出来伤害那个最不该伤害的人。”
席钧奕的平静与陈述内容的可怕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甚至于脑电波和心电图都非常平稳。
在场的人都震惊于席钧奕五岁时候的遭遇,谢昱更是紧咬着牙关,唯有周之谨是最无动于衷的,当他听完席钧奕的叙述后,却道:“想哭的话,你就哭出来吧。”
他甚至没有叫席钧奕醒来,但是这句话充满了强烈的暗示,席钧奕哭着哭着就醒了过来。
“觉得怎么样?”周之谨等席钧奕终于回过了神,才又出声问他。
“……还行。”席钧奕睁着眼睛,眼泪依旧汹涌地夺眶而出,但他表情平静,好似感觉不到内心的痛苦一般。
“你先休息一下,一个人待着可以吗?”
“……可以的。”席钧奕回答,声音听来分外虚弱。
隔间的珀森教授长长叹出一口气,好像刚才一直屏住了呼吸一样。
“这一段一涉及就崩溃,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席先生说起。”珀森教授叹道:“但是不得不承认,周的催眠术简直就像是神赐下的。”他就没能做到,每次回忆到席钧奕五岁那年,催眠就被迫中断了。
周之谨走出来的时候,珀森教授又一次发出感叹:“周,几年不见,你的催眠越来越神乎其神了。”
周之谨不置可否,只道:“他小时候所见到的暴力显然不止这一次,但这就是最严重的一次,除此之外,他每一次都被母亲所保护,这比他自己遭受暴力的心理创伤还要更严重,他之所以对伤害谢昱会有这么深重的罪恶感,恐怕也来自这里,还有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和谢昱属于不同的世界,也有了答案。”
两人的对话尽管谢昱听着,可他的视线却并未从席钧奕的身上移开过。
刚才席钧奕从安静流泪到开始轻轻啜泣,然后就在哭泣中转醒了过来,而后再度流出了眼泪,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大概人痛苦到极限的时候,反而没有了表情。
而看起来席钧奕如今好似又处于一片空茫的状态里,但谢昱不确定,不确定刚刚被深度催眠唤醒的那段记忆此刻对钧奕来说是清楚的还是依旧是模糊的,然后他就听周之谨又说:“这几天他的情绪应该都会受那段记忆影响,所以要小心照看好他,千万别让他一个人出去,让他好好休息,我每天都会来这里跟他聊一次。对了,之前他的幻觉都有哪些?”
珀森教授看了实习生一眼,后者立刻翻出手中的一本记录递给周之谨道:“这里都是珀森教授询问的记录。”
“我先看一下。”周之谨接过记录本道。
“我能留在这里看着他吗?”谢昱突然问,他不放心这个时候离开钧奕,可惜周之谨却对他道:“你留在这里无济于事,先回去吧,你也需要足够的休息,等以后我允许你们见面了,到那时你可能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照顾他。”
谢昱只好又看了钧奕一眼,被迫离开了隔间。
他的心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到有一种隐隐的钝痛,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进了电梯,周之谨忽然伸手碰了碰谢昱的额头,说:“你在发烧,你的状态非常差,你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晚上是不是会做噩梦或者失眠?还记得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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