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纱衣是华清池给准备的,都是干净的没人穿过的。
然后素云自己也脱去了外衫,穿上纱衣,又把脱下的衣裳和首饰用物,都放在一个柜子里。
二人这才出了净室,先经过一条铺着木地板的长廊,越过两道门,才到了里面的汤池。
汤池是一间一间隔开的,用冰裂纹木扇做遮挡,隐隐能听见有女子的说话声和笑声,想来是密友结伴而来。
继续往前走,到了一扇冰裂纹木门前,女伙计上前推开门,入目之间是一间用屏风隔开的宽敞堂室。
越过屏风,才能看出究竟。
屋子很大,有椅有桌有贵妃榻,还有一张一米来宽的木榻。
木榻顶部开了个圆洞,这是用来搓澡的,另有水桶水盆若干和架子,架子上挂着几条干净的帕子。
再往里就是汤池了,池子是用青石铸就,沉稳大气,一角有兽首水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热水。
整个屋子是有窗扇的,但窗户极高,挨着房顶,倒不怕有人偷窥。不过这里是女汤,本身就守卫森严,也容不得有男子进来。
“姑娘可要搓澡的女师傅?”女伙计问。
“要会按跷之术的。”
女伙计应诺,下去了。
素云服侍姑娘入了汤池,泡在这微微有些热的水中,颜青棠终于舒服了。
她半靠在池边,闭着眼睛。
泡了一会儿,有些出汗,也有些口渴了。
“素云,茶。”
“姑娘,茶还没上来,我去催催。”
颜青棠也没多说,继续闭着眼靠在那儿。
素云推门出去了,室中安静下来。
忽然,她感觉有一阵冷风吹过,吹到肩头凉凉的,明显跟温暖甚至有些热的室内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睁眼转头,一个黑色身影落入她眼中。
颜青棠大惊失色,当即捂住胸口,往水中沉了去。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这会儿甚至有些疯了,想不通他怎么就敢进来,这种全是女宾的地方,他是怎么进来的?
会不会她更衣时,他就在了?
“刚……”
“滚出去!”
她面露厉色,一时间景心中委屈至极。
他本就气了一夜,她倒好,一大早她那表弟就来找她,此人毫不顾忌,又是拉着她手,又是抓着她臂,黏黏糊糊,勾勾缠缠。
他想出面阻止,想到昨天她说的话,忍下了。
平时都是他陪她用早食的,今天倒好,她直接就忘了他。
用了一半,两人说要去喝茶去听戏,坐着车跑了。
从始至终,她没想起过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舅舅一直打算要把那宋巍送给她,去她家入赘。棠棠,巍巍,多亲密啊!
景会气得直接失了智,主要还是因为这华清池。
他没来过扬州,不知扬州澡堂子的内情,见一男一女同去泡澡,直接气晕了头。
关键这地方曲径通幽,门一道又一道,四处巡逻的人也多,哪怕他自诩武艺高强,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进来。
沿途他要避开人隐藏,也没注意这男女汤池是分开的,只抱着抓奸心态,谁曾想刚进来,奸夫还没看见,她让他滚蛋。
“男女授受不亲……”
“你那表弟呢?”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颜青棠直接愣住了,想不通他问宋巍做什么。
景气得眼睛发红,一个健步上了前来,单膝跪地,直视着她。
“男女授受不亲,你跟你那小表弟怎么不男女授受不亲?你在青阳巷养了个书生,怎么不授受不亲?他们都行,为何我不行?”
一番话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颜青棠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你怎知我在青阳巷养了个书生?”
景不说话了,此时他终于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看看池中的她,香肩半裸,浸在池中,一张芙蓉面娇艳欲滴。
其实颜青棠是那种很明艳的长相,雪肤乌发,她有一双狐狸眼,应该是随了母家,因为宋家的男人都有这样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内眼角很尖轻微下勾。
但她鼻梁高挺,下颚线干净利索,整体打扮偏素淡,因此本该妩媚的长相,被中合出了一股清冷气质。
可当她扮颜太太时,换掉素淡的衣裳,擦上胭脂,那股子勾魂的娇媚就全出来了。
就像她此时,像个落了水的妖精。
他胸中激荡翻滚,再也克制不住,俯身上前。一掌覆于她脑后,一掌握住她的肩,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人就被他半拉出水面。
颜青棠下意识去推他,甚至想喝斥他。
可下一刻,红唇被人噙住。
“呜……呜呜……”
她使劲去搡他,搡不开就拍打他。
舌头被卷得发麻,嘴唇生疼,口鼻里完全是陌生的味道。
手也拍得生疼,明明并不强壮,偏偏如钢铁铸就。
突然——
她不再挣扎了,也不再咬他,打他。
他亲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再看怀中的人,红唇如火,娇艳欲滴,眼神却极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下意识松开一只手。
“出去!”她声音冷得像冰渣。
其实他也狼狈,嘴角被人咬破了,衣衫凌乱。
他轻轻地将她放回水中。
下一刻,人消失了。
颜青棠愣在那儿,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半晌,她恼怒地击打了两下水面,又摸了摸嘴唇,疲累地沉入水里。
等素云端来茶时,她也没心情喝茶了,这时按跷的女师傅也一同来了。
女师傅四十多岁,生得有些矮壮,但很白净。
颜青棠随她来到木榻前,脱掉身上的纱,去上面趴着。
女师傅按跷是要用花露的,随着她的力度,是身体全然的放松,以及鼻尖淡淡的幽香,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颜青棠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正与那书生欢好,本是正入佳境,突然书生的脸竟变成了景的脸。
少年意气风发,高束的马尾,像缎子似的悬在她眼前,一摇一晃的。
她心里一慌,立刻被吓醒了。
醒来后,发现她整个人很虚软,懒洋洋的,睁开眼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那间屋子中。
却是睡在贵妃榻上,身上没穿衣裳,盖了一床薄丝褥。
“姑娘睡着了……”
素云大致说了几句,说女师傅帮姑娘按跷时,姑娘就睡了。等事罢,师傅也没让把姑娘叫醒,而是和她一同把姑娘放在了榻上。
“几时了?”
“申时过半。”
“走吧,这里面水汽太重,熏得人头晕无力。”
两人回到之前那间净室,更衣梳妆。
从里面出来,只觉得一阵清新空气迎面扑来,整个人通透得不得了。怪不得扬州人都喜欢泡澡堂子,确实舒服。
宋巍的书童顺子正在外头等着,一见表姑娘出来了,忙说进去叫少爷。
颜青棠没在这儿等宋巍,打算去马车里等。
刚踏出门,就见到外头的马车前竟多了个人。
他坐在车辕上,一条长腿微曲踩在车辕上,另一条腿低垂下来。一见她出来,就忙看了过来,像一只看见主人的大狗。
“是景护卫。”素云小声道。
之前姑娘还在找景护卫,没想到在这。
第45章
◎生气◎
见表姑娘来了, 车夫忙跳下车,放下马凳。
颜青棠没去看景,踩着马凳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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