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儿恰好撞在一起,我昨日就在着手,打算请他们吃顿饭。”
孟轲挑眉:“你不是说过,夜游神穷困潦倒,对各式各样的食物很感兴趣吗?”
这是个好主意。
毕竟是日后的合作伙伴,施黛早想着请夜游神好好吃上一顿,与孟轲不谋而合。
“既然叫上赶尸人和夜游神。”
施黛福至心灵:“把画皮妖也请来吧?大家正好聚一聚,热热闹闹的。”
“也好。”
施敬承笑笑:“看时间,后天便是上元节。阖家团圆的当口,恰巧应景。”
施黛眨眨眼。
上元节,即每年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大昭很看重这个节日,届时处处舞龙舞狮,花灯满街,极为热闹。
万幸她没赶在上元节当天生病,否则非要悔青肠子不可。
“今天去酒楼吃顿好的,隔上一日,全家去看花灯。”
孟轲笑得惬意,心里的算盘噼啪响:“时间刚刚好。”
心下微动,施黛看向不远处的施云声。
这是回到施府后,施云声与家人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小狼形状的花灯。
察觉她的注视,施云声目光斜斜扫来,得到施黛一个灿融融的笑脸。
他没出声,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吃虾饺。
“那就决定了。”
孟轲雷厉风行,果断定下:“今夜临仙阁,我请客。”
*
约定的时间是酉时,作为宴请宾客的东家,施黛跟随爹娘早早来了临仙阁。
临仙阁位于东市,是颇受达官显贵喜爱的去处,推门而入,鼓乐笙箫幽缠入耳,因在新年期间,处处挂有喜庆的红绸。
两名白莹莹的小童领着几人前往雅间,施黛发现,这两个孩子走起路来,竟是双足不着地。
“是白鹤妖。”
沈流霜低声解释:“这座楼里,有不少妖怪。”
临仙阁,顾名思义,一处不同于凡俗的世外桃源。
酒楼老板是个妙人,雇佣了众多形形色色的妖物精怪,呈现出似仙非仙、精雅诡谲的独特氛围。
施黛侧目望去,与她擦身而过的侍女足下生花,大堂内的琴筝无人自弹,宛如仙音。
两个小童将他们送往最高处,脆生生道:“贵客请。”
语罢行礼退离,转身的刹那,双手变为两翼,轻盈飞下楼去。
门里接待的,是另一位娉婷高挑、身着白裙的姑娘。
“好漂亮。”
瞥了眼她发间的白梅花,施黛兴致勃勃搭话:“姐姐是梅花妖吗?”
姑娘一笑,抬起右手。
五指弓起,倏然化作毛绒绒的利爪,她亮出两颗尖利的牙:“是白老虎哦。”
凶残迅猛的捕食者,和喜欢漂漂亮亮的小草小花,两者不冲突。
“我与敬承去外面接待客人。”
把小辈们安置在雅间,孟轲道:“你们在这儿稍坐片刻。”
施黛:“不用我们帮忙吗?”
“小事。”
施敬承摇头,温声道:“你热病初愈,好好歇息。”
孟轲挥一挥手:“我们很快回来。你们闲来无趣,可以去雅间外的观星台打发时间。”
观星台类似后世的露台,与雅间相连。
他们身处临仙阁最高层,立于观星台上,上可见明月繁星,下可俯瞰长安最繁华的东市街景,视野极为开阔。
孟轲与施敬承并肩离去,白虎妖为几人斟好热茶:“我候在门外。诸位遇事唤我便可。”
施黛笑着应声:“谢谢。”
这姑娘娇憨可爱、恭而有礼,白虎妖看她一眼,扬唇摘下发间的白梅花,放在施黛身前:“有缘相见,以此花相赠。”
她袅袅而去,施黛坐在桌边双手托腮,杏眼亮晶晶。
姐姐,真好。
江白砚无言瞥她,静默收回视线。
“外面在刮风,黛黛待在雅间内吧。”
沈流霜柔声道:“云声,同我去观星台看看?”
施云声:?
被猝不及防叫到名字,施云声仰头,黑眸里是清澈的茫然。
为什么是他们两个?他们去观星台,雅间不就只剩施黛和江白砚了?
“你不是对长安城很感兴趣?”
沈流霜笑笑,勾一勾手指头:“临仙阁是绝佳的赏景地,去观星台,我为你介绍东市。”
小小的脑袋瓜装不下大人们的弯弯绕绕,施云声不懂,也想不明白。
但听沈流霜的话,总归没错。
迟疑几息,身穿玄衣的男孩站起身来,凌乱的高马尾悠悠一摆:“好。”
推开雅间里侧的雕花木门,便是观星台。
廊台宽敞,上有琉璃瓦屋檐,外侧围一圈梨花木阑干,垂目眺望,东市一览无余。
施云声不傻,当然不会觉得,沈流霜单纯想看风景。
果不其然,当他抬眼,见身旁那人侧着身子,似在漫不经心扫视街景,实则余光浅浅,透过门上的雕花缝隙探向屋内。
这是在……看里面?
冬风吹来,沈流霜目色淡淡。
观景是假,她的真正意图,是留江白砚与施黛独处。
——接下来,江白砚打算做什么?
她不会干涉施黛去爱慕谁,倘若妹妹寻得如意郎君,沈流霜自是为她高兴。
只不过……当下的施黛显然并无此意,而江白砚,总让她觉得有几分猫腻。
江白砚性情古怪,沈流霜打算趁此探查一番,警惕他做出逾矩的举动,以免让施黛受伤害。
站在观星台的阑干前,既能留心房里的动静,又不至于令施黛感到不自在。
有木门阻挡,观星台上的风吹不进雅间。
施黛喝下一杯热茶,周身冷意褪尽,满足眯了眯眼。
与室外不同,这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一旦没人说话,就听不见任何声音。
除了偶尔冷风刮过门框的轻响,哐当哐当。
“昨天晚上,谢谢。”
回忆昨夜种种,施黛挠头:“还有……我不小心睡着了,抱歉。”
她发烧像喝了假酒,与江白砚聊天聊得好好的,居然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江白砚笑笑:“无事。生有热病,嗜睡很寻常。”
好温柔。
施黛胆子大了些,又开始小嘴叭叭:“你送我的琥珀很有用。后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握着它,才睡得安稳。”
她兴冲冲:“等到夏天,有它一定很舒服。”
施黛喜欢那枚琥珀。
江白砚想,他鲛尾上还有更多鳞片,若她想要,尽数熔进玉石里便是。
念及此处,又觉困顿。
他为琥珀寻了个“极北寒气”的由头,剩下的,要如何编造理由?
直截了当说是鳞片,施黛必不愿接受。
他一时走神,听施黛问:“你在想什么?”
眸光回落,江白砚沉默一瞬,半开玩笑:“今早的膳厅。”
好歹毒的答案。
施黛一口茶差点儿噎住,侧过头去,正对江白砚似笑非笑的眼。
“你别……”
轻声笑了笑,施黛飞快摆手:“他们说着玩的。世上哪有事事精通的人?”
江白砚淡声,听不出情绪:“也是。”
“要说的话,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同辈了。”
想起今早生出的疑惑,施黛忍不住问:“你也有不擅长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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