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辞是一个非常有危机感的人,穿书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从未落下过对医术的学习与精进。
且身为现代的人的他,也先天掌握着更加的全面的医学知识与理论。
但无论怎么说,在穿书之前文清辞都只是一个医学在校生而已,他几乎没有临床经验。
文清辞从不自信他可以轻松解决这样的危机。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缓缓地攥紧了手心。
修剪平齐的指甲,刺入手心的皮肉,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文清辞又轻轻地咳了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思考着。
最先冒出来,也是最先被文清辞否定的计划,便是剖宫产。
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根本达不到手术要求,更别说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临床经验。
……就算有的话,按照这个时代的习俗,太医也是不能协助分娩的。
顶多只能隔着一道帘子,诊脉开药方,再扎几下针。
所以文清辞原本做的打算,就是控制婴儿大小,并时刻关注胎位,在生产之前第一时间以外力转胎。
文清辞想着想着,便已走进了蕙心宫。
明明宫门距离兰妃住的后殿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刚一进门,文清辞便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文太医,这边走!”不知是谁小跑着过来,将文清辞向后殿带去。
“好。”
天还黑着,蕙心宫却哄闹一片。
这样的吵闹并没有叫乱文清辞的思路,反而叫他在瞬间冷静了下来。
兰妃没有选择,必须顺产。
这次的情况,或许比原著小说里更加危险。
……挡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是剧痛。
被巨大痛意所笼罩的她,压根没有办法使劲生出这个孩子。
这个时代没有现代的那种麻药,芙旋花丹这类东西治疗头痛还好,用在做手术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文清辞难得在脸上敛去了笑意,显得有几分严肃。
看到他的表情,周围人更是静若寒蝉。
甚至有小宫女偷偷在一边抹起了眼泪。
……兰妃今天这一关,怕是难以过去了。
“别哭,”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文清辞忽然停下脚步,笑着向那个宫女看去,“兰妃娘娘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文清辞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原主之所以“恶名在外”,其中一大原因,便是他医毒并用。
如果寻常的方法不行的话,那么自己不如……走和原主一样的路?
“带我去兰妃娘娘那里,再把稳婆叫来。”文清辞一边说一边将药箱打了开来,在最后一层的暗格里,取出了一颗浅绿色的丹丸。
——这是原主留下的,文清辞从来没有用过的毒药。
按照神医谷医书中所说,这枚丹药会麻痹使用者的神经,并逐渐对该系统造成永久性损伤。
在这个时代可谓无比危险。
但同时,它却也有着令人感觉不到疼痛与冷热的能力。
原主曾在医书这页做过标注,记录了自己想要将它当作麻药使用的想法。
甚至于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动物身上做了几次实验。
并将实验的结果以起效速度,详细记录在了笔记之中。
从这个角度看,它似乎也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够找到的麻药。
……此时只能赌一把。
文清辞缓缓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腕上。
这颗浅绿色的丹丸是有解药的,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的血液也能够起到一定作用……
事态紧急,没有时间给文清辞纠结。
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
几位稳婆被太监带着来到了文清辞的身边,连带着还有刚才那位提前来到蕙心宫的年轻太医。
一身月白的文清辞缓缓将手中的浅绿色丹丸递了出去。
“将这个给兰妃娘娘服下,”文清辞的视线缓缓从她们的身上扫过,并仔仔细细地叮嘱着,“等上大概一盏茶的工夫,药便会起效,届时兰妃娘娘将暂时感受不到痛意,你们趁此机会立刻帮她分娩。”
……文清辞的意思是,他给自己的是麻药?
那几个稳婆没有多想,忙将东西收了下来。
可是站在文清辞对面的那个年轻太医,脸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煞白如纸。
“等等!”他突然出声,将手拦在了那几位稳婆的面前。
年轻太医注视着文清辞的眼睛,几乎是咬着牙问:“不知文太医给的这究竟是什么?”
“凡是宫中贵人能服用的丹药,都已经被登记在了太医署的名册上……可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此前名册上并未出现过任何一味浅绿色的丹药。”
说话间年轻太医拦在文清辞眼前的那只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他并不是故意要找文清辞的麻烦。
一旦兰妃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个当值太医就是第一个会被处理的人!
他是真的赌不起。
文清辞再次瞥了那枚丹药一眼,接着淡淡回答道:“是一种毒。”语毕,他还轻笑了一下,似乎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文清辞回答得格外坦荡。
然而听到他的话,那个拿着丹丸的稳婆惊叫一声,差一点便将手里的东西扔了下去。
竟然是毒药!
方才文清辞走来的时候,带着一身清贵之气,恍惚间竟让她们忘记了有关这人的种种恐怖传说,以及那个“仙面罗刹”的名号。
稳婆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文清辞果然和传说一样,随手用毒。
方才的救命丹药,瞬间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此时这个角落,除了稳婆与太医以外没有旁人。
没有纠结的时间,今夜当值的那位年轻太医咬了咬牙,他向前走一步,压低了声音对文清辞说:“……现今赌一把,完全按照往常的规程来,就算兰妃娘娘出了事,也都是天意,或许能博得个从宽处理。”
他这话说得也有些纠结与犹豫,没什么底气。
毕竟在《扶明堂》这本宫斗小说的世界里,是真的存在“治不好她,你们便通通陪葬”这回事的。
说完那个年轻太医抬头看了文清辞一眼。
……他不懂文清辞为什么要选择铤而走险。
和自己这个当值太医不一样,文清辞本来就不是这件事的第一负责人。
更别说他现在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就算兰妃出了事,或许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这一点,文清辞自己一定也是知道的。
那太医顿了一两秒,还是决定继续说:“可要是娘娘真的吃了你给的‘药’,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给贵人下毒,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啊——”
文清辞此举简直是疯狂至极!
然而听了这个年轻太医的话,文清辞却只是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半个字都没有多说。
文清辞绕过那名年轻太医,直接对几个稳婆说:“此地只有我们,你们就当从未听说过这位丹药是什么,放心用它便是。”
几个稳婆对视一眼。
文清辞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宫里面混了这么多年的她们,全都明白了这位太医的意思。
——文清辞打算让她们装作不知情,自己将这件事的责任担下来。
这几位稳婆,大多数时候都生活在宫外,因此听了不少有关文清辞乱七八糟的传言。
在惧怕他的同时,又隐约将文清辞当做“医神”看待,对他不由多了几分信任。
犹豫片刻,最年长的那个上前问:“……不知文太医,您对此有几分把握?”
文清辞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移开视线,向后殿所在的位置看去:“时间不等人。”他笑了一下,轻轻地说。
文清辞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和整个蕙心宫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然而他这样的表现,偏偏使那几个稳婆下定了决心。
刚才与文清辞问话的那个稳婆,攥紧了手中的药丸。
“走——”语毕,便带着其他人向后殿而去。
不如就赌这一把!
回廊上转眼空了不少,只剩下了文清辞与刚才那个年轻的太医。
对方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此时他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看着文清辞,眼眸写满了恐惧。
——既是对死亡的,也是对文清辞的。
“走吧,”文清辞点了点头,轻声对他说,“去殿外等着。”话音落下,便缓步向前走去。
那太医本想跟上,可迈步才发现,自己的腿早就已经僵硬在了这里,僵直在这里,动都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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