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南星醒来时,黑猫趴在外面窗沿,向他传了一句话——
躯壳和灵魂不符。
楚逢月多半是有什么特殊手段,夺舍或者别的方法,占了别人的躯体。
意识到这一点,村长知道再和她作对都只是徒劳。
而且村子里的秘密,她都猜到了。
话头已经出来,接下来的就十分自然顺畅了——
“我们不是瑶族,而是一个特殊的部落。”
真要算起来,恐怕还得自称一声匈奴。
“部落的首领有两个儿子,我们这一脉的祖先是二儿子,最后继位的也是我们的祖宗。”
说到这,村长神色恭敬,同时又带着一丝痛恨:“也是因为他,我们备受折磨,从出生开始,就受到诅咒,一年之内只要离开村子超过半个月,就会离奇死亡。”
楚逢月讶异:“你们不是后面迁徙过来的?”
“这里一直是我们的领地,”村长不知道她哪里得来的信息,满头雾水:“从建立至今,有一千二百多年没有离开过这里。”
她沉默片刻,把对于村口炮台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是修建起来对付土匪的,也是防备部落首领的大儿子那一脉的。”村长哭笑不得,“在我们的祖宗即位后,没有对大儿子的后代赶尽杀绝,留下了祸患。”
后来就一直在你躲我藏中过生活,诅咒也是大儿子临死之前用自己的心头血立下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不顾族规带外乡人回来——”
他刚想卖个关子,就听女人懒懒散散道:“因为你们的族人想破除诅咒,让后人免受苦楚。”
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十分难受,村长有些恼怒。
你看!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非要从他嘴里得到验证。
“那坟墓呢?你们的族人埋在哪儿了?为什么外来人口会忽然身亡。”女人继续问,但话里话外听不出多少求知欲,仿佛就是希望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个证明。
“没有坟墓。”村长脸色怪异,“……我们的族规第二条,就是人去世后都要放在特制的瓦罐坛子里,不是为了养蛊——”
“而是为了封印。”
因为族人大多养蛊,怕亡故后会被蛊虫控制,所以会在火葬后将骨灰封在坛子里。
蛊虫是很难灭亡的,宿主没有了会自己找新的,所以这个举动也是为了保护族人。
“外来人的突发身亡不是人为的,”村长解释道:“她们在看到伴侣用蛊,并且将那些……封印在坛子里的过程,承受不住。”
楚逢月无语:“把骨灰坛子和蛊虫摆在家里,换谁能受得了?”
所以这些外乡人是被吓病了,当然可能还有思乡的原因。
丈夫和孩子不可能陪着自己回娘家,还要面对儿女永远离不开村子的事实,以及每天一睁眼,到处都是骨灰坛子。
但她又觉得不对劲:“我们住的那个平房有很多坛子,那家人死得那么多?”
“当然多啊,祖宗十八代都放在那了。”
村长理直气壮道。
女人察觉什么,蓦然失笑,摇头道:“你别告诉我,那座屋子是你的。”
“就是我的祖屋!”村长幽怨道:“村民们不愿意你们进村拍摄,更不可能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让给你们,只能收拾我家以前的老房子了。”
“……”
老爻忍不住补了一句:“村长也是为了赚点钱改善村里条件,娃娃们读书买材料都要钱哩。”
至于为什么不教小孩子们普通话,这很简单。
不想让他们滋生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想法,以免长大后因此丧命。
“年轻的小伙子们刚开始不把诅咒当回事,出去一趟就不想再回来。”村长语气低落,自嘲道:“我以前也抱过这样的想法。”
“可在外面多待两天,精神就会特别差,像是缺了水的鱼,难以存活。”
为什么不让村民们接触她们,更好解释。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不希望村民们对外界产生好奇和向往,而以前出过村最后差点濒死的村民们更是视她们为洪水猛兽。
还有就是不想村子里的秘密曝光在外人面前。
耳麦那头的人听完这些,对楚逢月说:“楚小姐,情况基本上已经了解,我们会尽快核实,辛苦你了。”
楚逢月没说话,手指在耳边轻敲两声,耳麦关闭。
和刚才的气势不一样,女人坐直身子,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现在我们来谈谈蛊王以及各地频发的巫蛊事件。”
村长对于她突然之间的转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颓然地低下头。
“这件事,要从二十五年前,一个外乡人嫁进来开始说起。”
他将所有原委一一道来,早在二十多年前,自己的一个侄子带回来一个外乡女人。
那个女人温婉可人,对于村子里的秘密也没有任何惧怕之意,和丈夫过得和和美美,还生了个女儿。
过了大概七八年吧,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蛊王丢了。
经过排查,最后把怀疑目标锁定在这个温婉的女人身上。
他那个侄子不信,还因此和族里反目成仇。
侄子一气之下带着妻女离开村子,结果显然易见,他在外面待不住,就这样死在异乡。
没多久,那女人也去了。
村民们找到了蛊王和当时还年幼的竹音,村长看在侄子的情分上,把她带了回来。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蛊王再次丢失,这次不仅竹音消失了,还有她家隔壁一个大她十多岁的哥哥也不见人影。
后来经过调查,原来侄子那个所谓的温婉可人的媳妇儿是部落首领大儿子的后代,接近他们为的就是把蛊王和蛊母偷走,让他们灭族。
竹音受到母亲的耳濡目染,并且知道蛊王能镇压她身上的诅咒,偷走蛊王到现在有十多年将近二十年了,还是了无音讯。
村长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黑猫在南星身上感应到她和竹音的联系。
她手上红线缠绕的银吊坠,是村里每个女孩从出生以来就有的饰品,是为了更好的感应蛊。
村长对于竹音现在是十分痛恨,就算她母亲是另外一个支脉的,可她父亲是村里人。
而且他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她们,村里人也待她们很和善。
村民们现在对外来人这么防备,也有她们母女的一份功劳。
祠堂里有蛊母,不仅怕有人偷走蛊母,更怕来的人是另外一个支脉混进来的!
“行,我知道了。”楚逢月能确认他说的是真话,哪怕有所隐瞒,也大差不了。
既然知道了人家村子里的秘密,自然也要给出交换——
“这个竹音应该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赵竹音吧,手腕上有八卦铃,会用蛊。”
楚逢月仔细回想:“她身边还有个叫田川真人的,会请仙。”
“没错了。”村长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那个什么真人的本名叫竹川,是她家隔壁的,无父无母,小时候就经常跑出去,每次村里送药材的发现他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就会把人带回来。”
村里送药材和采购物资的人都是轮换的,不然受不住,而那个小子是隔三差五就出去送死。
可看在同族的情谊上,还是会帮一把。
在竹音偷走蛊王后,竹川也消失不见,有人觉得他和竹音一起跑了,有人觉得他死在路边尸体被野狗叼走了。
“他请仙吊命,破解了你们的诅咒。”楚逢月惊叹道:“是个聪明人。”
“请仙可以吊命?”老爻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摇头,“不可能,要是这样我早就发现了。”
他家堂口不止白仙,还有灰仙以及一些野仙。真要是能请仙吊命,自己也不至于一直落在村子里。
老爻都这样说了,楚逢月也不知道田川真人怎么做到的,她手指掐算,紧皱的眉头松开。
“不用猜了,他现在死了。”
“……”
“……?”
她这风轻云淡的语气,倒是让村长和老爻有些害怕了。
他们虽然炼蛊,但是不伤人,也没有害人之心。
可眼前这位好像有点邪门,不像个好人。
不过村长还是忍不住问:“竹音现在在哪?”能听出他话音里克制不住的激动。
“陵城,青竹小筑。”楚逢月一针见血:“你们知道也没有办法,她可以藏匿起来,等你们的诅咒发作,自己退回去。”
村长脸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说的是事实。
现在该怎么办?就这样让蛊王流落在外吗?
上午听到那几个明星说昨晚有虫子爬他就觉得不对劲,被封印起来了不可能再爬出来。
除非是蛊王不在,禁制的作用年复一年减弱,再这样下去恐怕所有的蛊虫都会开始躁动。
到时候村子必然发生祸乱,那就为时已晚了。
就在这时,女人漫不经心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跟你们做个交易。”
最后,村长和老爻亲自把她送回平房,并且还把昏过去的南星扛了回去。
南星是住单间,所以她被扔在床上,也没有惊动其他人。
外面院子,村长压低了声音——
“楚小姐,这件事你有几分把握?”
“九分。”楚逢月留了点余地,“我还没有去现场看过,不确定到时候有没有别的因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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