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诡异而又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外间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响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有客到啦!有客到啦!”
圆墩墩的扫地机器人呲溜一声滑到了拉塞尔面前,他肚子上的显示屏切换成了门口监控,只见门口站着一名穿黑色制服的雄虫,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莱米见状指尖一紧,语气慌张:“雄父,是婚介司的那只雄虫!”
他脸色隐隐有些发白,就连莱星脸上也不好看。
游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拉塞尔皱眉吐出了一句话:“你们上楼回房,别下来。”
莱米和莱星闻言犹豫点头,转身回到了楼上。就在游阙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也跟着一起上去的时候,只见儒雅随和的拉塞尔忽然从桌上抄起一个花瓶,起身走到门口,直接开门对着外面砸了出去——
“哗啦——!!”
花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玻璃四溅,幸亏门外那只雄虫躲得快,否则只怕要砸个开瓢。
游阙惊了一瞬:“?!!!”
那只雄虫惊慌后退几步,躲避动作相当熟练。他手忙脚乱抖掉衣服上的碎玻璃渣,气急败坏道:“拉塞尔,你敢用东西砸我?!信不信我把你告到雄虫保护协会吃官司!”
拉塞尔也不知和他有什么仇,儒雅斯文的脸气得铁青,他冷笑一声指着花园外面怒斥道:“滚!我们家不欢迎你,来一次我砸一次!”
游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起身不动声色走到了拉塞尔身后,免得等会儿这两只虫打起来吃亏。
门外的那只雄虫后退两步,却没离开,而是从公文袋里抽出了一张纸,活像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手中抖得哗哗作响:“拉塞尔,这是婚介司签发的准许婚配函,你家的两只雌虫崽子已经到了婚配年纪,必须接受帝国安排的……”
“砰——!”
他话未说完,拉塞尔又是一个花瓶砸了过去,气得手都在抖:“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马伦家的走狗,我的虫崽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那个恶心的老家伙!”
门外的那只雄虫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气得想转身就走,但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就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意:“拉塞尔,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你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雌虫崽子是你的福气,马伦阁下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在南部也是有头有脸的,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
“如果不服从帝国婚配,你的两个虫崽子就要吃牢饭了,你已经有一个虫崽子进监狱了,何必把剩下的两只又送进去呢。”
那只雄虫语罢踢开脚边的花瓶碎片,径直朝着屋内走了进去,而拉塞尔不知是不是被捏住了把柄,脸色青白交加,也没有伸手阻拦。
游阙站在一旁,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只雄虫好像在讽刺桑亚,淡淡挑了挑眉,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189章 想你了
无论是在圣里埃小镇那个穷乡僻壤,还是在南部音察邰特这样的中心城,婚介司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区别在于中心城的婚介司是真正具备实权的,如果有不服从帝国分配的虫可以直接上报惩处,这也就无外乎面前这只雄虫会如此嚣张。
艾格斯大摇大摆走到客厅沙发上落座,他环视四周一圈没看见莱米和莱星,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轻笑一声道:“拉塞尔,把你家那两只雌虫崽子叫下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他们。”
拉塞尔强忍着怒火道:“你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
艾格斯从上衣口袋抽出了一张名片扔在桌上:“和你说?和你说也行,明天晚上六点,让莱米和莱星去马伦阁下的公馆见面相亲,这是地址。”
游阙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他见状拿起名片看了眼,终于开口问道:“既然是相亲,为什么要两只虫一起去?而且见面地点还不是公共场合?”
游阙当初在圣里埃小镇的时候被婚介所折腾惨了,对于规则也是熟知一二的,相亲必须是雄虫与雌虫一对一,而且双方年龄条件不能相差太远,艾格斯的做法显然不符合规则。
艾格斯闻言一愣,他刚才光顾着躲花瓶去了,现在才发现游阙的存在,皱眉问道:“你是……?”
他看游阙仪表堂堂,所以并没有贸然开口得罪。
游阙:“不用在意,我只是一个远房亲戚,暂时借住在这里而已。”
艾格斯闻言顿时放下了警惕,也是,拉塞尔一家都是没落贵族,能有什么强劲靠山:“莱米和莱星是双胞胎兄弟,嫁给同一只雄虫有什么不好,马伦阁下也是因为看重他们,这才把地点选在自家的公馆,您可要劝劝拉塞尔阁下,别不识抬举。”
拉塞尔闻言正欲发怒,却被游阙暗中拉住了胳膊。后者静静睨着艾格斯,一双眼睛犹如深潭,仿佛可以窥透他的心思:“马伦阁下?请问那位马伦阁下今年多大了?”
艾格斯一噎。
拉塞尔咬牙切齿道:“那个老家伙已经56岁了,还想恬不知耻的娶莱米和莱星当雌侍,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游阙也没想到这件婚事这么离谱,虫族虽然有二百年的寿命,但莱米莱星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如果是帝国婚介司安排相亲,给他们安排的雄虫最多不能超过三十岁,这个马伦阁下还真是老虫吃嫩草。
游阙瞥了眼茶几上的细颈花瓶,第一时间就想照着艾格斯脑袋上砸过去,但顾及到“未来岳父”还在旁边,不能暴露自己粗俗,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婚介司规定,雌虫与雄虫的年龄差距最多不能超过十五岁,而且为了保障双方安全,相亲地点必须在公众场合……”
游阙说着瞥了眼艾格斯制服上的胸牌,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职位还是个小组长,淡淡讥讽道:“艾格斯组长,您是不是记错了,那位马伦阁下也许是想给自己的雄虫崽子找伴侣,而不是给他自己找雌侍?”
“你!!”
艾格斯闻言气得唰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上异常难看,指着游阙骂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讽刺马伦阁下!他唯一的雄虫崽子已经被桑亚杀了,你们非但不想着赎罪补偿,还敢在这里冷言冷语?!”
游阙这句话算是踩到了艾格斯的痛脚,原来当初强摘桑亚翅翼的那只雄虫正是马伦的虫崽。
当初事发之后,马伦一家就怀恨在心,拼命打压他们,奈何克罗尼议长工作滴水不漏,抓不到错处,就连拉塞尔也是深居简出,唯有把目标放在了莱米莱星身上。
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莱米和莱星嫁过去肯定会被折磨致死。
艾格斯是马伦家的远亲,和他们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他三番四次上门就是为了逼迫莱米莱星嫁过去,现在听见游阙出言嘲讽,哪里还忍得住脾气:
“我告诉你,马伦阁下看上莱米和莱星是他们的福气,他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到时候就等着进监狱……”
“砰——!”
一声清脆的花瓶巨响陡然响起,整个客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见碎片落地的动静。
桌上又损失了一个花瓶,但这次不是拉塞尔砸的,而是游阙砸的。他将手中的半截花瓶扔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冷冷吐出了一个字:
“滚!”
游阙万万没想到马伦居然就是害桑亚的那家子雄虫,他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强摘了桑亚的翅膀还不算,现在还想强占两个弟弟,简直无耻至极。
艾格斯只感觉头顶一阵滴滴答答的热流滑落,他下意识抬手抹了把脸,只见满手鲜红,整只虫都懵了,吃惊指着游阙道:“你……你居然……”
游阙见艾格斯不动,又从旁边的鞋柜上抄起了一个装饰瓷瓶:“还不滚?看来你想让我再送你一程?”
艾格斯见状一手捂头,一边惊慌朝门口后退:“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疯子!你知不知道打了我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我刚好试试。”
游阙语罢将花瓶在手上抛了两下,直接对准艾格斯砸了过去,甚至还能听见破风声,他的准头显然比拉塞尔强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一击直接命中目标。
“砰——!”
艾格斯躲避不及,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形后仰摔出了门外,滚地葫芦似的顺着台阶一溜烟摔下去了。
“哎呦喂!我的屁股!”
艾格斯一边痛苦叫唤,一边从地上狼狈爬起身,他抬头看见游阙站在门口,生怕这个疯子又砸个花瓶过来,惊慌失措扔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语罢扭头逃出了这里。
游阙站在门口,见状“砰”一声关上了房门,只觉得再多看一眼都是污染。
殊不知客厅里的拉塞尔已经看傻了眼,游阙这两天在家里都斯斯文文的,怎么一动起手来比他还狠,花瓶砸得啪啪响,他听着都疼:“游阙,你……”
游阙回到客厅,看见拉塞尔诧异的模样,心中顿时一咯噔:糟糕,这两天他一直规规矩矩的想给桑亚双亲留个好印象,没想到刚才火气上来没压住暴露了。
游阙尴尬开口描补,试图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形象:“伯父,抱歉,我刚才有些生气……所以就……其实我平常不喜欢动手的……”
游阙说着说着就闭了嘴,自己都不信这个话,小偷不喜欢动手,早就失业了。
拉塞尔其实比游阙还尴尬,责怪吧,没必要,不责怪吧,游阙刚才动手着实让他吃了一惊,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下次艾格斯如果再来,不用理会他,他是马伦家的亲戚,平常就喜欢耀武扬威的,赶出去就好了。”
游阙心想艾格斯短期内应该是不会来了,对方少说要在家里休养一个月,闻言也没反驳,点了点头道:“您说的对,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拉塞尔闻言一讪,刚才是他砸花瓶在先,要说冲动也是他冲动,游阙倒是会给他留面子。
花瓶碎片质地太硬,家务机器人没办法打扫,游阙为了挽回一下自己“文质彬彬”的形象,特意用扫把清扫了一下客厅,把碎片毁尸灭迹。
就是家里一天碎了三个花瓶,看起来难免有些空荡荡的。
另外一边,桑亚正在军部面见“老朋友”。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那只雄虫办一张中心城的居住证?”
白兰德坐在办公桌后,万万没想到桑亚今天来找自己居然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拉开椅子起身走到桑亚面前,神情略显疑惑:“既然如此,你怎么不直接把那只雄虫带去事务局补办,只是欠缺一份家族证明而已,你完全可以帮他补上。”
桑亚穿着一身用来遮掩身份的军服,略显静默地站在窗前,头顶阴影遮住了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声音低沉道:“我将来要嫁给那只雄虫,不能用我的家族证明。”
在南部,血缘太近的虫是不能结婚的。
白兰德:“只是为了这个?”
桑亚嗯了一声:“只有这个。”
他语罢转身看向白兰德,不知想起什么往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当初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根本逃不出监狱,你也知道,我现在无权无势,这次当我欠你一个情,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白兰德握住他的肩膀,皱眉摇头:“兄弟一场,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忽然回到南部,还找到了伴侣。法厄斯虽然给你签发了赦罪令,但南部还有不少仇家盯着你,你回来的时机太糟糕了。”
桑亚:“我知道,但总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我雄父的身体越来越差,莱米莱星也受了我的连累,我不可能扔下他们自己在外面逍遥。”
白兰德苦笑了一声:“逍遥?黑石监狱那个地方比地狱还可怕,他们如果知道这几年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只会心疼你。”
他不愿提起伤心事,语罢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把那只雄虫带过来给我看看,我倒是挺好奇他怎么能让你喜欢上的。”
桑亚闻言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将一个公文袋递给了白兰德:“我和他是在圣里埃小镇认识的,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这是他的资料,身份证上的信息照这个填就行了。”
白兰德接过来,抽出里面的纸张看了眼,目光匆匆扫过那些零碎信息,最后定格在了右上角的一寸照片上,旁边恰好是姓名栏——
“游阙?”
白兰德看见这两个字,神情显得有些讶异:“他叫游阙?”
桑亚不明白白兰德为什么这么诧异:“怎么了?”
白兰德回过神,摇摇头,把资料重新塞回了档案袋:“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多见。”
心中却暗自纳闷,怎么这么巧,这只雄虫的名字居然和阿绥的朋友一模一样。
桑亚也觉得游阙的名字挺奇怪:“他的家乡比较远,取名风格和我们这里不一样。”
殊不知这句话让白兰德来了些兴趣:“他的家乡很远吗?你去过没有?”
桑亚思索片刻,微微摇头:“没有,他没告诉过我。”
白兰德:“那你知道他的血液纯净度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桑亚问住了,他好像还真不知道游阙的血液纯净度,雌父和雄父问起的时候,他都是照着假身份证上报的:“……应该不高,圣里埃小镇的雄虫血液纯净度最高也超不过36%。”
白兰德闻言却不见失望,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似的:“这件事我帮你办,明天你把那位阁下带来军医院吧,我找医生帮他做个血液纯净度检测。”
桑亚敏锐察觉了几分异样:“不去星际医院吗?”
白兰德微微摇头,并没有多解释,只道:“星际医院虫多嘴杂,军医院更安全。”
桑亚也没多想,道了谢准备离开,谁料出门的时候白兰德却忽然从身后喊住了他:“桑亚,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还想回军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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