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拉亚一时没站稳,再加上冻得腿软,被推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摔了一跤。独眼见状动作粗鲁地把他从地上揪起来,直接推给了后面的手下:“走!用他们去交换物资!”
剩下的雄虫闻言面色大变,这才反应过来被选中的雄虫有机会获救,顿时慌了神。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懊悔自己刚才躲避的动作,独眼就已经带着一部分手下匆匆离开了。
“怎么办?!他们被带走了,我们该不会留下来等死吧?!”
“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
留下来看守的几名星盗见他们聒噪不休,烦躁吼道:“吵什么吵!再吵就毙了你们!”
枪口一指,正对着独自坐在地上的许岑风:“学学他,给我安静一点!”
许岑风没有理会耳畔的哭喊声,他抬眼盯着上方播报新闻的星屏,右上角有时间显示——
10:05分。
许岑风的指尖无意识敲击起来,神情若有所思,还剩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很长,足够漫天风雪覆盖一整颗星球,足够许岑风靠在角落闭着眼打个盹,也足够他去回忆一些上辈子的往事。
许岑风是一名人类。
他出生于地球一个偏远的山村,父亲早逝,在母亲的抚养下长大,好在成绩优异,毕业后就去了大城市工作。
一年前,许岑风的母亲病重,他辞去工作回到村子里,只为了方便照顾母亲,然而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唯一的亲人,对方在来年开春的时候就去世了。
许岑风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也歇了去城市工作的心思,决定留在村子里当一名导游,结果没想到乘坐旅游大巴的时候意外发生侧翻,穿越到了一个名为萨利兰法的国家。
这个国家没有人类,只有一群进化成人形的虫子。他们不分男女,只分雌雄,雌虫英勇善战,负责繁衍,雄虫数量稀少,万分珍贵。
如果按照萨利兰法的衡量标准,许岑风应该算是一只雄虫,而且是一只相当罕见的100%纯血雄虫。
上辈子他穿越的时候,刚好掉落在索里蒂亚密林附近,被附近流窜的星际海盗抓了过去,经过长达25天的关押,这才被北部的军队救出。
雄虫本就罕见珍贵,更何况一只血液纯净度为100%的雄虫,只怕整个帝国都找不到第三只。
可想而知,许岑风被献给了北部那位尊贵的首领——
法厄斯。
许岑风每每想起这个名字,心头总会牵扯出一阵异样的刺痛感,但没过多久便如涟漪般逐渐淡去无痕。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和对方相处过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在床上把对方深深标记,就好像他从来不曾厌恶那种金丝雀般的生活,千方百计想要从霍斯堡逃离……
萨利兰法的雌虫一生只能接受一只雄虫的深度标记,然后余生便靠对方的信息素存活,否则只能痛苦熬过一次又一次的精神力暴乱,在生死边缘徘徊不定。
许岑风上辈子曾经深度标记过一只雌虫,最后又从对方身边逃离,找到时空入口回到了家乡。
他不知道那只雌虫结局如何,也不知道对方是否遗忘自己。
许岑风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梦到对方因为精神力暴乱而痛苦不已,偏又不肯用药物抹去自己标记的痕迹,最后身怀他的血脉,死在了远方战场上。
外面的雪又大了起来,寒风裹挟着雪花无孔不入,最后在许岑风墨色的发丝上覆了一层白霜。他静默看着窗外的飞雪,然后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入手一片冰凉……
据说大雪纷飞的时候,会有故人从远方归来。
时间悄然流逝,星屏上的时间刚好跳成了10:35。
这仿佛代表着什么信号,只听远处的雪地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声,而且越来越近。星舰上所有的虫闻声都齐齐惊了一瞬,下意识聚集到窗边,却见上方的天空忽然多出几道黑影,然后如断了线的风筝狼狈落地,赫然是出去交换物资的独眼他们。
星盗们见状大惊失色,立刻冲上前去把独眼从地上扶了起来:“头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雌虫生有翅翼,可以用来飞翔,但独眼后背中枪,翅翼显然受了伤。只见他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站起身,粗犷的面庞因为疼痛而显得十分狰狞,艰难出声道:“快跑!法厄斯他们已经查到了这里,马上就追过来了!”
此言一出,就如水落油锅,瞬间激起一片沸腾,那些星盗纷纷大惊失色:
“什么?!法厄斯他们追来了?!”
“快跑!否则来不及了!!”
“带上那些雄虫!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保命!”
那些星盗立刻全副武装,把许岑风他们从星舰里拽了出来,用枪抵着他们的后腰急匆匆往密林深处跑去。
索里蒂亚密林危机四伏,据说是神明也不敢踏足的禁地,这些星盗慌不择路,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身后军队赶来的速度,只见后方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迅疾追来的身影,纯黑色的翅翼展开,气势凌厉俯冲而下,风雪瞬间四散。
独眼听见翅膀煽动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去,不由得面色大变:
“法厄斯——?!!”
声音惊骇,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第89章 营救
【你说萨利兰法的太阳永悬不落,
我们却偏要于泥沼中高歌,
在永夜之下展露野心,在神明禁地歌颂死亡。
霍斯堡的风雪纯白无暇,
一如我们的贪婪无罪。】
在千万年前,西部与北部并未完全割裂,他们的先祖曾经并肩作战,互为手足,然而在一场明知必输的战役中,北方虫族不愿为了荣耀死战,直接叛逃别处,在寒冷且环境恶劣的霍斯堡扎根生存,至此与西部分割成了两个派系。
他们的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野心与掠夺,这位首领更甚。
只见天边追击而来的队伍从空中俯冲而下,那些军雌身后纯黑色的翅翼展开,就像一群迅猛的鹰隼。他们在距离地面还有五米距离的时候就收起翅翼,齐齐从空中利落跃下,站在雪地里黑压压一片,突兀且令人不安。
为首的一名红发雌虫面容俊美,身穿黑金色的笔挺军装,古铜色的皮肤原始而又野性,赫然是北部现任首领法厄斯。
他的眼眸是一种极为神秘的幽绿色,细看却冰冷残忍,注视这群星盗的时候就像在注视一群死物,勾唇问道:“你们是自己乖乖投降,还是选择回归虫神的怀抱?”
“吱呀——!”
一只黑色的乌鸦恰好振翅落在远处的枯枝上,它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纯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战场。
独眼身受重伤,和剩下的一群星盗已然是强弩之末,他们眼见法厄斯带队逼近,紧张对视,一时都慌了神。
独眼顺手拽过离得最近的许岑风,直接用枪管抵住了他的太阳穴,声嘶力竭吼道:“法厄斯!我警告你!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毙了这只雄虫,看你到时候怎么和虫帝交待!”
法厄斯显然不在意这个,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微微摊开,显得慵懒而又散漫:“没关系,交换过来的五只雄虫已经足够我交差了。”
言外之意,死上三只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以物稀为贵,不以神明为敬,法厄斯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冷血无情。
雄虫固然稀少,但落在他眼中却不值一提,事实上如果不是这群星盗误入了霍斯堡的领地,再加上虫帝下令协助,他大概率不会出手管这件闲事。
独眼闻言面色骇然,慌得连枪都拿不稳了,许岑风却仿佛没有感受到死亡的逼近,只是隔着一片纷飞的风雪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法厄斯,心头那种隐秘的刺痛再次无故泛起,疼得他控制不住皱起了眉头。
法厄斯耐心不多,给了他们三秒钟的时间考虑,低沉的声音在寒风中依旧清晰,犹如死神在敲响丧钟:
“三,”
独眼咬紧牙关,挟持着许岑风步步后退,将他拽到了面前替自己挡枪。
“二,”
后方有一处断崖。
“一!”
法厄斯目光一凛,直接发号施令:“给我杀!”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身后的队伍便如野兽出笼,瞬间进入半虫化作战状态冲向了那群星盗,快得只能看见一群黑色的残影,雪地里枪声四起,夹杂着星盗此起彼伏的惨叫,血腥味引来了数不清的食腐乌鸦在天空中盘旋。
独眼本能想扔掉许岑风这个累赘逃跑,但他忽然注意到那些军雌并没有使用枪支,摆明是怕误伤这些珍贵的雄虫,心中一喜,立刻借着部下的掩护挟持许岑风往断崖边逃去。
法厄斯注意到这条“漏网之鱼”,见状冷笑一声,身后翅翼展开,直接追了上去。
此时独眼已经跑到了断崖边,他眼见法厄斯从后方追了上来,伸手扼住许岑风的咽喉咬牙切齿道:“你可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倒霉,法厄斯根本不顾你们的死活!”
许岑风闻言忽然意识到了独眼想做什么,他指尖轻动,似乎在思考着要不要挣脱对方,但见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追来,就又按捺住了冲动。
法厄斯追上来的瞬间,独眼看准时机,一把将许岑风从断崖边推了下去,同时展开身后受伤的翅翼,拼着最后一口气朝反方向飞去,眨眼就消失在了被白雪覆盖的密林间。
许岑风在极速下坠,失重感包围住了全身。
他却只是竭力仰头,想要看清天空上方那抹黑色的身影。
法厄斯眼见那只黑发黑眸的雄虫被推落断崖,冷冷咒骂一声,立刻调转方向朝着断崖下方俯冲而去。他展开身后凌厉的翅翼,凛冽的风雪刮过耳畔,在半空中准确无误接住了许岑风。
“嗖——!”
俯冲又上升。
法厄斯带着许岑风往断崖上方极速飞去,寒风吹过脸颊犹如刀刮一般生疼。许岑风下意识攥住了法厄斯的肩膀,却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这次来之不易的重逢。
他们又相遇了……
法厄斯察觉到肩头传来的力道,拧眉看向许岑风,却见这只陌生的雄虫一直在盯着自己,墨色的眼瞳十分漂亮,恍惚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奇怪。
法厄斯皱眉压下这种怪异的感觉,带着许岑风在战场中间降落,此时那些星盗已经被尽数捉拿,或死或伤,地面只余一片斑驳的血痕。
法厄斯松开许岑风,同时收起了身后纯黑色的翅翼,径直朝着副将霍克走了过去,军靴踩在寸许厚的雪地里,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脆响:“怎么样,都抓住了吗?”
霍克对法厄斯敬了一个军礼:“报告首领,所有雄虫都已经营救完毕,没有一个受伤。”
法厄斯冷冷看向他:“我问你这个了吗?”
霍克只好道:“那些星盗也已经全部捉拿,除了他们的头目独眼。”
法厄斯皱眉活动了一下肩膀:“他逃入索里蒂亚密林了,派一支小队进去追踪,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给我抓回来。”
霍克闻言瞥了眼法厄斯身后,犹豫问道:“首领,那这些营救出来的雄虫呢?”
法厄斯大步走向远处停靠的星舰,头也不回道:“全部带回霍斯堡,等着西部过来谈判交涉!”
他们这次废了不少力气才把星盗团伙彻底剿灭,没道理便宜西部那群讨厌鬼,想把这些雄虫领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许岑风站在原地,总觉得指尖稍有黏腻,低头一看,却见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斑驳的血痕。他下意识看向远去的法厄斯,却见对方纯黑色的军装肩头赫然有一处暗色的痕迹,像是受了伤。
北部虽然以雌虫为尊,但鉴于雄虫的稀少与珍贵,日子并不会差到哪里去,堪称锦衣玉食也不为过。区别在于西部的雄虫手握实权,而北部的雄虫更多则是金丝雀一般的存在。
霍克收拾好战场后,就把许岑风他们安排在了一艘豪华星舰上,里面不仅有淋浴室,还提前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和食物,对于这些被星盗囚禁了将近一个月的雄虫来说无异于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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