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江月这方面的不足就显了出来。
去外头找人算账得另外花银钱,她就让联玉帮忙。
联玉也不嫌烦,每过几日就帮着算一次,不止算支出和盈余,还会根据账本上的记录,提醒她补充新的药材。
像现在月底,联玉就还会再把一整个月的账整体盘一遍,看看有没有哪里错漏。
穆揽芳原先是对男子避若蛇蝎,生怕旁人多瞧自己一眼。
现下身子康健了,又在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心境也越发开阔,便能以正常的眼光来看待异性了。
她自然不会觊觎好友的夫婿,只是觉得联玉不止生的好,更是进退得宜,规矩端方,没有觉得赘婿的身份辱没了自己,而神情郁郁,或者非要再人前打肿脸充胖子,去证明什么。
像眼下,他过来瞧见江月再和她说话,便只是客气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不斜视地将账簿放进柜台,再接着去后头做自己的事儿。
足可证明江月这方面眼光很不错!
怕江月压力太大,她又接着道:“你也别想太多,毕竟史家老夫人和我外祖母是多年的密友,而且已经来了半个多月了,这段日子接触颇多……”
江月这就懂了,这门亲事林家是十分满意的,而且穆揽芳这段日子已经跟史家来往过了,并没有其他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就是去走个过场,主要还是给人治病。
还有一层,穆揽芳没提,江月自己品出来了。
这史家老夫人和林老夫人既是多年的密友,想来娘家和夫家的境况都不会差很远。
加上史家能以商贾的身份,娶到翰林小姐后又来相看知县家的小姐,自然是家底颇丰,不会差银钱的。
自己跑这一趟,收获也不会少。
她便没再推辞,和穆揽芳约定好明日一早碰头。
翌日一早,穆揽芳便坐着马车来接她,两人一道出了城。
史家在县城并没有房产,此行也是连老夫人都出动了,带了不少人出行,城中一般的宅子都不合用,在城外租了个依山傍水的别院落脚。
马车停稳之后,就有门房过来帮着牵马。
马车里的绿珠都不必动手,史家的丫鬟已经帮忙放好了脚凳。
等到江月随着穆揽芳下了车,就听那丫鬟福身笑着道:“老夫人起身就问起您呢,如今您来了,老夫人怕是都不用吃药,便能胃口大开了。”
态度既亲热,也恭敬。
随后丫鬟引着两人往宅子里走,路上还问起江月怎么称呼,对着穆揽芳恭维道:“江娘子不愧是您的朋友,跟您一样容貌出众。站在您二位身边,奴婢都自惭形秽了。”
所谓见微知著,光看这丫鬟的态度,即便是江月也明白史老夫人极为属意穆揽芳这孙媳妇。
这别院是三进的院子,在府中走了大概半刻钟,两人到了史老夫人的院子。
史家老夫人年约六旬,花白的头发拢在一条镶了红玛瑙抹额后,身穿一件藏蓝色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立领对襟袄子,见了穆揽芳就笑道:“你这丫头来得巧,快过来一道用些,我让厨房加两个你爱吃的菜。”
是个看起来十分慈祥的老太太。
她此时正在用朝食,身旁另外还立着几个同样身着锦缎的妇人正在帮着她布菜,年纪大小不一。
想着穆揽芳说过史家虽然是商户,但是规矩比一般读书人家还大,江月便猜着这几个应当不是什么仆妇,而是史老夫人的儿媳妇或者孙媳妇。
果然,史老夫人先是笑着让穆揽芳和江月一并再她身边坐下,而后就让那几个妇人也跟着一道落座。
“这便是我日前跟您说的,最近遇到的手帕交。您别看她年轻,她的医术委实高超,连外祖母给我配的医女都远不及她。”穆揽芳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将江月引荐给史老夫人。
史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慈爱地笑道:“好好好,你的话我还能不信?”
说完她又看向江月,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接着道:“那稍后就麻烦江娘子为老身诊治一二了。”
江月应下之后,史老夫人又把饭桌上其他人介绍给她认识。
她另一边坐的最近的妇人,年约四旬,就是她的大儿媳妇朱氏。就是穆揽芳的未来婆婆了。
朱氏吊梢眼,容长脸,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凶,她生养了三个儿子,前头两个都已经娶亲。
另一个看着才十八九岁的,就是她的二儿媳妇。
坐在最末尾的,则就是她的大儿媳妇卫氏。也就是前头穆揽芳说的,那位出身清贵的翰林小姐。
作为医者,上门给人看病,其实也不需要把患者家里的所有人一一认识。
眼下显然是史老夫人爱屋及乌,为了显示对穆揽芳的重视,把江月当成贵客来招待。
江月便一一跟她们颔首打招呼,最后视线落到那位翰林小姐的身上,不由多留了一瞬,而后不着痕迹地挪开。
第四十七章
很快丫鬟便添了两副碗筷来。
史老夫人亲自用公筷给穆揽芳夹菜, 又笑着让江月自在一些,想吃什么就自己夹。
从饭菜上来说,史家确实家底丰厚, 也就比谢家的饭菜稍微逊色一些。
席间,老夫人跟穆揽芳说话最多,偶尔也会带上江月两句。
大夫人朱氏和她二儿媳妇赵氏也是会说笑的,饭桌上气氛也很是不错,并没有冷场。
一顿朝食用完,下人进来将膳食碗碟撤走。
也就到了江月给史老夫人诊脉的时候。
江月搭上她的脉,沉吟半晌, 给出了诊断:“老夫人是水土不服引起的脾胃失调,食欲不脉。另外老夫人身上有风湿痹症,所以每到变天的时候, 身上会难受的厉害。”
史老夫人拍着穆揽芳的手背, 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胃口差些, 也不值当什么,也就是揽芳这丫头非放心不下。至于痹症, 那是我从前跟着他们的爹东奔西跑忙生意, 落下的积年的毛病了。没得因为这些, 去喝那苦不拉几的汤药。喝完那是真的再没有半点胃口了。”
听着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并不把这两桩病症放在心上, 也并不准备喝药。
穆揽芳拉着老夫人的手摇了摇,“生了病怎么能讳疾忌医呢?我特地请了月娘来,您就让她为您治一治嘛!”
史老夫人对她真的是十分疼爱的模样, 无奈地应了几个‘好’字,继而对着江月道:“那就麻烦江娘子了。”
“您不必客气。”江月说完, 想着这史老夫人既不爱喝汤药,便没有准备开方子,而是拿出银针匣子。
她让丫鬟给史老夫人卷起一截袖子,取出三只银针,插入史老夫人拇指第一掌骨外侧上下三处。
“这三处就是水土穴,顾名思义便是治疗水土不服的。”江月一边说,一边下手稳健,接着又拿出另外两根,“配合手背上的灵谷穴和大白穴,治疗腹胀,效果更佳。”
这一手针灸的工夫展现出来,史老夫人和朱氏等人都是颇为吃惊。
这几处穴位都不算难寻,难的是江月并不像其他大夫那样,需要用手仔细摸骨,丈量穴位,而后下针。
也是因为这个,史家女眷都不用男大夫。
江月不同,她是一边解释,一边只扫过一眼,便已经准确找到了穴位!
若寻常大夫也有她这份本事,又何必介意大夫的性别呢?
史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那痹症也就麻烦江娘子了。”
江月并不见怪自己之前被小瞧,神色不变地点头道:“老夫人的风湿痹症,用艾灸之法更合宜。”
史老夫人便立刻让丫鬟去准备艾条了。
艾条还没准备好,丫鬟来通传说大少爷和四少爷过来了。
大少爷,也就是那位翰林小姐的丈夫,史家的长子嫡孙。
四少爷,则就是眼下跟穆揽芳相看的那个大房的幺子,在史家两房所有男丁中行四。
史老夫人笑道:“这一大一小两个秀才,素日里只知道读书,出了府城,也不知道陪我这祖母散散。今儿个倒是稀奇,这会子就来瞧我了。”
一边说,她一边扫了穆揽芳一眼。
意思再明显不过,史四少爷就是来瞧穆揽芳的,而那大少爷则就是来作陪的。
两个身穿圆领绸衫的男人很快进了来。
为首的史家大少爷,看着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还算端正,但是继承了亲母朱氏的吊梢眼,也略显凶相。
后头跟着的四少爷,看着不过十八九岁,很是清瘦,容貌上头倒是比史家大少爷周正斯文不少。
“才刚进来就听到祖母编排我们。”史四少爷笑着上前行礼问安,又对着穆揽芳拱了拱手,脸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绯色,接着便垂下眼睛接着道:“不知道的,听您这样说,还当我和大哥不够孝顺您呢。”
老太太笑骂他一句卖乖,而后把江月引荐给他们兄弟二人。
同样的,看在穆揽芳的面子上,史家兄弟也客客气气地跟江月颔首,而后落座。
史家四少爷坐到了穆揽芳身侧,当然因为两人的亲事还没有过明路,所以两人中间还隔开了一个空位。
史家大少爷则自然坐到翰林家出身的卫氏身侧。
卫氏还恭顺地起身,给他腾了个位置。
江月神色不变地收回视线,没多大会儿丫鬟将艾条呈上来。
艾灸需要宽衣解带,就不方便在人前施展了。
江月随老夫人进了内室。
内室里没有外人,史老夫人也并没有换了副面孔,而是依旧表现得十分慈爱,在这个略显漫长的过程中,跟江月多攀谈了几句。
得知她父亲去世不久,现下招了赘婿自立门户,老夫人还语气怜惜地道:“我夫君也走得早,四十岁不到就守了寡。但你瞧,我现在的日子也不比旁人差。你是个有本事的,将来也能带你母亲过上好日子。”
江月对老夫人感观还不错,便也陪着她闲聊了一会儿。
暖融融的艾条悬于施灸部位上,平行往复移动,很快近来没怎么休息好的老夫人便开始昏昏欲睡。
江月并没有喊醒她,让丫鬟扶着老夫人躺下,接着完成后头的步骤。
等艾灸结束,史老夫人也已经彻底睡熟过去。
江月净了手出来,就看到其他人都没有离开,大夫人朱氏换了位子,坐到了穆揽芳和史四少爷中间,正亲热的拉着穆揽芳的手,跟她介绍府城里头的新鲜玩意儿。
“祖母如何了?”史大少爷先瞧见她出来了。
“老夫人已经睡下了,不过老夫人没说错,她身上的风湿痹症是积年的毛病,所以一次艾灸可能效果并不明显。”
朱氏笑道:“江娘子谦虚了,婆母近来睡得不好,你能让她这么会儿工夫就沉沉睡下,足见医术过人。”
穆揽芳招手让江月到自己另一边坐下,而后跟她挤挤眼睛,道:“我才夸过你呢,说你什么病症都能治。他们读书人常年劳心劳力,身上也多不爽利呢。”
江月会意,这是要让她给史家四少爷诊诊脉。
这确实很有必要,毕竟再好的家境也没有一具好身体来的重要。
她让江月来帮着掌眼,则主要也是看看这位史家四少爷身体有没有什么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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