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见他俩的话题开始围绕怎么才能做出一桌能令她惊艳的大餐,再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故意发出了一点声音,假装刚刚才从楼上下来。
系统惊了一下,宿主就算了,他现在对女主半点警戒心都没有,会察觉不到她的到来情有可原,可连它方才都没能检测到女主的靠近。
系统慌忙提醒道:“主人,快闭嘴,阿意来了。”
这个时候,也不用它再提醒,薛沉景也听到了响动,他没工夫计较系统的称呼,立即转过身来,双眸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水洗过的棋子,亮得惊人,喊道:“阿意,你睡醒了?”
虞意揉了揉眼睛,现下她还不急着点破,总归他们现在经常能在一起,便能听到更多系统的声音,总会摸清楚这个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故作疑惑道:“我方才好像听到你在和谁说话?”
薛沉景眼神飘忽了一瞬,又重新定格在她脸上,“我有时独自一人时,会不自觉地自言自语,你听到我说了什么?”
虞意微笑着摇摇头,“没怎么听清楚的。”
系统和薛沉景同时松了一口气。虞意走上前,看到一桌子新鲜的水果宴,椰子、菠萝、香蕉、火龙果,这一片海岛上气候适宜,盛产瓜果,还有好些是她辨认不出来的果子。
这些果子都经过了细心的处理,切分成小块,淋着蜜和酱,分了好几份,色泽缤纷艳丽,果香扑鼻。还有一些被榨成了汁,在灵泉水里冰着。
虞意闻到甜香,已经馋得开始分泌口水,夸赞道:“阿湫,你现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薛沉景若是有尾巴,现在差不多快摇到天上了,忙夹起一块裹了炼乳的香蕉递到她嘴边,“你尝尝。”
虞意张口含住,舌尖被甜腻的奶香味包裹,开心地眯起眼睛。她一连被薛沉景投喂了好些,每一样果子都尝了一遍,吃得十分满足。
薛沉景原还准备着她会问一问这些东西的来历,结果吃到最后,她都没有问。他暗自松口气,如果可以,他现在也不想再对虞意说谎话。
“不要吃太饱,我还捉了几只海鸟,给你烤来吃。”薛沉景抬手蹭了蹭她的嘴角,往屋下一处枝杈指了一下,虞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排被扒光了毛处理干净的鸟倒吊在那里。
虞意:“……”在风中摇晃得好似小鸟风铃。
薛沉景啧声道:“这些鸟叫声吵死了,我就叫鹤师兄把它们捉来,打算把它们烤了。”
说鹤师兄,鹤师兄便到。丹顶鹤嘴里叼着一只不听话的海鸟,振翅飞来,在木楼上方盘旋一圈,啪一声将那只奄奄一息的鸟扔到露台上,随后收拢翅膀落到小楼顶上,嘎嘎叫了两声。
催促薛沉景赶紧放饭。
除了海鸟,鹤师兄还叼来一些海鱼。烹饪这些食材有油烟,薛沉景去了另一枝树杈上的木屋,那屋子也不知是以前便用作厨房使用,还是他找系统现兑换来的,总之配备了齐全的锅炉和厨具。
海风从四面敞亮的窗穿进去,很轻易就能将油烟带走。
虞意躺在这边木楼前的吊床里,怀里捧着一碗浇了蜂蜜的水果,边吃边看着他忙活。
薛沉景手法依旧不太熟练,需要系统按照食谱时时给他指挥。笨拙的时候,还是会把自己的手烫到,就和在云山时一样。
虽然她在云山时,因为听得见系统声音,知道他不怀好意,所以常常会故意给他出一些难题刁难他,看他气急败坏却又假装恭顺的样子。
但那一段时间,却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界后,第一次和人建立起亲近的关系。所以当意识到那个亲密关系的基础是建立在谎言和洗脑之上,虞意才会那样反感和排斥。
不过,现在的薛沉景比在云山时要可爱得多,她一眼就能看见他的心意。
这种有人陪伴的滋味很让人着迷。
薛沉景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在系统的指导下,也因为调料齐全,他做出来的这一餐饭味道很不错,烤鸟外皮酥脆,内里肉质鲜嫩,烤鱼的味道也很好,熬煮的鱼汤雪白鲜香。
吃过饭后,虞意让薛沉景领着在这片岛屿上四处转了转,直到消食过后,重又踏入海湾岛的灵泉内。
薛沉景再一次孤家寡人,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他削了一些树岛枝叶,照着系统发给他的图片,打算做一做虞意嘴里所说的大摆锤。
这样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便不再那么难熬。
昼夜在这片海上安静地轮替,薛沉景身边垒起了高高一叠木头,从小的结构部位,到大的支架,满满当当堆叠在一起,即便是再细小的部位都刻上了符文。
系统第一次见识到宿主的手艺,惊叹不已。薛沉景哼了一声,大言不惭道:“不管什么游乐园,给我一点时间,我完全可以给她造出来。”
一束雷柱从月牙湾岛屿深处直冲天际,雷光照亮薛沉景的双瞳,他抬目望过去,这一次虞意构建剑境,比前一回的动静更大,小岛上游走的雷束与天相连。
雷光炸开的瞬间,薛沉景除了感觉到她的剑意之威,倏忽间还察觉到一些别的异常的力量波动,他猛地站起来,再凝神去感觉时,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与此同时,系统忽然在他脑海里叮了一声。
【系统:叮——副线剧情“望野妖魔道”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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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野妖魔道,他的心火所遗失之处。几乎是在系统声音落下之时,薛沉景便感应到了一瞬自己的心火所在,他转过头,扬目往内陆的方向看去。
晴朗的夜空下,空气中忽然荡漾起水波一样的涟漪,隐匿灵岛的结界轻微震动,外面传来惊天一声巨响,薛沉景伸手划过一圈圆弧,弧光结成一面水镜,映照出外围岛屿的景象。
群岛之外,来了一艘高大的战船,身穿各大仙门服饰的修士正从船上飞跃而出,开始破解他布置在外岛上的法阵。
“真烦人啊,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薛沉景烦躁道,回头看了一眼月牙湾上游走的电弧,纵身一跃,跳入水镜当中。
群岛之外,这一艘战船高三层,甲板开阔,上面站立着各大仙门领队之人,裴惊潮和沈情之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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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山剑派的掌教绝尘子苟延残喘多时,终究耗不过天命,于三月前陨落,离山剑派掌教之位由裴惊潮接任,但是掌管离山灵器资源库房的钥匙,他却只给了姚毓秀。
继任大典之后,裴惊潮亲自将姚毓秀牵上了掌教夫人所居的瑶华殿,向所有人昭示她的身份和地位,还亲力亲为为她重新布置殿宇,挑选服侍的侍者仆从,夜夜前去安抚失去至亲的师妹。
离山上下都道新掌教与夫人鹣鲽情深,姚毓秀亦信他与她夫妻一体,心甘情愿将灵库钥匙交予他手,一心期待孝期结束后与他重办婚礼。
裴惊潮接过钥匙,在她眉心一吻。心里想的却是,他这个师妹终于被他削尽了身边羽翼,成了一只被他豢养在楼台之上的小雀儿。
小雀儿只需要偶尔逗弄哄一哄便罢,就算恼怒生气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哪怕她现在顶着掌教夫人的头衔,也再没有机会如从前一样,拿着掌教传召令,逼迫他随传随到。
除却离山剑派的权力交替,照花宫中亦有变动。照花宫宫主姜嬉在沉花海中身受重伤,将自己最后所剩修为全数渡入自己女儿体内,为姜娆再多拖延了一年生命。
姜嬉没了修为,满头青丝一夜变白,寿元枯竭而死。临死之前要沈情之立下重誓,要他取来莲种,助姜娆转世,否则必和她一样,往后余生皆以自身灵力喂哺姜娆。
沈情之以前都心甘情愿为少宫主而奔波,就算需要他以灵力喂哺,也绝无二话。
可当他在姜嬉的要求下,立下重誓时,他忽而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师尊,复活姜娆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心魔执念,到死都不愿意放手。
那一刻,沈情之恍然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将要步入的未来。
沈情之和裴惊潮带着师仇前来围剿魔头,易恒则是带着母命。这战船上的仙门多多少少都带有自己的私心,不过众人都有同一个认知,必须尽快诛杀魔头,不能让他有机会召回心火,释放出封印在望野的万千妖魔。
否则,世间又将是一场动荡。
薛沉景踏出水镜,直接沉入海里,极速地往下坠去,沉入诸岛深处的一个海底洞穴当中。他抹开掌心,催逼鲜血快速涌出,大股血液流入洞穴。
幽暗的洞底忽而亮起一双巨大的眼睛,有隆隆之声从穴中传出,继而带起浑浊的泥沙,一条暗红色的触手从浑水中射出,光是触手末梢便比薛沉景的腰还要粗壮。
那末梢缠到他身上,他伸手摸了摸,“长这么大了。”
随着洞中的庞然大物蠕动出来,薛沉景听到它发出的声波灌入耳中,斥责道:“别乱喊,我不是你爹。”
第96章 系统(3)
那东西从浑水中显露形迹, 它身上亮起一圈圈蓝环,仿佛一只只睁开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身躯上, 幽幽蓝光照亮了这一处深海,也照亮了它形似一座海底山岳一般的庞大身躯。
薛沉景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像是一粒尘埃。
他扬目欣赏着自己曾经的杰作, 它长得比他预料当中还要大,不枉费那一世的自己日日都以血肉喂养它。
薛沉景摊开手,法印里飘出一团凝胶状的白色生物,对两只魔物说道:“好好守住家门,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入隐匿的灵岛, 进去一个我就斩你一条腿, 进去两个我就斩你一双,我可以数数看你有多少腿够我斩。”
章鱼让他恐吓地抖了抖,掀起海底一股浪潮, 乖乖伸手捧住地浊。
这一片海岛上忽而升起浓稠的雾,迷雾覆盖住整片海域,将散落的岛屿都笼罩在内,遮天蔽日的浓雾中隐约有庞大的影子闪过。
“地浊。”战船上, 沈情之望着蒸腾而起的浓雾,他们有备而来,自是带了克制地浊之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从手中抛出一物,那东西迎风而长, 一圈圈金光荡漾开,搅起海上漩涡, 金光很快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凹陷,漏斗底部幽暗森然, 仿佛是一个无底的深井,连通着一处天堑深渊。
地浊是诞生于深渊之魔,天生便如水一样往低洼汇聚,海上的迷雾开始不受控制地往海面形成的漏斗中流逝,几乎形成了流云瀑布一样的奇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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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沉景看了一眼,并不十分在意,这世上没有比神魔同葬的归墟更低势之处,只要地浊的本体还还与他共生在一起,这海上的雾气便没那么容易抽尽。
他踏水而行,从迷雾中缓步走出,遥望那一艘战船上的人,笑道:“怎么就只来了这么一点人,你们仙门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裴惊潮站在船头,手舞长剑,锵然指向前方魔头,冷声道:“对付你,我辈足矣。”
他话音刚落,有人大喝一声,“起阵!”
数道白光从战船上射出,入水之后飞速生成一座法阵,灵线在海面之上游走,只在一个眨眼间,海水寸寸冻结,结成冰雪之境。
脚下突刺的冰凌如尖锥,薛沉景纵身飞起,身形快如闪电,冰凌紧追在他飞扬的衣摆后方。雪雾漫天腾飞,半空飘落的雪花皆化作寸许长的冰刃,密集如雨,朝他射下。
薛沉景脸颊上被一片冰刃擦伤,鲜血尚未渗出,寒霜便立时从那条狭长的伤口蔓延开,将他半张脸颊都盖入一层冰壳中。
“呵呵。”他勾唇笑了一声,脸上冰壳破碎,一滴血洒入半空,血中倏地展开一双宽大的羽翼,狂风在那双黑翼下生成,风刃扫过,将遍地冰凌切割粉碎,连带半空射下的冰刃,被狂风卷散。
他竖掌朝下,一掌击向脚下冰层,冰层在他掌下裂开,露出底下法阵灵线,仅仅只是在几个来回之间,他便找到了这座冰雪之境的法阵阵眼。
魔息从他掌中流泻而出,薛沉景一掌击碎阵眼,裂痕从他身周飞快扩散开,冰天雪地一瞬崩塌,消散于海上。
恰在这时,又有数条锁链忽而从天空射下,卷上半空黑翼,翼下发出凄厉的鸟啼,阔大的羽翼被锁链勒得扭曲变形,骨骼咔咔作响,羽毛飞散,消散成一缕缕黑雾魔息。
“缚魔锁。”薛沉景与魔物共感,亦觉自己的骨头都在一根根折断,痛得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种被锁链勒至骨骼寸寸碾断、血肉爆开的感觉实在久违,牵连起他不知哪一世的记忆,在万人瞩目的审判台上,白光炽烈地裹着他,缚魔锁缠绕在身上一寸寸收紧,先勒入血肉,再挤破内脏,绞断骨头。
他看着自己的血肉洒得到处都是,从扭曲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哭喊,不过没人在意他,没有人会聆听一个魔物的求饶,他们只会欢呼庆贺,庆贺于又诛杀了一个魔头。
薛沉景用力甩了下头,想将这段记忆水花清空出脑海,身体却在复苏的记忆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暴怒地迎着飞散的黑翼冲上去,直接撞入缠绕的锁链中心。
缚魔锁好似也察觉到了他这个熟人的气息,锁链发出兴奋的低鸣,立时缠绕上来,锁住他的身躯和四肢。
随着锁链上身,薛沉景周身魔息都被封住,熟悉的压迫感再一次加身,如泰山压顶一样罩在身躯上。
他胸腔剧震,嘴角渗出血来,伸手扣住锁链,毫无畏惧地大笑出声:“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新花样了么?我早就说过了,我绝不会死在同一样东西之下两次。”
银色的锁链唰唰地游动,几乎裹缠成了一个铁锁结成的茧,将那魔头困入当中,战船上操控缚魔锁的人高兴道:“成了!”
“还没。”沈情之说道,“不要掉以轻心。”
下一刻,缚魔锁从内爆开,断裂的锁链飞射向四面八方,在海面冲出一道道高逾数丈的水柱。
薛沉景悬身立于飞溅的水花之下,引弓搭箭,一箭穿透战船结界,钉入那操控缚魔锁的修士眉心,将他的脑袋整个炸开。
被爆头的修士身体直挺挺地倒下,手指还掐着结印,灵力在他指间如决堤之水,飞速泄散开。
长箭钉入甲板,浓稠的魔息从箭头下翻滚出来,化作一头庞然大蛇,蛇尾灵活地扫过甲板,卷出两个修士,偾张的鳞片破开修士护体灵力,直接将人碾成数段。
继大蛇之后,又有数只魔物从那箭下法阵中奔涌而出,骨魔,三头犬,密密麻麻的巨大红蚁,看不清身形的魔影穿梭在战船之上,将船身撕裂,和仙门众人战在一起。
薛沉景飞身扎入战船,右手上亦裹住蛇鳞一样的护甲,叮一声撞上裴惊潮的灵剑。两人身若疾光,眨眼已交手数个来回,交锋之际,薛沉景听到裴惊潮压声低问:“虞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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