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四处都是惊呼声,“什么东西?”
“是法阵!快走!”
“这是什么法阵啊?什么时候设下的?无遮楼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好,我的灵石!这什么鬼法阵,我灵石里的灵力被抽光了!”
虞意闻言,立即摸出怀中装着灵石的储物袋,往里一摸,只摸到一把石灰。
混蛋!她的灵石!
无遮楼里四处都是灵石被抽空的修士在叫骂,无数流光从街面上冲出,修士全都如同惊鸟一样御空飞起,虞意放出鹤师兄,坐在它身上飞上半空。
从半空往下看去,只见得一座巨大的法阵在地面成型,澎湃的灵气流入法阵中,整个空间都在法阵之下震颤。
无遮楼内永夜的天幕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裂纹越扩越大,灼眼的阳光从裂缝中射下,投下的一道道光柱,轻而易举便掩盖住了底下的璀璨灯火。
这一处小秘境崩裂,永夜退去,太阳高悬于天中。
沈情之落到一栋楼阁顶上,抖开扇子挡住照下的烈阳,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他耗尽心血培育的小蝴蝶,这下全完了。
商街一角,薛沉景站在炽烈的阳光下,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他割开一条腕足,微笑看着那群蝴蝶被魔息吸引朝他涌来,然后一只又一只挣扎着消融在太阳光里。
它们垂死挣扎的样子可真是美丽。
它们原来这么美丽。
薛沉景开心地笑起来,在这些蝴蝶的主人追踪到这里前,消失在太阳光中。
他混入天空中的修士当中,用灵力跌跌撞撞地御空,四处寻找,撞到了好些修士,被骂得狗血喷头。
骂人的修士转头看到他一张行将断气的脸,而且还笑得如此瘆人,狠话又哽在了喉咙里。
罢了,不跟短命鬼计较。
薛沉景找了一圈,终于在纷乱的修士中看到鹤师兄,他飞扑过去,喊道:“主人,我回来了。”
察觉到有人逼近,虞意的剑火都捻在指尖了,听到他的喊声,迟疑了一下,才看清来人的脸。
薛沉景脸色白得跟鬼似的,兔子面具还戴在脸上,眼瞳中渗着红,眼角也通红,两侧垂着的兔耳朵上的毛毛又脏又乱,湿乎乎的。
在她迟疑之时,薛沉景已经自觉地爬上鹤师兄的背,将下巴搁到她肩上,想用他那脏得要死的兔耳朵来蹭她,被虞意竖起手掌,嫌弃地挡开。
薛沉景便顺势抓住她的手,用兔耳蹭她手心,张狂而得意地笑道:“呵呵,不过就是一群蝴蝶罢了,我一点也不怕蝴蝶。”
第40章 新手教程(7)
虞意被蹭得忍无可忍, 找着机会掐了个清洁术照他脑袋上扔过去。
薛沉景被灵气兜头浇了一脸,尤其那沁凉的灵气裹住兔耳,毫不怜惜地浸入毛发内搓揉淋下, 让他实在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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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薛沉景身子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喉结滑动,鼻子里哼哼唧唧, 苍白的脸颊上浮出了异常的潮红,睁大的眼眸中更是水雾靡靡。
虞意震惊地看着他的反应,抬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未尽的喘息全都堵回去。就只是给你洗一下耳朵而已,大庭广众的, 你突然在爽什么??
就算兔耳再敏感, 这也敏感得太过分了点!
薛沉景被她死死捂住口鼻,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也没有反抗, 只是可怜巴巴地盯着她。
反倒是虞意被他看得受不了,警告道:“我放开你,但你别再乱叫了啊。”
薛沉景听话点头。
虞意这才慢慢松了手。
薛沉景重重喘了口气,好在是没有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兔耳毛上的污渍被涤清, 毛毛重新变得雪白柔软,他侧过头,故意将兔耳往她面前凑,开心道:“主人, 它现在不脏了,你再摸摸吧摸摸它。”
果然, 和她之前猜测的反应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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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一脸冷漠,再摸你我就是狗。
无遮楼外异常的动静很快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虞意凝眉看过去,只见到烈阳之下,无遮楼地面上的法阵越来越亮。
无遮楼是商区,其内灵石储备可想而知,修士囊中的灵石还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商户储存的灵石才是大头。
那法阵可以吸走灵石内所含灵气,浩瀚的灵气汇入法阵,将它完全催动,这一处秘境的空间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虚空中攀升起的巨大裂纹愈演愈烈。
薛沉景翘起唇角,兴奋地说道:“主人,你瞧着吧,有好戏看了。”
虞意闻言转回头,“那法阵是你做的?”
薛沉景得意地点头,他在无遮楼内四处逃窜,可不是乱跑的,“食魔蝶畏惧太阳光,见光必死,只要撕裂这一处永夜空间,它们就活不成了。”
当然,他自断三条拟足,痛得险些再次晕厥过去,光是撕裂空间杀死一群蝴蝶哪里足够,他要毁了这座无遮楼,让那些想要杀他的修士知道,他并不是好惹的。
薛沉景愉悦地弯唇,明明脸上覆着最是无辜的兔子面具,但这一刻,他眼中所透出的恶意,就连这张无辜的面具都遮掩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虞意几乎被他身上恶意激起了本能反应,想要一掌将他劈下鹤师兄的后背。
薛沉景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甚至感觉到了那股想要将他推拒出去的剑意,他心中一凛,迅速收敛了身上外溢的气势,垂眸掩下眼底情绪,又恢复人畜无害,低声道:“如果不撕裂这一处永夜空间,我会被它们杀掉的。”
他小心地观察着虞意的反应,声音凝成一线,传音入她耳中,迭声解释道:“它们专为食魔而生,越是强大的魔,越能吸引它们。它们会钻入我的皮肉下,潜藏在我的体内,一刻不停地消融我的血肉,像吸食花露一样吸食我的身体。”
薛沉景说着,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经历,身体颤抖起来。
“我不会立刻死,就算知道它们在哪里,就算挠开皮肤剖开内脏也抓不住它们,只能看见蝶翼的蓝光,在我身体里窜动,它们筑巢产卵,然后生出更多这样的蝴蝶,吸食完血肉就钻入骨头里,直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这个过程要持续很久,几天,几个月,或是几年?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很疼,真的很疼,我不想再那样疼了。”
虞意被他说得后背发麻,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撇开目光,“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好。”薛沉景吸了吸鼻子,低头轻轻蹭一蹭她的肩头,“主人,你不要讨厌我,好么?”
虞意闭了下眼,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回头看他。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同情他,他说的一切都带有攻略目的,就是想故意唤起她的同情心。如果没有系统任务,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大概就会死在他的魔物手里。
无遮楼的秘境撕裂,引起的动荡不小,这本来就是一座构建于城区之上的独立空间,通过楼外的二十座照壁相连。
如今独立空间被撕开,无遮楼内的山峦和楼阁开始往外膨胀,挤占鄞州城的地盘。
在外面人看来,便只能看到无遮楼忽然震荡倾塌,从坍塌的楼阁内生出几条闪电状的裂痕,那裂痕悬于半空,庞大到几乎连通天地。
鄞州城的百姓被动静吸引,不明就里地望向半空中持续扩散的裂纹,疑惑道:“那是什么?快看!天裂开了吗?”
但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愤恨道:“是无遮楼的方向,那帮修士又干了什么!”
空中的裂痕出现没多久,鄞州城的地面也紧随着震动起来,四周的房屋都在地震中摇晃,被空中奇怪裂痕吸引的百姓这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地呼朋唤友逃离。
“地震!地震了,快跑,大家快去城外,去找空旷的地方。”
城中一片混乱,尤其在靠近无遮楼的坊市。那一圈本来就商户云集,平日里就人口稠密,一乱起来,就连城巡兵士都控制不住场面。
半空中的裂纹还在飞速扩散,从裂隙之内隐约可见一座庞大山峦,山上有着成片的琼楼玉宇,长街彩灯。
那座山自崩裂的半空中越露越多,挤占着外面的坊市,地面生出无数裂痕,从无遮楼往外蔓延,整个鄞州城的百姓都能感觉到地底的震动。
沈情之这会儿也没有心力再去追捕什么魔物了,若不将无遮楼重新封入秘境内,半个鄞州城都会被毁掉,到时就不是难以向师长交代了,恐怕让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慌忙飞上半空,纵览地面完整法阵,摊开的双手中间灵线闪烁,尝试拆解无遮楼内这一座撕裂空间的法阵。
无遮楼外的众修士虽不知这场祸事因何而起,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匿形隐面,互不相识,但在此事上却有难得的默契——修士之祸不可牵连无辜百姓。
一时间,无数流光往无遮楼这里汇来,修士云集无遮楼外,纷纷御出法器,灵力结阵,以灵压将膨胀的山峦往裂隙内压。
一部分修士则遁入下方坊市,卷起来不及撤离的民众往外逃离。
这就是他说的好戏。
虞意的眼神渐渐冷却下去,再无瑕在将注意力放在薛沉景身上,盘膝坐于丹顶鹤背上,双手结印,亦倾尽全力释放灵力。
先前一剑消耗的灵力本就还未完全恢复,如今又如此竭力压制往外膨胀的山峦,叫她脸上一刹血色全无。
薛沉景原本还沉浸在报复的快意当中,眼看着修士结成的灵盾渐渐压制住了空间崩裂,他表情微沉,指尖动了动。
一缕剑火迅速缠上他的手指,耳边传来虞意冷声的警告:“别搞鬼,否则我斩了你的手。”
薛沉景手指僵住,难以置信地抬眸看向她。
虞意没有回头,侧脸的线条冰冷而尖锐,“能威胁你的蝴蝶已经没了,你就算要报复,也不要拖无辜的人下水。”
薛沉景被她的剑火灼烫着手指,能感觉到剑火流动中实质的威胁,她是真的会斩了他的手。
他眼中浮出挣扎的神色,他很想忠于自己内心的欲望,不管不顾地继续催动法阵,撕开这座空间,摧毁这一座城池,让那些令他痛的人比他更痛。
什么无辜的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无辜的人。
但他看着虞意苍白的脸色,她先前明明还用这把剑保护过他,剑火扫过他身上时明明那么温暖,但现在缠绕在他手上,却又变成了冰冷的威胁。
他应该听话的,不然,她真的会斩了他的手。
薛沉景心里想着,两种欲望在他心中拉扯,让他摇摆不定,是应该忠实于自身欲望,还是应该忠于她。
直到无遮楼内的法阵被众修士联手灌入的灵压震碎,他心中的天平都还没能撕扯个明白。
法阵被摧毁,无遮楼中空间撕裂的速度慢下来,最后终于停滞,再经过修士合力压制,楼中山岳和楼阁开始往回缩。
等到这处小秘境彻底回归原位,二十座照壁上同时迸射出一线白光,白光凝结成境,倾塌的无遮楼砖瓦重塑,如同时光倒流,恢复如初。
不过经过这么大的动荡,无遮楼秘境内的楼阁坍塌了很多,地面都是裂痕,短时期内怕是无法再开门做生意了。
危机平息,众人也累得够呛,三三两两地从半空中掉下去。
鹤师兄收拢翅膀,降落到外面一条坊市街上,这里的凡人已经完全撤离了,只剩下一些被殃及而倾塌的房屋,地面上的砖石拱起裂纹,琳琅满目的货品洒了一地。
虞意下地的时候,差点没站住,薛沉景伸手想扶她,被她警觉地避开。
薛沉景手臂僵在半空,难过道:“主人,我听你的话了。”
虞意没说话,她勾手收回了威胁他的剑火。
薛沉景轻轻摩挲自己的手指,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觉得我做错了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乖乖受死?因为我是魔,所以便不该存活于世?”
“我没这样想。”虞意有些累,不止身体累,心也有点累,“薛沉景,你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我也不是很关心,你最好明白,若不是你死皮赖脸贴上来,我连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阳光下,跳跃的浮灰当中忽然划过一粒水珠,坠入地面崩裂的砖石内,虞意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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