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另一个方脸小将自营地口朝这边走了过来,对着唐越泽抱拳道:“殿下,世子请大皇子殿下过去。”
唐越泽四肢凉得发麻,右臂的箭伤钻心得疼,火辣辣的,提醒着他方才承恩公有多狠心。
杀了他!
生死不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每个字此刻回想起来,都让唐越泽胆战心惊,心寒无比。
世人素知自己与承恩公这舅父亲厚,今晚承恩公若是坚持要带走自己,顾非池根本没有理由拒绝,那自己的下场显而易见。
唐越泽握紧了拳头。
右臂的伤口更痛了,却不比他的心痛。
他与父皇这般信任承恩公,委以重任,可承恩公竟然如此不忠不义,想要自己的命!!
唐越泽心里失望无比,慢慢地朝承恩公的方向走了过去,想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走近了,就听到承恩公颐指气使的声音:“……顾非池,把人交出来!”
怦!
唐越泽的心脏又是猛然一跳,不由加快了步伐,心头怒意翻涌,压过了失望与痛惜。
“承恩公!”唐越泽咬牙切齿地唤道。
“殿下,您……”营地外的承恩公惊讶地看向了唐越泽,注意到他的右袖一片血红。
大皇子怎么还在顾非池这里,还受了伤?!
承恩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越泽冷冷地打断了。
“顾世子,承恩公勾结北狄,要谋反!”
青年义愤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夜风中,宛如凭空炸响了一记惊雷。
第84章
承恩公大吃一惊。
大皇子在说什么?什么叫他要谋反?!
承恩公不禁想到了袖袋中那封来自北狄的书信,目光心虚地游移了一下。
顾非池闲适地双臂抱胸,清冷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两人,看不出喜怒,眼神平静得出奇。
这个态度让承恩公有些心神不定:莫不是顾非池在大皇子面前挑拨离间?
承恩公的额头沁出点点黄豆大小的汗珠:“殿下,您怎么还在这里,先跟臣回去吧。”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什么谋反不谋反的,这种话怎么能在顾非池面前乱说呢。
承恩公心急如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往前跨了一步,伸手要去拉唐越泽。
摇曳的火光下,他的那种急切落在唐越泽的眼里,显得表情狰狞。
唐越泽双眸微张,下意识地往后退,挥袖避开了承恩公的手。
这个动作拉扯到了右臂的伤口,痛得他不由龇牙咧嘴,眼周的肌肉跳了跳。
从小到大,他在京城长大,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伤!
见大皇子躲闪,承恩公心里更急,又去拉唐越泽:“殿下,听臣说,是顾非池,他窝……”
承恩公想说是顾非池窝藏谢无端,其心可诛,他的话不能信。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边昀一拳狠狠地打在腹部。
承恩公痛得□□了一声,后头没说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放肆,胆敢对大皇子殿下无礼!”边昀下巴微抬,方正英朗的脸庞瞧着一派正气,英气勃勃。
“国公爷!”
承恩公身后的亲兵纷纷拔刀,周围连连响起了长刀出鞘的声响。
唐越泽瞳孔翕动,见这凛凛刀锋全都指向了自己,耳边又响起了树林中承恩公凶狠无情的话语:“生死不论!”
他这位舅父是打定主意要他的命了!
唐越泽心头恨意大起,抬手指向承恩公,厉声道:“承恩公柳汌勾结北狄人,意图谋反。”
“顾世子,将他拿下!”
“谋反”两个字震得承恩公的心跳都要停了一拍,惶惶不安,实在想不明白顾非池到底给大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大皇子竟然会认定自己谋反。
“不……”
承恩公想说不是,但腹部那仿佛肠子绞动般的剧痛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臣,遵命。”顾非池冷冷应道,紧接着,那如剑锋般的视线扫向了承恩公。
火光在青年的脸上形成对比鲜明的光影,映得他白皙俊美的脸庞轮廓分明,面具后的那双狐狸眼中迸射出凌厉的锋芒,锐不可挡。
“大皇子有命,承恩公谋反,一众人等,全数拿下。”顾非池不疾不徐地说道,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极为平淡,似是闲话家常般。
“是!”
一声令下,那些个夜巡的天府军将士全都拔刀,拉弓,下一瞬,一道道利箭就如闪电般脱弦射出,每一箭都例无虚发,地上一下子就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好几道尸体,血腥味四溢。
承恩公带来的这些亲兵也就只会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跟前逞威风,抢百姓的粮食,连对流匪都畏之如虎,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瞬间慌了神。
有的人手足无措地去看承恩公,有的人往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缩在别人的后头。
“临战脱逃,杀无赦!”
承恩公的一个亲信破着喉咙高喊:“临……”
一箭急速飞来,自喉咙贯穿,染血的箭尖从他后颈透出,仿佛野兽露出了血淋淋的獠牙。
原本还残留的一点点士气,彻底溃散了。
他们也顾不上承恩公,慌乱地四下溃逃,却被更多的羽箭挡住了去路,更有人被一箭射穿了脚掌,钉在了地面上……
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天府军精锐跟前,承恩公带来的这队亲军就似孩童般脆弱。
边昀也拔出了鞘中的长刀,高举长刀,意气风发地说道:“降者不杀!”
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下一瞬,刀锋一闪而过,狠厉地朝承恩公砍了过来……
眼看着刀锋朝自己逼近,承恩公的双眼几乎撑到了极致,眼底写满了不甘与恐惧。
顾非池他怎么敢?!
怎么敢?!
他拼了最后一口气对着唐越泽大喊:“殿下,顾非……”
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承恩公两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像一头死猪似的倒在了地上。
边昀只一击,就轻轻松松地用刀背敲晕了承恩公。
承恩公的倒地仿佛是一个信号般,紧接着,“咣当”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把把长刀、弓箭、长枪等等全都掉落在地。
犹如那一泻千里的浪潮,崩溃之势,无可阻挡。
这一战还未真正开始,承恩公的人已是一败涂地。
营地外,一地狼藉,全都是兵器。
承恩公带来的亲军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在了地上,矮了一截,呈现投降拜服的姿态。
不过区区一盏茶,一切便尘埃落定。
唐越泽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回想起当初顾非池率兵围剿白巾军时的场景,剑起剑落,每一剑挥出,就有一个凶残的匪徒葬身他剑下……
在顾非池以及天府军的跟前,白巾军也好,承恩公带来的这帮亲军也罢,不过是乌合之众。
幸好,自己当机立断地带着鸾儿逃来了这里。
顾非池目光淡淡地环视着营地外那些跪地不起的士兵,吩咐边昀道:“把人带下去,这里交给你了。”
边昀自是应诺,令两个将士把昏迷不醒的承恩公给押了下去,这两名将士动作粗鲁得狠,直接把人在地上拖行,哪怕承恩公不慎撞到了旁边的树桩,也浑不在意。
顾非池又侧脸看向了唐越泽,道:“殿下既然说承恩公谋反,与北狄人勾结,那还请殿下与臣一同回京,面禀皇上。”
唐越泽这才回过神,毫不犹豫地满口应了:“好好好。”
“如此甚好。顾世子,我随你回京。”
是了,还有北狄人呢!
说不定藏在幽州的那些北狄人会孤注一掷地来刺杀他,他还是回京城更安全!
“殿下可有暂代的人选主持幽州的后续事宜?”顾非池又道。
“……”唐越泽一愣。
方才这短短一个时辰,他经历的事比他过去十八年加起来还要跌宕起伏,经历了性命之危,还经历了来自舅父的背叛,即便此刻脱险,心绪犹未平,脑子略有些滞涩,一时没有主意。
经过尚古城的民乱,他也是看出来了,承恩公也好,幽州官员也罢,这些人就没一个靠得住的,但凡他们靠得住,尚古城也不至于民乱。
幽州也不至于有这次的白巾军之乱。
唐越泽迟疑了一下,定了定神,沉声问道:“顾世子可有什么提议?”
顾非池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令牌。”
唐越泽愣了愣,这才想了起来。
对对对。
皇帝命他处理幽州事宜,是令人传了八百里加急的圣旨过来的,他一走了之,得把这些事交代下去。
唐越泽忍着右臂的痛楚从左袖袋中掏出了一块刻有“如朕亲临”这四字的金色令牌,令牌上染上唐越泽手上的血渍。
“边昀。”顾非池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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