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无奈地叹道:“这不,最近我连咸鸭蛋都不敢让厨房做了,就为了少用点盐……咦?”
说着,何家的忽然直起了上半身,一手捂着肚子,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不痛了,我的肚子不痛了。”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在茶水间来回走了两圈。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像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
不仅肚子不疼了,手不抖了,也不出虚汗了,甚至都不恶心了,她感觉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
“海棠,好了,我真的好了。这真是神丹啊。”何家的喜出望外地看着海棠,急忙去拿茶几上的那个小瓷瓶。
海棠笑了笑:“何妈妈吃了管用就好。”
“我们姑娘说了,这药至少能管三四个时辰,要是之后又疼了,妈妈就再吃上一片,但至少要相隔两个时辰。”
“妈妈千万记清楚了。”
“我记下了。”何家的点头如捣蒜,小心翼翼地抓着手里的瓷瓶,仿佛这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这小小的一片,居然就救了她的命。
这实在是太神了!
可偏偏只剩下了两粒药了。
她表情局促地清了清嗓子,想问海棠下回能否再找二姑娘讨药,话还未出口,一个婆子进了茶水间,对何家的说道:“何妈妈,晚膳好了。”
何家的便随那名婆子过去看那些备好的食盒。
内厨房送出的这些食盒都要由何家的检查过,才能送去各房各院,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受到问责的自然也是管事妈妈。
何家的先是打开了第一个食盒,里面摆放着四菜一汤,胭脂鹅脯、清蒸桂鱼、醋溜白菜、茄鲞以及一碗口蘑炖鸡汤,旁边还有两小碟干净漂亮的凉拌菜。
她看了看,就把盖子盖了回去,又打开了第二个食盒,这个又比前头那个多了一盅干贝水蒸蛋。
当第三个食盒打开时,何家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里面赫然摆放着三道菜,白灼青菜,木耳豆腐羹和一碟凉拌黄瓜。
三道素菜干干净净,没一丁点荤腥,与前面的两个食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给哪院的?”何家的明知故问,眼里有些心虚,避开了海棠的目光。
婆子如实答道:“这是二姑娘那边的。”
“这种菜怎么能给二姑娘?!”何家的义正言辞地斥道,“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婆子一头雾水地看着何家的,想说这不是何妈妈你的意思吗?
不给婆子说话的机会,何家的赶紧又道:“还不去换了。就换成和……和大姑娘那边一样的。”
大姑娘萧鸾飞是嫡长女,她那里的份例自然是府里姑娘们中最好的。
婆子也不敢得罪何家的,于是唯唯诺诺,又赶紧去给萧燕飞换了一个新的食盒。
这食盒还是由何家的亲自交给海棠的:
“要是哪里不和二姑娘的口味,你下次尽管与我说。”
海棠还特意学着何家的那种谄媚的口吻,把这句话复述给了正在用膳的萧燕飞听。
“就猜到了。”萧燕飞用筷子夹了块腌的胭脂鹅脯送入口中,鹅肉嫩滑入味,鲜香咸甜,十分开胃。
她满足地眯眼。
这侯府厨娘的手艺不错,回忆起从前不是吃食堂就是点外卖的日子,她觉得穿来古代也算勉强有了个福利。
海棠给萧燕飞盛了一碗口蘑炖鸡汤,送到了她手边,好奇地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她之前还以为是太夫人故意为难二姑娘,却不想竟然是厨房那边擅自为之。
萧燕飞咽下鹅肉后,慢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汤,才道:“太夫人再怎么不满,都不可能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来故意折腾我。”
太夫人若真想要折腾她,有的是法子,没必要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青菜豆腐……这也就是有人逢高踩低罢了。”
那一句“晦气”让府中的下人们觉得她讨了太夫人的厌,便趁机暗地里克扣了点她的份例,认为她只能哑巴吃黄连,没胆子去向太夫人或夫人哭诉。
这不过是点小事,萧燕飞确实觉得没必要求人,她自己就能解决。
但凡是人,这年纪一点点上来,谁没个头疼脑热的毛病。
尤其这古代人啊,大部分的毛病都是靠熬靠忍,内院的管事妈妈们大都四十以上了,从前落下的病根绝对不会少。
只需要给一点小恩小惠,对方自然也就不会为难她了,甚至于以后还会有求于她。
海棠被萧燕飞这么一点拨,恍然大悟:“姑娘真聪明!”
自孙妈妈的事后,姑娘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就仿佛被神仙给点拨了一般。
真好!
萧燕飞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道:“你再去打听一下陶妈妈、褚妈妈、邹妈妈……”
于是,萧燕飞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每天厨房那边送来的一日三餐加夜宵全都是比着萧鸾飞的份例给的,荤素搭配,还时不时地多送上一碟小菜。
针线房的陶妈妈亲自带人给萧燕飞试下一季的夏装,还热情地给了她一些帕子、布头与针线。
浆洗房那边收了月出斋的衣裳总是当天就浆洗、晾晒,第二天一早就把熏好的衣裳第一时间送回去……
零零总总的这些事自然也瞒不过侯夫人殷氏。
殷氏笑着对身边的赵嬷嬷说道,“燕飞这丫头性子变活络了不少,小姑娘家家果然还是得多出门走走。”
本来她还想把何家的叫来敲打几句的,没想到萧燕飞自己轻轻松松就解决了。
“夫人说的是。”赵嬷嬷正在给殷氏捏肩颈,心里感慨夫人还是如从前在闺中那般心善。
殷氏方才看了一会儿账册,肩颈正酸痛着,微微抬头,又示意赵嬷嬷给她捏捏另一侧。
仰首看着上方暗沉的屋顶,殷氏叹道:“这人啊,还是要放开眼界。若成天闷在府里,抬眼就是四方天,自然是谁亲近自己,就听谁的。”
“可只要走出去,就会发现这天地很大……”
说着,殷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怀念的微笑。
曾经,她梦想着可以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
只可惜……
赵嬷嬷是殷氏的乳娘,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自是心疼她,暗叹:夫人太不容易了,这些年困在侯府内宅,外人只看她是风风光光的侯夫人,又岂会知道她的艰难!
太夫人、侯爷、崔姨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嬷嬷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夫人,二姑娘的事太夫人自有主张,老奴以为您还是别管这闲事了。”
殷氏的目光沉了沉。
今早,她去太夫人那里晨昏定省时,恰好崔姨娘也在。
她还未踏进门,就听到崔姨娘与太夫人在闲聊,说起初一那日太夫人带侯府女眷去皇觉寺上香时,偶遇宫中贵人的事,又说贵人赞侯府的二姑娘漂亮。
施嬷嬷还笑着说什么满京城的姑娘里都找不到比二姑娘模样更好的了,难怪得贵人青眼。
第18章 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
“不是闲事……”殷氏淡淡道。
她怎么能看着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被人往火坑里推。
赵嬷嬷还想再劝,外面忽然有小丫鬟行礼道:“侯爷!”
接着,门帘被人从外面掀起。
一道颀长健硕的身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武安侯萧衍。
萧衍穿了一件宝蓝色蝙蝠暗纹直裰,鬓发如裁,浓眉大眼,英朗阳刚的面容上似是覆着一层寒霜,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下人们在殷氏的示意下低着头退了出去,只留下赵嬷嬷在旁边服侍着。
萧衍一撩衣袍,大马金刀地在罗汉床上坐下,沉声对着殷氏道:“如儿对你一向恭敬,从不逾矩,你今天在母亲跟前那般责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衍铁青着脸,横眉冷目地看着殷氏。
“我是训了她几句。”殷氏一挑柳眉,轻飘飘地瞥了萧衍一眼。
崔姨娘跟太夫人跟前说的那叫什么话,简直就跟鸨母似的,殷氏半点面子也没给,进门就把崔姨娘训斥了一通,崔姨娘就哭哭啼啼地走了。
看来,这是找侯爷告了状啊。
殷氏优雅地抚了抚衣袖,眉宇间含着愠怒,语气却很冷静平稳:“侯爷这般来兴师问罪,到底知不知道地崔姨娘要把燕飞给谁?”
“高安,高公公!一个阉人,侯爷也愿意?!”
萧衍一时语结。
他也觉得这件事不妥,他们武安侯府如今再落魄,也是堂堂侯府。
庶女是低微,也是姓“萧”的,他可丢不起这个脸啊。
萧衍当下也数落了崔姨娘一句,崔姨娘委委屈屈地说:“侯爷,妾也是不知该怎么办,这才去请示太夫人……妾又怎么敢私自做主呢。”
“哎,都是妾的错。”
相比崔姨娘的言辞恳切,萧衍只觉得殷氏简直浑身是刺,总是这般的咄咄逼人,话中带刺,完全没有女子该有的温顺婉约。
殷氏现在是在斥责他吗?!
萧衍心口的怒火节节攀升,恼羞成怒地一掌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茶几上的茶盅都跳了跳。
“啪!”
萧衍没有回答殷氏的问题,只是冷冷道:“燕飞是如儿生的,她的事不用你管。”
“……”殷氏一愣,微微眯眼。
这不是萧衍第一次说这句话,十二年前,他也曾说过一次。
当时,萧燕飞才三岁,崔姨娘就教她学舞,殷氏看到女童小小的身体被磕得到处是淤青,这才知道崔姨娘的打算,殷氏觉得不妥,女子习舞,有以色侍人之嫌,容易被人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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