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姍虽然这次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没想到记忆碎片是来得如此猛烈。
犹豫针尖般一根一根扎入她的识海,头疼得像是被蚂蚁啃食。
尘封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在她的识海之中。原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入雀阴幻境,百余年前,她也曾同赤鬼面具男子一道入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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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姍公主?”
听到这声呼唤,白文姍清醒了过来。
“干嘛?”年轻气盛的少女声音很是刁顽,“吓我一跳,突然叫本公主大名。”
在她面前唤声的正是那带着赤色厉鬼面具的素衣男子。
此时的白文姍,比以往回忆中的要长大了些。
身形高挑,双腿修长,应该有十七八的年岁。
“我是让您尽可能小心些,我们入幻了。”赤鬼面具男子有些无语,没想到在这小镇中竟然有一只雀阴,并且练度极高,稍显未注意就遭了道。
幻境之中暗藏杀机,处处都是未知的凶险。但要命的是,身边的白文姍跟个没事人一样,一丁点儿都不带怕的。
“知道了,真啰唆。”白文姍两眼四处打量,只觉得新鲜得很,“你不必担心我,我不怕的。反正有你在嘛。”
就是担心你不怕,一不小心又惹出些是非来。
赤鬼面具男子叹了口气,还是在对方身上留心少许,一有动静就可以迅速反应。
但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也没在这幻境中寻到另外的人或物。
除了那矗立在小溪旁的旧木房子以外,别无他物。
说起来这幻境也着实奇怪。
一般的幻境,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杀机,但也会有其他的“人”。那是幻境主人潜意识中衍生的产物,他们负责管理整个幻境的秩序,排斥异质。
但这个幻境,除了与他一同入幻的白文姍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幻境产“人”。
好的是,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坏的是,没有“人”就意味着没有破绽,找不到破幻而出的突破口。
绕了很久,的确是找不到出口。
二人还是选择了回到那木屋,暂时歇歇脚。
白文姍难得从宫殿里出来一次,对于什么都是充满好奇。一会儿举着半瓣葫芦做的瓢,问他这是什么,一会儿又抄起竹木编的篓子,问那是什么。
赤鬼面具男子只觉得叽叽喳喳得像身边跟了只山雀,叫唤个不停。
等白文姍将木屋里所有的新鲜玩意都问完了,才趴在窗台上对着溪流抬着脚后跟摇晃。
“喂,”她用手撑着脑袋,声音清脆动听,“你说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赤鬼面具男子盘坐在木席上答道:“每个幻境都有‘生门’,不会是完完全全的死局。还没有谁能创造出毫无破绽的局。”
“找到‘生门’,我们就能出去。”
白文姍有了兴趣,她最钟爱于听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可是……说得容易,但那虚无缥缈的生门是什么?
赤鬼面具男子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解释道:“‘生门’可能是一座桥,也可能是一个人,更有可能,是做出某件事。一切皆如塑幻人的意愿。”
“那这里的‘生门’在哪?”白文姍盯了眼溪流外那空无一人的山峁,毫无头绪。
赤鬼面具男子摇了摇头:“还未察觉。”
“这样啊……”白文姍说,“那要是找不到‘生门’,我们就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不必然,”赤鬼面具男子道,“入幻之人找到‘生门’破幻是其一。”
“那其二呢?”白文姍迫不及待。
赤鬼面具男子顿了片刻:“借助外力破幻,有人能从外部帮我们脱离幻境。”
白文姍听闻松了口气。
他们两人并不是单独前来这前柳镇除邪惩恶的,随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白文姍的弟弟,白宸。
“那就好,只要等弟弟发现我们的状态异常,定能助我们脱困。”
赤鬼面具男子却迟迟没有答话。
“怎么了?”白文姍察觉到不对。
“幻世一年,人间一息,”赤鬼面具男子说,“这里的时间流逝近乎停止,等师弟发现时,已不知过了何许年也。”
“这么夸张?”白文姍瞪大着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就不该嘴馋,把白宸支去买烧饼。等对方买完回来,怕不是她在幻境中都要和这身边之人过了完整的一生了。
想到这里,白文姍突然心念一动。
那岂不是说……能和对方好好待上一段时日?
她小的时候,成日里都掰手指算着对方来永宁国的日子。
每次见到对方,都要缠上好久。
也不知是对方口中的故事太过于吸引人,还是那明明骇人的赤鬼面具过于新颖。
白文姍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何那么执着于对方。也算是多亏了对方性子温和,才没有嫌她厌烦。
现在长大了,她反而做不出这些事情来了。
回想起来枕在对方腿上的场面,只觉得脸上渗红。
“喂。”白文姍转过头朝着对方唤了声。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变得生分和拘谨了许多。也许是长大了,脸皮薄了。
她不再叫对方的名字,每次都用“喂”来代替。他也不再用那个昵称来唤她。
“嗯?”赤鬼面具男子抬头。
白文姍想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已经多久没用‘小扇子’来叫我了?”
第37章 振袖火事
“……”
赤鬼面具男子迟疑了半分, 没有答话。
想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你已经不再是小孩了,‘小扇子’这个称呼对你来说,太过于稚气了, 别人听了会笑话的。”
“切,”白文姍眨了下眼睛,“我才不怕别人笑话呢。”
“难不成……”男子眼神落在少女的眉宇间, “你喜欢我这么叫?”
白文姍被对方突然瞳孔盯着,有些不好受, 视线稍带慌张地转移开来。“不喜欢, 一点儿都不喜欢。”
白文姍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学会了口是心非的技巧。
明明心窝子里喜欢得不行, 但表情却仍然不动声色。
可能这就是伴随着年岁长大的‘后遗症’吧,失去了以前直来直往的勇气。
对方一口一个“文姍公主”。
看似把她捧得高高的,只有她自己明白, 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拉开些许。
她有时还挺怀念以往没有顾虑、没有约束的时日。
想到这里, 白文姍莫名地有一丝兴奋涌上心尖。
也不知道还要被这幻境困多久, 或许……她可以在幻境的空暇时日中听完对方口中曾未讲完的故事, 还未说完的话语。
能和对方相处超过半天时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男子每次都是带着“任务”而来,根本不会在永宁国久居。而且对方的重心还在弟弟白宸的修炼上, 基本没有多余的工夫来陪她。
现在……或许能一次陪个够。
“对了,”白文姍从窗台绕下,坐在对方面前,“你以前说为什么一直戴着这血色厉鬼面具来着?”
“我同你讲过,不记得了?”男子应着。
“我忘了嘛, ”白文姍语气带着些许故意装出来的撒娇, “小时候听过的事情过耳朵就忘了, 哪能记得住。”
男子明知道她是装的, 但也是拿她没办法,顿了下说:“道修之人乃逆天而行,一路上尽是孽障和不幸。带着这骇人的面具,只为了让旁人远离,避免被牵连祸害。”
“哦哦,是这样,我想起来了。”白文姍打量着面前男子所戴的赤鬼面具,她都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对方了,面具的制式熟悉又陌生。
他本意是让人远离,可谁知却把天不怕地不怕的白文姍给吸引了。
想到以前白文姍还小时,整天跟个挂件似的挂在他身上,就觉得好笑又魔怔。
初见时,白文姍是被这赤鬼面具给吓了一跳,不夸张地说,甚至被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她从小在宫殿里长大,还真没见过这么毛骨悚然的画像。
那通红的脸庞,嘴角横飞出的獠牙,白文姍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对方给活吞了。
好在对方瞧见小女孩被自己吓哭,变戏法似的变了许多好玩的物件,好说歹说,才让梨花暴雨停歇下来。
自那以后,白文姍就像是尝到了甜头,再也不怕对方了。
宫里的嬷嬷曾问过她,为何不再害怕。
白文姍那时年纪还小,哪知道什么叫女孩子应该含羞带怯。直说对方的声音好听又温和,像一壶凉下来的温茶,一点儿都不吓人。
这也是白文姍喜欢听对方讲故事的原因。
一方面,是为了听述宫阙以外的新鲜事物。另一方面,也仅仅是为了多听对方说说话。那藏匿在赤红面具下的声音,软语温言,着实好听。
“现在这幻境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白文姍戏弄着对方,“哪还需要让旁人远离,不如把面具摘了透透气吧,闷一天肯定可难受了。”
白文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漫不经心地给对方下套。
她去年元夜,许下的愿望就是能一睹那面具下的真容。这么多年来,对方每年都要来永宁国好些次,但她却从未见识过对方面具下的容貌。
她认真地在想,赤鬼面具下的面容是否如那温和的声音一致。
她弟弟白宸跟着对方回过师门,明明是见识过对方真容的。但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就是不同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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