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坐这里。”他拉开身旁的椅子。
这不是他的位置吗?
她一个数学渣渣堂而皇之地坐在会议桌最上首,听一群名校研究生讨论那些天书一样的数学难题?
万一又睡着了怎么办?
忻棠立刻摇头。
郁韫林似是猜到她心里所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递到她手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玩你的。”
男人温热的气息轻洒在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酥痒。
忻棠抿着唇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上的白色盒子上。
那是一副无线蓝牙耳机。
他这是让她公然在课堂上玩手机?
她这“师母”当的,也太不学无术了吧?
忻棠正想到这里,忽然听人问道:“师母,你是美食街最头上那家甜品店的老板吧?”
不等忻棠回应,彭佳宁就抢先回道:“对,就是她!”
那男生立刻问道:“哇,那以后去你店里买咖啡是不是能打折?”
彭佳宁当即怼道:“你好意思吗?去师母的店里买咖啡还要打折?论文想不想过了?”
“又不是要师母给我打骨折!”
那男生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笑眯眯地说道,“只要师母稍微给我们点小折扣就行,让我们感受到老板和师母无私的爱,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说着就环视了一圈会议桌,扬声问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是!”
“有道理!”
“大明说得对!”
“打折打折!”
“……”
附和声一浪盖过一浪。
被他们一打岔,忻棠心里的那些羞赧一下子散了大半。
却见郁韫林凑近,压低声音说道:“别理他们。”
他说着便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闹哄哄的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郁韫林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却被忻棠抢了先,“不打折。”
她望着众人,语气坚决、落地有声。
——呃,这拒绝得也太直接了吧?
学生们顿时愣住,就连郁韫林也扭头朝她看去。
下一秒就听她软下语调,面带歉疚地说道:“今天因为我,耽误了大家这么多时间,实在对不起,所以……”
说到这里,她弯起唇角,笑吟吟地提高音量,“以后大家来店里喝咖啡,统统免费!”
立刻有人问道:“真的吗?什么时候都免费吗?”
“嗯!对你们终身免费!”忻棠应得十分爽快,郁韫林却皱了眉,“你确定?”
明明打个小折扣就可以应付过去的事,偏偏要免费……
在座总共十六个学生,全都免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忻棠仰起脸,冲他说了句什么,郁韫林没听清,弯下腰将耳朵凑到她面前。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忻棠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愣怔一瞬,随即附到男人耳畔,小声说道:“堂堂师母,几杯咖啡还是请得起的。”
在他们低声私语的时候,底下的学生已经欢呼起来,整个会议室热闹非凡。
只有潘奕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身侧那对举止亲密的男女,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泡在了药汁里,连舌根都泛着苦。
*——*
上完讨论课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大雨初歇,夜空清朗,连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车子沿着湿漉漉的甬道缓缓前行。
忻棠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路灯和行道树,想起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竟有种做梦般的恍惚感。
她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眼前那张被黯淡光影模糊的侧脸有着不同于往常的柔和,微微抿起的唇角扬着若有似无的弧度,看着像在笑。
可他们并没有在聊天,电台也没有开,他兀自对着外头那条空荡荡的马路笑什么?
难道是光线太昏暗造成的视觉偏差?
忻棠眨了眨眼,正要仔细看,就见郁韫林突然朝自己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清隽的男人挑起一侧眉梢,丢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忻棠微微一怔,随即弯起唇角冲他展颜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就觉得,这样安安静静地和他呆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说,也很开心。
郁韫林的眼底也跟着漾开笑意。
他很快扭回头,手臂却高高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低低柔柔地说了一声:“乖。”
听起来就像在哄幼儿园小朋友……
而且他今天似乎特别喜欢拍她脑袋。
“我又不是小孩子……”
忻棠鼓起脸颊理了理刘海,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泛开一缕甜丝丝的感觉,就像,喝了一杯甜甜的蜜桃奶昔。
*——*
车子很快开进小区,两人在电梯外的走廊道别。
“今天谢谢你……”忻棠拎着两个保温饭盒,满脸都是真诚的感激。
郁韫林却蹙起眉心,略带不满地说道:“‘谢谢你’、‘麻烦了’、‘辛苦了’……除了这些‘三字经’,你还会别的吗?”
忻棠:“……”
她眨了眨眼睛,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起感谢的好词好句,忽然想到什么,自动略过他的问题,加快语速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回家拿个东西给你。”
话一出口,又觉得让人在外面干等着不好,连忙改口道,“你有时间吗?要不要去我家里喝点东西?”
“好。”郁韫林提了提手上的电脑包,“我先把包放回去。”
“嗯。”忻棠冲他抿唇一笑,便转身跑回了家。
五分钟后,郁韫林进了门。
忻棠还在厨房里做饮品。
刚刚在车上想到蜜桃奶昔,便决定动手做一杯。
可惜蜜桃还没上市,她翻了翻冰箱,发现有牛油果,便加了半根香蕉和一盒奶,又滴了两滴蜂蜜,打了杯牛油果香蕉奶昔。
她端着奶昔去客厅,郁韫林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
啾咪趴在沙发正对面的电视柜上,一人一猫就这么隔着茶几无声地对视。
忻棠把奶昔放到郁韫林面前,“牛奶已经热过了,你放心喝。”
那奶昔是浅绿色的,面上还撒了一小撮水果麦片,看着清新诱人。
“谢谢。”郁韫林端起奶昔喝了一口,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
“味道怎么样?”忻棠坐到郁韫林身旁,期待地问道。
“像融化的冰淇淋。”郁韫林抿了抿唇,“丝滑清甜,很好喝。”
忻棠一听便笑起来,“那我把它加进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啾咪跃上沙发,仰着脸细细软软地冲自己叫:“喵——”
忻棠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你也想吃吗?小馋猫?”
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啾咪的小脑袋,啾咪抬起前爪搭在她的肩膀上,睁着一双蓝莹莹的圆眼睛巴巴地望着她。
谁能抵挡住一只仙女猫的撒娇大法呢?
忻棠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甜甜的奶昔,她抱起啾咪,凑过去拿鼻子蹭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郁韫林在旁边看着,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积满了不快。
这猫以前见了他就躲得远远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明目张胆地跑到跟前来捣乱。
他瞥了那猫一眼,放下奶昔,把刚刚从家里带来的一个白色纸袋递给忻棠,“给你的。”
忻棠放下啾咪,打开纸袋,里头放着一本小小的相册和三个相框。
相册已经塞满,一半是她和惜惜去澜湖公园义卖的照片,还有一半则是前几天去露营时拍的。
三个相框里同样也放了照片。
每个相框的颜色都不一样。
粉色相框里装的是樱花树下的三人合照,这也是他们在澜湖公园义卖时的唯一一张合照。
湛蓝的天空下,粉霞璨然,她和惜惜都穿着粉色系的汉服,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唯独郁韫林一身黑衣黑裤,面无表情地立在她们身旁,显得格格不入。
但这对一个沉迷学术又患有花粉过敏症的男人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想起当时拍这张照片时,他冒着过敏的风险,摘下帽子和口罩,只为了给惜惜留下一个完美的纪念,忻棠的心底就升起阵阵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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