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棠被噎了一下,她承认自己之前做的有点不厚道,但当时她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依赖自己做的晚饭呀……
她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他,“就算我会中途变卦,可对您来说,‘分手’也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呀。”
“利在哪里?”郁韫林端起汤盅喝了口汤,味道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鲜香浓郁。
“至少可以不用给我表弟补课了呀。”
为了让他主动放弃,她故意说得夸张些,“您不知道,我大姨最是热心肠,要是您帮我表弟补得好,她很可能会带上其他同学一起来补,到时候您想推都推不掉了!”
郁韫林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汤,这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这算什么问题?大姨难道不知道人多效果就不好吗?我想,她总不至于热心到拿自己儿子的成绩做好事吧?”
忻棠:“……”
抱着满满的期待过来,结果却铩羽而归。
接下去的几天,忻棠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让郁韫林同意“分手”的办法来。
转眼就到了周六,这是五一小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吃过午饭,忻棠坐在甜品铺二楼的吧台前,单手撑着脑袋,望着落地窗外的阴沉天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佟伊伊拿着一根黄澄澄的大香蕉走过来,“棠棠,你最近怎么老是唉声叹气的,林黛玉上身了?”
忻棠愁容满面,“你说,让他分个手怎么比登天还难?”
佟伊伊无法理解,“他可是郁教授,比国宝还要稀缺的优质男,江大好几万女生的梦中情人,你竟然想跟他分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比国宝还要稀缺的正直男才对!”忻棠沉沉地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说道,“我想要一个能以假乱真的‘挡箭牌’,而不是一颗随时会自爆的定时炸弹。”
“我看他未必会自曝……”佟伊伊坐到忻棠身旁的高凳上,拿着香蕉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脸颊,“你难道不觉得,郁教授对你的态度很不一般吗?”
忻棠懒懒地瞥她一眼,纳闷道:“哪里不一般了?”
“呐,他先是拒绝做你的‘挡箭牌’,等你跟我哥官宣了,又跳出来横刀夺爱,接着又在你大姨面前默认是你男朋友,最后还赖着不肯分手……”
佟伊伊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然后单手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盯住忻棠,“我猜,他一定对你动真心了!”
“怎么可能!”忻棠被佟伊伊的异想天开逗笑了,“他是对我做的饭动真心了!他怕我以后不给他送饭,才坚决不同意‘分手’的!”
“nonono,那都是借口……”佟伊伊摇着手上的香蕉,片刻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香蕉戳了戳忻棠的手臂,笑眯眯地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来验证一下?”
虽然笃定郁韫林不可能对她动心,但对上佟伊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忻棠还是从善如流地问道:“怎么验证?”
佟伊伊当即清了清嗓子,随即把手上的香蕉竖到忻棠面前,先抛给她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郁教授和这根香蕉很像?每天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浑身充满了禁欲感?”
忻棠:“……”
虽然这个比喻十分不恰当,但她懒得纠正,只是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要彻底撕掉他的伪装啦!”
佟伊伊捏着香蕉的顶端,轻轻撕开一个小口,“就像这样,先解开他的扣子……一个、接着一个,统统解掉之后……”
她的嗓音压得又低又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瑟气,“然后巴开他的衣服……”
佟伊伊将香蕉皮一撕到底。
忻棠瞠目结舌地瞧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佟伊伊却自顾自地剥着香蕉皮,转眼的功夫,一整根白嫩嫩的香蕉便袒露在眼前。
“最后,‘啊呜’一口,把他吃掉!”话音还未落,那香蕉就被塞进了忻棠微张的嘴里。
忻棠被佟伊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偏头避开,哭笑不得地说道:“佟伊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嘿嘿,你不觉得很带感吗?”佟伊伊笑嘻嘻地将香蕉塞进忻棠手里,声音压得很低,眼底的兴奋明晃晃地透出来,
“把性冷感的男人点燃,让他彻底沉沦在你的热情里,那种感觉,想想都好刺激!”
忻棠咬了一口香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当初追应昊,不会就是为了追求这种刺激吧?”
“你怎么知道?”佟伊伊害羞地捧了捧脸颊,随即想到什么,收起笑意,撅起嘴说道,“可惜到现在还没成功……”
“诶?”忻棠有点惊讶。
“哎呀,先不说我的事啦……”佟伊伊摆摆手,紧接着问道,“刚刚我教你的‘剥香蕉’大法记住了没有?”
“你这算哪门子大法!”忻棠嚼着香蕉,含糊不清地嫌弃道,“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佟伊伊侧过身子,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如果他任由你为所欲为,那不用说,他肯定喜欢你!”
忻棠摇摇头,十分确定地说道:“不可能,他的脑子里有且只有数学!”
“要是不可能,那就更要‘剥’他的‘皮’了,天天‘剥、时时‘剥’,‘剥’到他受不了,自然就跟你分手啦!”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绝妙办法……
忻棠乜了佟伊伊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人家是跆拳道黑带,身手好着呢,别说‘剥’他的皮,就是碰一下扣子,说不定就被撂倒了!”
*——*
因为小长假调班的关系,忻棠下午还有一节春蕾幼儿园的烘焙课。
今天她要教小朋友们做蛋挞。
搅拌蛋液、混合蛋挞夜、过筛、往蛋挞皮里倒入蛋挞液,最后放入烤箱……
小朋友们戴着厨师帽、穿着小围裙,跟着忻棠一步一步学得有模有样。
烤出来的成品虽然奇形怪状,但小家伙们都吃得特别开心,忻棠看得也十分开心,还帮他们拍了好些照片放到“月光甜铺”的公众号上。
从幼儿园回来,忻棠便提着早就做好的两份甜品赶去了郁韫林的办公室。
他今天要回老宅吃晚饭,按照以往的惯例,忻棠给他和惜惜各做了一份甜点。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她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端坐在办公桌后头,面前摊着一本比两块砖头还要厚的大部头。
忻棠把装着甜品的保温袋放在茶水柜上,随后走到办公桌前,礼貌地问道:“郁教授,打扰您五分钟可以吗?”
郁韫林闻言从那本密密麻麻的英文书上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又来劝我‘分手’?”
忻棠挤出一个干笑,随即从背包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郑重其事地递到他面前。
郁韫林接过来扫了一眼,低低地嗤笑一声,“这种承诺书没有任何法律效力,跟废纸没什么两样。”
“可我有满满的诚意呀!”忻棠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办法,结果他看了一秒就直接否掉,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拉过椅子坐下,指着《承诺书》言辞恳切地说道,
“如果我不遵守承诺,您就把它贴到‘月光甜铺’的大门上,底下再写上一行‘店主忻棠言而无信无耻至极’的大字,让我彻底社死,怎么样?”
她说得掷地有声,郁韫林却不以为意,“我会贴你不会撕吗?难不成我要每天举着它蹲在你家店门口,那到底是你社死还是我社死?”
忻棠:“……”
在话术上,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忻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哀求道:“郁教授,您就信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回!”
对面的女人竖着纤细的食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过来,里头装满了恳求,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郁韫林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数秒,淡淡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也想信你呀,可你……能信吗?
忻棠正暗自吐槽,又听郁韫林凉飕飕的声音从对面幽幽传来,“还是你喜欢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假戏真做?”
“怎么可能!”忻棠下意识地提高音量。
郁韫林盯住她的眼睛,见她眼神澄澈,眼底找不出一点说谎的心虚,心中稍稍一松,又问道:“那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我就这么不如他?”
“不是您不如他,是……”不如他会演戏……
可这种话和他说并没有用,他天性如此,即便有心演,也演不好,因此,忻棠换了个理由,“因为他打算跟我结婚。”
郁韫林凝着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注视着她,双唇紧紧地抿着,半晌没有说话。
忻棠猜自己掐到了他的软肋,于是又添了些力道,“即便是虚假的关系,我也希望它能够长久而稳定。”
郁韫林默默地点了点头。
忻棠以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佟琛之间的差异,就等着他一锤定音,然后结束这场持续了一整个礼拜的“分手”大戏。
可他却靠上椅背,用钢笔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地说道:“他能做的,我也能。”
忻棠呆住了
——他能什么,能跟她结婚?
为了几口吃的,竟然就这么草率地把终身大事交代给她?!
忻棠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瞧着对面的男人,半晌才问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郁韫林挑了挑眉,反问道:“我看起来像吗?”
忻棠眨了眨眼睛,语重心长地劝道:“……郁教授,您真的没必要为了几顿晚饭,牺牲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换来的回应却是:“你已经超时三分钟了。”
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俨然是个没有感情的计时工具。
忻棠:“……”
言下之意,是她该走了。
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掉。
明天就放小长假了,她要和大姨一家去京市看外婆,她想在走之前和郁韫林敲定“分手”的事,然后找个妥当的理由帮他推掉给表弟补课的事。
无奈这男人油盐不进!
头疼!
忻棠双手托着脸颊,幽怨地瞧着对面的男人。
他却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他微垂着头,英挺的眉骨之下,浓密的睫毛遮住狭长的双眼,挺拔的鼻梁像用直尺拉出的线条,上面架着一副透亮的眼镜,底下一双浅色的薄唇抿着,脸上的神情看似平淡,却又隐隐透出几分紧绷。
忻棠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片刻,随后慢慢往下移。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扣子一如既往地扣到领口,袖口也扣得严严实实,就这么心无旁骛地端坐在办公桌后头,修长白皙的手上握着一支黑色的钢笔,那尖锐的笔头时而停在印满铅字的书页上,时而在稿纸上流畅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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