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承蒙三娘吉言,不过的如今小铺面虽然经营的不错,但距离开食肆,怕还有些距离。”
阿萝在一旁开口:“谁说的?我就觉得小娘子开食肆极好。瞧瞧咱们小铺面里,平常来排队买吃食的客人极多,依我看,连东市有些酒肆都比不上咱们呢。”
杨三娘亦点头:“就是,阿萝说的在理。孟小娘子当日租铺面的气魄哪去了?”
孟锦绣听着两人的话,亦稍一思索——
若是真如三娘和阿萝说的,小铺面能再扩大一些,届时在屋内摆上食案,食案皆要靠窗,两侧配蒲团或者胡床,再将每扇窗户上,都装上颜色素净的小竹帘。
若是天气好了,便将竹帘拉起来,能一眼看到外面热闹的街景。
平日里做些小菜,招待相熟的客人,当心情好的时候,自己就和阿萝凭窗远眺,这样的日子似乎、十分不错。
这么一想,孟锦绣突然也有些期待起来。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拍了拍阿萝的肩膀:“行,那咱们就努力赚钱,争取早日把小食肆开起来。”
阿萝连忙点点头:“我都听小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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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了中午,江洵自大理寺回来,一张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倦色。
今日是端午节,朝中上下皆放假一天,本是不用当差的。但昨日整理案卷的时候,有几处潦草不明的地方。
故今早坊门开后,江洵又去了一趟大理寺,查阅详细的卷宗核对细节,一直忙到中午才回来。
虽说表面上是因公事繁忙,但江洵心里面清楚,他似在隐隐躲避些什么。
江洵无声无息将嘴角抿直,将视线从门前那棵苍劲松树上收回来,沉默着迈入家中。
他刚跨进后院,便敏锐察觉到一阵异样的气氛。
今夏雨水偏多,后院书房外的一排竹子得雨水灌溉,生长的极好。一根根碧绿色的劲竹挺拔耸立,在青石砖上投下一大片阴凉,伴着徐徐微风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如今的时节,还未到热起来的时候,故府中门窗常敞开着,直到入夜后才关上。
但是如今,面前书房的窗子皆关的严严实实,这一路上行来,连一个侍从都未见到。
江洵刚一踏上门口的白玉石阶,便觉一股清凉之意自屋内散了出来,原本极淡的暑热在这冰凉之下,瞬间消弭无踪。
江洵轻握了握拳,然后神情如常的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里,一道华贵美艳的身影映入眼帘。文嘉长公主一袭华服,芙蓉面、樱桃口,头上戴金色雕凤发冠,髻上戴了牡丹,这明艳的打扮,将整间书房都染上一丝奢华。
此时,文嘉长公主坐在书案后面,正吃刚从西域运过来的冰镇葡萄,一旁还有两名婢女打着扇子,生怕热着这位天家贵女。
江洵扫了一眼房中,见屋子当中多一只错金银圆形冰鉴,果然是用上了冰。
他将目光无声收回来,态度恭敬又疏离的唤了一声。
“母亲。”
“回来了?”文嘉长公主开口,她摆了摆手,让喂葡萄的青衫婢女停下。
她生了一双极媚的凤眼,平常看人时风情万种,但不笑的时候,却带着七分上位者的威严。
文嘉长公主看着满脸倦怠的儿子,皱起了一双秀眉询问:“今日端午,你不去宫中赴宴,去了哪里?”
江洵淡淡开口:“儿子去了大理寺。案卷上有些不明之处,故没来得及去宴上,明日自会去向圣人告罪。”
文嘉长公主不满的眯起眼睛:“崔公也太糊涂了些,什么重要的案卷,非要今日查清楚不可?”
江洵摇摇头:“并非老师要求的,是儿子一人的决定。”
文嘉长公主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江洵那脊背挺得笔直,面容却冷淡疏离的模样,张了张嘴,终是轻叹了一口气。
她摆摆手,让打扇的两名婢女也停下,自座上起身,走到江洵面前。
文嘉长公主放缓和了语气:“罢了,圣人那里不必去了,阿兄又不会当真怪你。本宫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也不愿意见如今的驸马。”
见江洵的面色又冷淡几分,俊朗的面容似要结出寒霜来,文嘉长公主抿了抿嘴。
她转了话题:“今年公主府中寻了些粽子来,本宫尝过了,不似宫中那般的甜腻,合该适合你的口味,你若是愿意,便尝尝吧。”
江洵听着文嘉长公主软和下来的语气,面容依旧淡淡的,转过头来看她:“母亲从哪寻来的粽子?”
文嘉长公主愣了一下,才道:“是今早四娘和六娘送过来的,听闻是今年坊间极流行的粽子,至于地点,似乎是南边的永崇坊?”
江洵闻言,只淡淡的点了一下头,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多些母亲挂念,今日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母亲请回公主府。”
“砚之,其实驸马他——”
文嘉长公主脱口而出,待看到儿子徒然冷下来的一双眼眸,浑身冷意四散,她又忙闭上嘴巴。
过了许久,长公主复又轻叹出一口气:“罢了罢了,你这里既然不欢迎本宫,本宫回去便是。”
“恭送母亲。”
江洵退开一步,语气淡淡的说道,然后便目送着文嘉长公主,带着一群婢子浩浩荡荡的离去。
第24章 红枣粽、摇晃坠子
端午这日下午,等在曲江畔看完了龙舟赛,不少人陆续回了坊中,街道上车马往来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宽阔的街道两侧,榆树和槐树皆郁郁葱葱,期间还掺杂了几棵绿树成荫的柳树,悦耳的蝉鸣声,时不时从树上响起几声,让人恍然发觉已邻近盛夏。
江洵一袭天青色锦袍,仰头听着那绿绦间的蝉鸣,恍神之际,仿佛回到幼年时,和父亲母亲一同游终南山的场景。
那时候母亲尚还是公主,同父亲十分恩爱亲密,只偶尔拌嘴,也在父亲的温言轻哄之下,很快便展露笑颜。故这趟终南山之行,一路上都十分开怀。
回来的路上,年幼的江洵好奇的盯着树上一只夏蝉,只觉得那蝉鸣声叫的极清脆悦耳,伴着满眼绿意,瞧到最后连眼睛都花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
父亲温文尔雅的笑笑:“砚之既喜欢夏蝉,那便回去在院中栽几株柳树,等来年柳树长高了,便有蝉来落窝。另外,府宅书房外的那片院墙十分不错,依我想,该在那里种一片青竹,以后读书的时候,一推开窗子便能看见。”
文嘉公主闻言,不高兴的撅起嘴来。
她嗔怪道:“驸马怎么老想着那旧宅子,住在公主府里面不好吗?”
江驸马回过头去,脸上笑容温和的解释:“公主误会了,并不是说公主府不好的意思。圣人命匠人新修建的公主府,自然富丽堂皇,哪里都是好的。”
文嘉公主闻言笑起来,语气娇蛮又自豪:“那是自然的,本宫可住不惯旧宅子,还是公主府住着舒服。”
江驸马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看着娇妻,不再多言,他抱起年幼的儿子上了马车,一家人缓缓朝长安城方向驶去。
江洵一边随意在坊间走着,一边回忆这零碎的片段,嘴角微微向上翘起。
突然间,一道悦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咦,客人站在这里,是要买吃食吗?”
孟锦绣怀里抱着一大把新鲜艾草,站在小铺面的门外,当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她“咦”了一声,疑惑的开口唤道:“江少卿?”
江洵收回思绪,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似乎还未从回忆中完全回过神来,他一张清俊面容上,罕见带着几丝茫然之色。
孟锦绣见他神情不似往日,关心的询问一声:“江少卿,你没事吧?”
江洵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永崇坊里。
面前盈盈站立着一位女郎,正是那位开铺面的孟小娘子,在她身旁不远处,几只小竹牌悬挂在半空,竹牌下缘还有圆孔,被人心思巧妙的挂了几只五色缠绕的坠子。
江洵定睛看去,原来是五色线编出来的小粽子。
这小铺面的主人,果然心思巧妙的很。
江洵收回视线,朝孟锦绣略一颔首,声音清润道:“孟小娘子。”
孟锦绣见这位江少卿盯着小竹牌瞧,笑吟吟的开口询问:“江少卿是来买粽子的吗?”
不等他回答,又遗憾道:“可惜不巧,今日端午节,粽子在上午的时候就卖光了,江少卿怕是白来这一趟。”
江洵听到粽子两个字,视线又不自觉地转向那五色线编成的小粽子。
片刻之后,他对着孟锦绣摇摇头:“某只是路过,并非是来买粽子的。”
孟锦绣“哦”了一声。
想想也对,这位江少卿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吃的自然是宫中赏赐下来的粽子,哪会特意来她这小铺面里买?
这样想着,孟锦绣将他意外出现在这里,归结为对方闲暇之余的巧合。
她点点头,抱着那一大把新鲜的艾草绕过江洵,伸手推开小铺面的门。
等将那一大把艾草放到桌上,回头瞧见江洵还站在原地,不像要走的样子。孟锦绣想了想,从桌上拿了几支艾草走了出来。
孟锦绣走到小铺面外,朝江洵笑笑,一指手中那几只艾草说道:“今日端午节,儿家中惯是要悬挂些艾草,用来驱虫辟邪的。江少卿若不嫌弃,这几支新鲜的艾草就赠予阁下,权当那日,咳、在东市酒肆的感谢。”
孟锦绣回忆起那日的尴尬,忍不住轻咳一声掩饰掉。
说白了,就是用这几支艾草当谢礼,感谢这位江少卿那日的厚道。
江洵朝那几支艾草上看了一眼,似乎看出孟锦绣的尴尬,想了想便略一点头。
他伸手将艾草接过来:“多谢女郎好意。”
孟锦绣见他收下,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不必谢。”
“对了,儿还没问江少卿,上次儿托侍从带回去的桂花糕,江少卿尝过了没有,可还合胃口?”
江洵听她这样问,不自觉的想起那盘色白如雪的桂花糕,后来,他似乎让侍从们拿下去分了?
孟锦绣见江洵没有回答,倒也不甚在意,反正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孟锦绣又遗憾的说道:“可惜,今日本店的粽子都卖光了,不然可以请江少卿尝尝。”
孟锦绣随口说完之后,朝江洵一点头,然后便转身回了小铺面里面,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外面那道清俊身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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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江洵刚一迈进大门,就有侍从迎了上来。
“阿郎回来了。”
那侍从见江洵神色如常,暗中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见到他手上的艾草,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阿郎手里拿的这是?”
江洵开口:“艾草,拿去命人挂起来吧。”
“哎。”那侍从应了一声,将艾草接了,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端午悬挂艾草他也听说过,似乎是荆楚一带的习俗,据说可以驱虫辟邪,阿郎却从哪寻了这几支艾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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