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幽州和渝关那边的补给,他们也不得不一方面派人化妆去其它城镇买粮,另一方面带人去山里打猎,挖野菜,竹笋,寻找能吃的东西,顾念甚至开始教大家摸索着种植香菇。
而且那些难民还带来了另一个可怕的消息,恒州那批到处杀人夺粮的暴民人数越来越多,已经纠集了两三万,而且大部分都手持武器。
现在恒州境内的百姓,要么加入了那些人的队伍,要么就像他们一样,朝周围的州县奔逃,如果不跑,根本已经活不下去了。
“这样下去会出事吧?”听完这个消息,顾念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心。
年深展开地图,垂下眼皮打量着他们当初布置警戒线的位置,“事到如今,只能尽早防御。”
他们与这些人,恐怕迟早得有一战。
定州这边随即加强了在警戒线区域布防的人数,又将探哨往前放了五十里,严阵以待。
转眼就到了8月初,恒州那边却悄无声息。吴鸣去那边走了一趟,带回来个极其惊人的消息,那批暴民防火烧了镇东军的营帐,抢了他们的粮食和武器,那些兵卒大半当场就被杀了,还有小部分逃向了南边的邢州等地。
“这些人也太不禁用了吧?”萧云铠听说镇东军被那些暴民打败,大吃一惊。
“自大轻敌,估计根本没想到那些人敢去袭击他们。”
“我以为他们会先冲着我们来呢。”萧云铠摇了摇头。
“应该是太恨兵营里的那些人了。”完颜忽烈叹了口气。
“也是,”杜泠点头道,“毕竟他们落到今天这个境地,至少有一半是镇东军毫不作为的原因。”
“那现在恒州是什么状况?”年深没有参与他们的感叹,追问吴鸣后续的消息。
“现在河中府那边得了吕青的命令发兵要夺回恒州,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兵临城下。”吴鸣揉着有些发酸的肩膀,懒洋洋地道。
萧云铠哈哈大笑,“这倒好,狗咬狗,让他们多打些日子,咱们正好忙和秋收的事情。”
“顾司直这东西还没弄好么?”杜泠扫了眼旁边的桌案,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碗。这几个月来,桌上那排祭祀似的瓷碗换了数回,却又好像完全没换,每次他看到的时候,里面都是一堆长毛的东西。
“没有。”顾念满脸郁闷。提起这个他就生气,虽说青霉素这玩意,多少都要靠些运气,但这些日子他试了这么多回,居然一次都没碰到,概率低到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压根没有青霉素这样东西了!
“什么什么?”萧云铠凑了过来,一不小心就撞翻了杜泠手上的碗。
那碗东西当即就全扣在了地上。
萧云铠连忙跟顾念道歉。
“算了。”顾念不在意地挥挥手,反正已经失败这么多回了,也不差那一个机会。
当天晚上顾念洗漱完毕,经过那排桌案的时候,赫然发现空缺的那个位置又补上了一个碗。
顾念惊讶地看向还在研究地图的年深,“你补上去的?”
“嗯,看你弄过几回,大致知道怎么弄。”年深云淡风轻地道,一副只是顺手而为的模样。
“谢谢!”顾念跑过去给某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天过后,顾念蹲在桌案边盯着那排白瓷碗,又是一副郁闷的模样。
“又失败了?”年深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好像成了一个。”
年深讶然挑眉,“那你怎么不太开心?”
顾念磨了磨牙,“我只是嫉妒你那双手!”
唯一疑似成功的,就是年深那天晚上补上去的那个碗,这是什么点石成金般逆天的运气!
作者有话说:
顾念[努力给自己洗脑]:我不嫉妒,我一点都不嫉妒!
半分钟后,某人捶桌,呜呜呜,我简直嫉妒死了好嘛!(╥╯^╰╥)
备注:1、霍乱一词在最早的医学典籍《黄帝内经》便有记载:“太阴所至,为中满霍乱吐下”、“土郁之发,为呕吐霍乱。”
东汉名医张仲景在著名的《伤寒论》里也有讨论:“病有霍乱者何?答曰:呕吐而利,此名霍乱。”
霍乱的英文词源cholera,最早出现在2000多年前的“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编撰的文集中。1832年,当烈性传染病霍乱传播到欧洲时,欧洲人根据疫源地,把它命名为“印度霍乱”,后来改称为亚洲霍乱(asiatic cholera)。
当近代霍乱传到中国之后,众多学者也开始根据古代文献记载,在霍乱的名称和霍乱是否早已在中国存在等议题上争论不休。
如今中西方各界人士基本达成了一个共识:中西方文明早期文献所记载的“霍乱”,都只是个体的急性肠胃炎。真正的烈性传染病霍乱,源自印度的恒河三角洲。
2、大蒜素:大蒜素被人食用后会在胃里分解成多种硫化物,其中一种叫做「烯丙基甲基硫醚」的小分子物质甚至可以直接通过胃黏膜进入血液,将那种强烈的味道扩散到人的全身。
3、林檎:百度百科上说林檎可以指两种不同的东西,一是苹果,二是番荔枝。
《艺文类聚》卷八七引晋郭义恭《广志》云:“林檎似赤柰,亦名黑柰……一名来禽,言味甘熟则来禽也。王羲之也有《来禽帖》,《西京杂记》称汉武帝修建上林苑时,“群臣各献名果异树,有林檎十株”。故宫藏有南宋初的绢本设色画《果熟来禽图》,从图上来看,就是苹果。而番荔枝十七世纪才传过来,所以本文观点取苹果之意。
第206章
年深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没明白顾念的意思。
“算了,我们这些凡人的烦恼你是不会懂的。”顾念心累地挥了挥手,抱着那个疑似成功的白瓷碗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的,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桌案上那排被弃之不顾的瓷碗似的,可怜而落寞。
年深:…………
因为担心顾念的情绪,年深晚上特意抽出空来,打算带着他去附近的山上打猎加餐。
参与以及跟进定州城的重建工作,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填饱大家的肚子,关注那些垦荒地块的灌溉状况,预防虫害,除此之外,还要再抽出时间跟墨青以异地传书的形式研究石油蒸馏的问题之类的,顾念这些日子简直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眼看着收成在即,他又已经提前在安排制造纺布织布的各种工具。
冬天到来之前,他们最急需解决的三个问题就是住房、粮食、御寒。
住宿的部分早在最开始顾念就和年深商量过了,考虑到灾民的数量和建造房子所需要的时间,今年所有人都住上房子可能有些困难,所以可能需要建造些大通铺式的简易屋区。未来这些地方也不浪费,可以扩建改造成棉布织造坊或者石油加工坊之类的工厂。
难民潮为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口粮压力,但是同样的,这些人也成倍增加了定州可以使用的劳动力,最终他们开垦和耕种的荒地数量大大增加。再加上他们有近半数的耕种面积种的是番薯这种耐旱高产的东西,按照北地往年的收成数据预估,最起码保证大家吃饱不成问题。
因为在最初过来救灾的时候就计划着让灾区在最短时间内恢复自给自足的状态,所以墨青的第二批物资也特意送来了番薯和棉花种,一个用来饱腹,一个用来保暖。所以顾念才开始提前规划起制造工具的问题,等秋收结束,就纺线织布和建房子双管齐下,争取让大家都能有一身絮棉花的冬衣和棉被。
年深过去找顾念的时候,他正对着木工讲解设计图上的脚踏轧棉机。桌案上还零散地摆着纺车、织布机的图纸,看样子是刚刚讲完。
“等我一刻。”听年深说明来意之后,顾念立刻点头,兴奋地竖起食指朝他比划了个‘1’。他都很久没得空休息了,跟着年深去山上玩一下放松放松也好,顺便还能打打牙祭,大不了明天上午都用来睡觉。
见顾念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年深终于默默松了口气。
两人赶到山上,正是日暮时分,年深便把顾念带到高处的一根横枝上,两人安静地坐在树上看了会儿落日。
天边流云舒卷,余霞成绮,绚烂的金红色颜色映在大地上,叠金流翠,美不胜收。
顾念享受地深吸了口气,带着草木味道的空气仿佛能荡涤灵魂似的,让人身心舒爽。他转过头,发现年深一直盯着西南方向在看。
“在看哪儿?”顾念撞了撞年深的肩膀。
“长安。”
“你想家了?”
“也不是,就是突然想起点事情。” 年深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感慨。
不是想家,能让年深露出这种类似睹物伤怀伤春悲秋的表情的……顾念眼珠转了转,“你该不会是在想陆溪的事情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年深拍了拍他的发顶。
“我以为你是想起你们之前的交情,为现在兄弟反目的状况而感慨呢。”顾念觉得自己的猜测明明挺有道理的,“长安城里现在住的那些人,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触景伤情?”
“我想的不是他,而且,他现在也根本不在长安。” 年深对顾念的脑洞有些无语。
“不在长安?”
“我早就派人查过他的行踪,两年多前,大亁五年五月初,他父亲去世,他就上书请辞回江陵居丧,回去之后借口忧虑过度,在家养病闭门谢客。然而陆府却从未派人请过当地的医师给他诊治,也基本没有去药肆采买过什么药材。我猜,他根本不在江陵。”
“那他会在哪里?”
“暂时应该可以排除的是凉州和咱们这边,至于他到底在安番军、安平军还是镇南军或者镇东军的地盘,就不清楚了。”
“他该不会又有什么计划吧?” 顾念下意识地就觉得陆溪可能又在憋什么坏招。从年深到吕青再到镇北军那边的方家兄弟,陆溪可没少‘祸害’人,就是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了。
年深摇了摇头,“若是以前我或许还能猜猜,后来才知道,我认识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他。”
顾念怨懑地搓了搓脸,第n+1次后悔没有看完那本书,“你想过找个机会当面问他原因吗?”
“当年离开长安之前,我曾经去找过他,但是没见到。当时陆家的管家说他跟随吕青逃亡的路上又生了病,所以留在当地养病打算等身子好一点再回去。后来我晚上去探过陆府,他确实不在。”
“那你当时有没有在陆府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吐蕃风情的摆饰之类的?”顾念对于自己当初那神来一句的关于陆溪血统的狗血猜想,始终念念不忘。
年深摇了摇头,“他没有吐蕃王族的血统。”
“你怎么知道……”顾念怔了怔,而后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派人去调查陆溪的血缘了?”
扶疏的枝叶之间,年深英俊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赧色,“我自问并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会陷害我。”。
陆溪身为陆家的嫡子,未来这个天下第一世家的继承者,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假设他的身世真的有什么问题,知情的人,除了陆家现任家主,恐怕当年早就都被灭口了,否则不用他们这些外人,那些觊觎家主位置的人如果听到风声,肯定也会想法设法挖地三尺的找消息,借题发挥。
所以从陆家查的话,基本不可能有结果,年深便反过来派人去吐蕃那边查了一圈。所有可能适龄的吐蕃王族,无论男女,在那期间根本就没来过长安,更别说江陵了,也没查到任何吐蕃公主与汉人相恋的传闻。
“那咱们岂不是只能等他再露面?”
“嗯。”年深下颌轻动,眼下跟镇东军已经撕破了脸,局面恐怕不死不休,再加上赈灾之类的,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他们跟陆溪之间的私仇,只能暂时先放一放。
“等等,如果不是陆溪,那你刚才到底在伤感什么?”顾念想起了这段对话最初的缘由。
“再过十几天,就是长安城之战满六年的日子。”年深无奈,只得说出了原因。今天出来,原本是想让顾念放松一下心情的,所以刚才他才试图含糊带过,不想影响顾念。
“转眼都六年了。”想到当年那惊心动魄的八天,那些战死的兵卒和百姓,顾念不禁也有些感慨。
他想起来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年深跟杜泠他们都会对着西边祭奠一番。
“不然到时候咱们请夏初搞个斋醮吧。”顾念的眸子里映出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祭奠一下当初那些英魂,也超度下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百姓。”
“嗯。”年深点了点头。
年深去猎了头鹿和一只兔子回来,就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最后大半只鹿又被扛回军营送到秦染和夏初那边给他们加餐了。
大约是听说了恒州那边的事情,没过几天,外围的周边各城,邢州、广晋、相州也相济传来了有乡民陆续揭竿而起。将当地的镇东军打得落花流水赶出各城的消息。
一时间,风声鹤唳,旁边驻守齐州、开封、潞州等城的镇东军也立刻紧张起来。
吴鸣去附近的各个县城兜转了一圈,大致打听到了状况。
原来,地震时毫无作为的镇东军不止恒州这边,附近受灾的各城,几乎尽皆如此,像年深他们这种拼命救灾的,才是‘异类’。
难民潮虽然让定州这两个月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但最辛苦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拒收过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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