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需求越来越多,本着距离越远撤退的安全度就越大的原则,最后,年深索性直接拉到了现在的位置,也就他们手上现有的千步神弩可以攻击的范围极限。
就这样,城内城外,做水泥,修路、盐田、防护坑、开垦荒地等数个区域同步开工。众人仿佛又恢复了从前在飞来谷备战时的那种紧张的节奏,巡防和各种工程交叉进行,忙得脚不沾地。
关于栽种番薯的问题,顾念听墨青‘诉完苦’,又想了个办法,用缸上墙。简而言之,就是把番薯都像最初他培育种薯的时候那样,种到缸里,然后摆到城墙上去。反正上面位置宽阔,就算加了缸也不会影响平常巡城兵卒的通行,还能顺便绿化下环境。
第一块供试验用的盐田区域很快就弄好了,顾念便开始教众人引海水入盐田,逐步晒卤。
没错,其实顾念要用的方法主要不是煮,而是‘风吹日晒’,也就是后世的晒盐法。
这种方法虽然‘靠天吃饭’,速度相对煮盐慢了一些,但可以节省下大量的薪柴,而且产量极为可观。
顾念以前跟着拍过一个号称纯天然的海盐品牌的广告,去他们的盐场专门看过整个制盐过程,怎么说呢,在顾念看来,制盐真的不是什么难事,没有制盐权才是问题。但他们现在既然已经‘自立城户’,当然不用管什么制盐权的问题。
而且现在世道混乱,他就不信如果他能做出同样的盐来,那些盐商会不要。
春天日高风烈,几天后的一个早晨,负责打理盐田的兵卒们刚走出城门,就惊奇的发现,盐田上面出现了一大片白花花的盐,漂亮得就像雪花一样!
成了,真的晒成了!
兵卒们兴奋的跑过去,近看虽然还是有些发黄,但跟他们平常吃的盐相差无几。四五个人同时小心翼翼地各自抓起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呸!”
“噗!”
下一秒,几人便同时面目扭曲,吐出了口内的盐晶。
又苦又涩,比池盐还难吃。
“有那么难吃么?”萧云铠见那些盐与平日看到的海盐看起来基本无异,便自己也试着尝了一块。
入口的刹那,他的脸就黑了。
顾念和年深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萧云铠和众人愁眉苦脸的画面。
“怎么了?不是晒成了么?”顾念见盐池里全部结出了盐花,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郁闷。
“晒是晒成了,但是不能吃。”萧云铠捏起一块,递到顾念和年深手里,示意他们尝尝,就这个盐,他自己肯定都不买。
顾念用舌尖轻轻舔舐了下,立刻抓住年深的手腕阻止他,“别试了,又苦又涩。”
年深还是把手指放进了口内, “看来就像之前说的一样,这边的海水,不能制盐。”
“当时那个盐户说是咱们这里的风有问题。”正好跑过来看热闹的老兵卒道。
“镇北侯请盐户过来制盐的时候,你也在场?”顾念诧异地看向老兵卒。
“嗯,当时那几个盐户其实用的方法跟你这个差不多,其实并不是煮的,而是利用海风和太阳‘吹晒’。据他们所说,这样不但能大大的降低制盐的成本,产出的盐也更为精细。但他们在这边制的盐却苦涩难吃,几乎无法下咽。后来最后那个盐户说,咱们这边的风吹过之后,卤水是粥状和块状的,跟在他家乡那边不同,所以出来的盐味道不一样。”
风不一样?顾念皱眉看着那些盐,一时陷入了沉默。
顾念没舍得扔那些盐,而是让人全部都装袋运回了自己的城主府。他就不信,自己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这些盐跟小郎君当初做的雪花糖好像。”井生帮着众人把那些盐运进城主府的仓库,听说这些都不能吃,看着那些白花花的盐,露出可惜的神色。
顾念听后,眼神却蓦的一亮,等等,盐的味道苦涩,应该就是当中还有杂质的缘故,就像当初提纯砂糖一样,把这些粗盐再进行提纯不就好了?
他让井生提了袋盐到厨房,放到锅里,重新用水稀释熬煮,上层很快就重新析出了细腻的白色盐花。顾念用筷子挑了一点放入口内,那种苦涩的味道果然消失了大半。
果然,只要提纯就好了!顾念长出口气,知道自己已经离最终答案很近了。
当天晚上,顾念特意让厨房安排了一道烤羊腿,蘸料就是孜然和盐。
“嗯,今天的盐好像特别好吃。”吴鸣尝了一口抹过盐的羊肉便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初立刻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满桌子的人,只有吴鸣早晨在睡懒觉,不知道顾念制盐失败的事情。
众人也都担心的看向顾念,怕他会不开心,没想到顾念却笑眯眯地看向吴鸣,“真的?”
吴鸣迟疑地看了夏初一眼,最后还是道,“真的。”
“那就好,如果好吃,就说明咱们自己做的盐成功了!”顾念脸上笑意更胜。
众人:???
“我早上尝到的确实不是这个味道。”年深看向顾念,向他寻求答案。
“早上的你尝的那种,还差了最后一个步骤,弄好之后,就是这个。不信你们问井生。”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旁边的井生。
“对,我帮小郎君亲手弄的。”井生被众人看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信待会儿我带你们去试试。”
“现在就去吧。”萧云铠激动的起身。
众人饭也不吃了,跟着顾念和井生转到厨房。盯着井生又用那种难吃的盐提纯了一锅新盐出来,这才信了。
“太好了,咱们这次真的可以抢吕青的饭碗了!”萧云铠开心地振臂。
为了提纯粗盐,顾念又重新请墨青做了批太阳灶出来,盐田也立刻又扩张了两倍的范围,渝关城的煮盐大业,就这样热火朝天地展开了。
半个多月后,顾念正在盐田指挥众人第三次引水入池,城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锣声。众人心头猛地一紧,有人来攻打渝关了!
作者有话说:
顾念:跟着哥哥走,有盐吃~lt;)。(gt;[叉腰]
备注:1、唐肃宗时期,第五琦作榷盐法:“民制、官收、官运、官销”。之后,刘晏又进行了改进,“民制、官收、商运、商销”。
2、《隋书·流求》其中记载:“以木槽中暴海水为盐。”成书于唐显庆四年(659)的《北史·流求》同样亦记载:“以木槽中暴海水为盐。”隋唐时期,已经有福建及《重纂福建通志·盐法》记载隋朝、唐朝福建盐民生产食盐:“福建东南逼海,土人(沿海人)划地为埕,漉海水注之,日曝成盐,与江淮浙异。”,隋唐时期,福建及台湾已经有晒盐的制法,只是未大面积展开。文内的状况根据行文需要做了私设。
3、宋代沈括《梦溪笔谈》记载:“解州盐泽之南,秋夏间多大风,谓之‘盐南风’。其势发屋拔木,几欲动地。”南风吹来,盐田上方的水蒸气被吹走,“一夕成盐”。
第157章
顾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平州城那边看了看,盐田这半边都是整饬好的平地,正在施工的货船码头那里也基本没有任何能遮挡视野的设施和树木,一眼就能看到对面通往平州城的黄土道。
土道尽头安静祥和,只有丝丝春草冒出的新绿,看不到任何马蹄扬起的烟尘。
他怔了下,迅速明白过来,袭城的不是南边的镇东军,而是北边的镇北军。
听到锣声,正在盐田里忙碌的其它人也纷纷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有些人甚至立刻丢下东西,抬脚想往回跑。
唯有萧云铠,处变不惊,“慌什么,不就是打仗么?人还在对面远着呢,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好带回城!”
盐田干活的人本来大部分就都是轮休的兵卒,只是因为在‘休假’状态,乍然收到敌袭的消息,心慌意乱,才乱了手脚。
被萧云铠呵斥过后,众人也都冷静了下来,快手快脚地开始拾掇手边的东西。
顾念不禁松了口气,幸亏有萧云铠在,才稳住了局面,刚才那一下子,其实他也慌得要命。
顾念正想弯下腰跟众人一块收拾,回过头的萧云铠突然抬脚踹了站在他旁边的亲兵一脚,“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城主回城?他要是受伤了,看麾下不扒了你们的皮!”
最近城里的事情多,年深自己脱不开身,吴鸣又被派出去打听消息了,他不放心顾念的安全,就特意安排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兵卒,每日只要顾念出门,便都贴身跟着。
两个亲兵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一左一右架起顾念就往回跑。
这两年顾念的身高也长了些,虽然没有后世的米尺来测量,但据他自己估量,就算没到一米八,应该也相差无几。
结果这会儿被两个长得铁塔似的亲兵往上一架,他的脚居然都够不到地面!
那两个亲兵‘托举’着顾念,一路旋风似的奔回到城门里,才将人放了下来。
“你们连个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重新‘脚踏实地’的顾念揉着被捏疼的肩膀,怨念地看向两人。
两名亲兵:???
等城外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撤回来,顾念才放了心,便跟萧云铠带着那两名亲兵上了北边的城墙。
北城墙上,每隔百多步便立着架千步神弩,一直延伸到西边长城的甲字位望楼上。
两层兵卒分列在垛口前,持弓握弩,严阵以待。
城门楼之前,年深跟杜泠、叶九思三人身着盔甲脚蹬皮靴,英姿飒飒的一字排开,各自举着个望远镜。
“去吧。”顾念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年深吩咐身边的两人。
叶九思跟杜泠迅速收起手上的望远镜,各自转身,分别跑向北城墙左右两个箭楼的方向。
“九郎,你去远山区那边的山字号望楼盯着山上的动静,防止他们声东击西,在那边偷袭。”年深朝身后的另一人道。
“得令!”那人立刻精神抖擞地跨上自行木车,飞驰而去。
渝关城的西城墙连着长城,为方便平时沟通,渝关城原来的兵卒们便给那些长城上的箭楼编了号,最靠近西城墙的那个望楼是甲字楼,由近及远,往山里延伸,依次是乙字楼,丙字楼,丁字楼……,一直到癸字楼。
顾念和年深来了之后,便用山一,山二的顺序给第十一座望楼往后也加了编号,以区别近城区和远城区的长城,方备后续布防。但以兵卒们步行的脚程,每日能走到癸字望楼的位置已是极限。
二月底的时候,墨青将飞来谷的家当都运来了渝关,其中自然少不了自行车。兵卒们便将这些原本在山里骑惯了的木车带到了城墙上,日常可以巡查的范围顿时拉远了数倍,一直可以跑到山字二十七号望楼那边。
一方面二十七号望楼那边山势陡然拔高,常人根本无法翻越,另一方面想过去的话需要爬近百级的台阶,自行车要扛上去实在不便,所以现在巡查城墙的兵卒们,便把‘终点’放在了那里。
等顾念走到年深身边,再抬眼往远处看,不用望远镜就已经能看到那些穿着黑色皮甲的镇北军的身影,乌压压的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正气势汹汹地朝渝关城奔驰而来。
“他这是手下的人都康复了,觉得自己可以一战了?”顾念粗略估算了下,现在能看得到的就已经有两三千人马。
“以方曜月的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年深扫了眼顾念身上,“你怎么不穿护甲就上城墙?”
顾念噎了噎,事出紧急,他这不是从盐田那边回来直接就赶到城墙上来了么!
“还不快去给顾城主取套甲衣过来!”萧云铠朝顾念身后的一个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转身奔进了城门楼。
“你去拿两个彭排。”彭排就是盾牌,见另外一个亲兵还傻站着,萧云铠又道。这两个孩子怎么这么愣呢,半点没有他和杜泠当初的机灵劲儿。
“五郎,你帮我去盯着南墙那边,以防镇东军那边有动作。”见萧云铠也在,年深也给他安排了个任务。
“得令!”萧云铠转身跑了。
“一千步!”城门楼上方负责拿望远镜瞭望的人将手上的绿色小旗伸出瞭望孔外挥了挥,高声喊道。
“神弩手准备!”城门楼下的令兵也随之甩动了手上的旗子。一时间,顾念满耳都是吱吱嘎嘎扭转神弩机括的声响。
这功夫亲兵也把城门楼里备用的甲衣取过来了,顾念赶紧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身上套。
“九百步!”小旗子又伸了出来。
年深瞥见顾念笨拙的动作和被他穿得乱七八糟的甲衣,忍不住伸手帮他拎出了被压在甲衣底下的半个衣领,又解开扣错位置的几个地方重新系了一下。
看着年深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腰侧忙和,顾念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看,只见附近的兵卒都敛严肃容,目不斜视的盯着镇北军来袭的方向,唯有他那两个亲兵一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模样。
哥哥一世英名都毁在这件衣服上了!顾念默默在心里哀叹,想他顾念,上知天文,下懂物理,居然搞不定区区一件兵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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