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道,“你在蓟州下的船?”
从洛阳顺着永济渠一路北上,最靠近这里的大港就是蓟州。以后若是真的拿下渝关,或许还可以考虑弯进渤海,一直开到渝关城。
“不然还能停在哪里~”叶九思傲娇的把头一偏,刻意不去看墨青。
墨青:…………
得,还气着呢。
叶九思将杯子里的热饮子一饮而尽,又递了过来,顾念这才看到他掌心已经磨出了半透明的薄茧,显然是在过去近两年的时间里着实下了一番苦功。
就在这个空档,杜岭过来敲门。
杜岭看看顾念,又看看年深,露出为难的神色,“小世子的东西太多了,咱们这边有点放不下,你看……”
“实在不行先放院子里吧。”顾念道。
杜岭挠了挠头,“就是院子里不够放……”
顾念:???
放不下?不算墨青和百戏团那边几个‘超大型’的院子话,他这个院子的面积基本就是飞来谷最大的了。
顾念转身推开窗户看了眼,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抬着红色的木箱,跟传说中的十里红妆似的,从吊索那边一直绵延到了他的院子里。
而他的院子里,已经摞了几层黑木箱,除了原本放置的酸菜缸、给白老虎圈出来的‘游乐场’和一条供人同行的过道,全都塞得满满当当。
“黑色的放这边,红色的搬去他那边。”叶九思指了指墨青。没等顾念和年深答话,小世子自己就做出了安排。
“好咧。”杜岭应了声,重新带上了门。
“你到底带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多?”顾念愕然。
“黑箱子里基本都是金铤。”叶九思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敲了敲杯壁。
顾念:…………
富可敌国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也不全都是我家的,顾夫人和年将军他们怕你们受苦,也塞了几箱给我,还有何鞍书、孙昭、柔娘和岳湎他们那边,也都各自凑了一箱。”叶九思从怀里摸出个信封,塞到年深手里,“清单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他们这是‘穷’得人尽皆知了吗?顾念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又暖暖的,有人惦记着,雪中送炭,这种感觉着实不错。
他凑到年深那边看了看,在一长串带着编号记载金铤数目的清单最后,还有几个衣箱,分别写着年深和他自己的名字。
“衣箱?”顾念不解地看向叶九思,什么衣服还千里迢迢地带过来?
“那是为你们两个行冠礼准备的东西,年将军和顾夫人说,现在境况特殊,只能委屈你们在北地先自行为礼了。里面的衣服大多都是年夫人和顾夫人亲手缝制的。”叶九思挑了挑眉,眼内露出丝得意,“还有,你们两个的字,那可是我阿爹帮忙取的。”
“年夫人?”年深皱眉,他阿娘因为阿爹去世的事情深受打击,早就在五年前过世了。难道……
“啊,对了,年将军日前娶亲了。”叶九思抚掌道,“我可是代你好好敬了三杯酒哦!”
年风勇娶亲了?顾念比年深还要惊讶,毕竟原书里的年风勇一心扑在军务上,根本无心儿女情长,截至他看到的地方为止,依旧是个单身汉。
“说起来其实那人你们也认识,就是孙家纸坊,孙昭的妹妹,孙芷兰。”
顾念眼前登时浮现出那个眉清目秀穿着石绿色襴袍坐在马车上,双脚悬在半空不停晃悠的身影。那位喜欢女扮男装的孙家小妹,居然嫁给了年将军?
年深眉心皱得更紧了,“阿叔信上怎么没跟我说?”
“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叶九思用下巴点了点清单上的衣箱。
年深:…………
顾念倒是有些理解年风勇,他毕竟是年深的长辈,两人通信也都以正经的军务要事为主,估计是不好意思跟侄子提这些,所以也算正好借着做冠服的机会,名正言顺的‘通知’年深这件大事。
“那你运到阿青那边的黑箱子装的是什么?”顾念知道年深需要点时间缓缓,故意岔开了话题。
“就是些古怪的石头,凉州那边矿道里挖出来的,陆昊说你们这边可能用得到,还有些是这两年秋浓渡的货船在外地无意收来的,这不是正好过来嘛,就顺手都运过来了。”叶九思仍旧没往墨青那边看,一副自己只是‘顺带’带过来的意思。
无意?恐怕是特意去找的吧?顾念看着小世子嘴硬的模样微微翘起唇角,墨青喜欢各种珍奇材料的事情,长安几乎人尽皆知。
而且,这些石矿至少半数都是金属材料,对他们弄人造磁铁做无弦之弩什么的,指不定有什么用处。
“怎么还有?”顾念发现年深手里的信纸不止一张,往下翻了翻,第二张是黑箱子的货物清单,就像叶九思说的,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石材,第三张则赫然写着棉布粮食的字样。
叶九思抿了抿唇,“第一批带来的这些,都是比较贵重的,我怕带太多惹人注意,后面还剩下的东西,会让其它人再分批带进来。
今年的棉花收成不错,将军说北地比较需要这个,让我给你们运了一些过来。
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孙昭那边弄出来的新纸,何鞍书新淘到的葡萄酒,柔娘和岳湎他们鼓捣出来的什么据说能防止皮肤冻裂的水胭脂,陆昊那个家伙给吴鸣写的故事话本……
对了,你们不是缺粮食么?我也让人买了一些。”
顾念:…………
好家伙,你这是搬了小半个凉州来吧?
“你打算以后让秋浓渡常跑北边这条线?”年深听出了叶九思的弦外之音。
秋浓渡的路线之前一直瞄定在江宁府一带的富庶地区,做的也是丝绸玉石之类的‘大买卖’,不会跑北边这种条件艰苦,利润有限的路线。
“当然要跑啊,”叶九思偏了偏脑袋,“你们就算能酿造出好酒,在北边这种地方也卖不上好价格吧?运到洛阳和江宁那边可就不一样了,保准你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咱们去程带酒,回程收粮食,岂不是一举两得?”
小世子这个主意倒是的确不错,顾念点了点头,又想起靺鞨人的物产,“你还可以收些珍珠和药材。”
靺鞨人的珍珠直接拿到洛阳,价格绝对可以翻两番。能打通这条商路的话,靺鞨人的收入也会跟着大大增加,生活状况就能改善许多。
“都可以。”叶九思无所谓地道,反正珍珠和药材也不太占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响动,几人还以为又是杜岭,结果这回挤进来的是一只白花花毛茸茸的虎头。
白老虎站在门口,半个脑袋夹在门缝里,试探性的看向四人。
“过来吧。”顾念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白老虎兴奋地一跃而上,趴到了顾念身边,顺便还用那条粗尾巴‘搂’住了顾念的腰。
“你们这个谷倒真是有趣,尤其是那个吊索。”再次看见这只白老虎,又想到自己进入山林后一路的所见所闻,叶九思不禁感叹。
“你看到的那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阿青帮我们打造的。多亏了他,飞来谷才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能有如此规模。”顾念暗戳戳地帮墨青说好话,解释着先过来的墨青对飞来谷有多么重要。
“反正你们两个就是一伙儿的。”叶九思脸色蓦地黑沉,‘委屈巴巴’地瞥了顾念一眼,酸气十足。
顾念这才猛地的想起来,不止墨青,他自己当初来的时候,也丢下过叶九思一回。
“走这么远的路饿了吧,我帮你弄点好吃的去。”眼见着台风要卷到自己了,顾念心虚地笑了笑,朝年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抚小世子,自己则借口做饭‘逃’了出去。
“我帮你。”墨青也跟着溜了出来。
为了讨好叶九思,顾念不得不再次祭出了自己的看家菜,糖醋排骨和东坡肉,又让井生帮忙弄了个酸菜火锅。
墨青想要帮忙,顾念不肯,只让他离得远远的陪着。墨青那双手可太金贵了,要是不小心烫伤,他们可就损失大了。
想来想去,顾念又‘忍痛’去地窖摸了两个地瓜出来,放在灶膛边烤上。最后还配了两壶酒,琉璃光和琥珀光。
琉璃光是他用浊酒提纯的那种,没有后世的白酒那么透明,反而像琉璃似的,光线下微微泛着淡淡的青绿色。
琥珀光就是他和秦染自己做酒曲然后用粮食试酿出来的那种。本来顾念还想再多放段时间,让酒里的醇类和脂类有充分的时间融合反应,以期达到最佳的口感。
无奈杜泠和吴鸣这两个家伙,整天撺掇着他想要尝尝看。前几天,顾念终于被他们两个弄得受不了,开了一坛,那坛酒不知道为什么,就像金珀似的,颜色泛黄,就被秦染起名叫做琥珀光。
秦染说出‘琥珀光’三个字的时候,顾念都有些震惊了,这个时代明明没有李白,自己酿的酒居然还能莫名的和李白扯上点缘分。
顾念把东西准备停当,跟墨青一并端进了屋。
“你把那些人也带来了?”
顾念和墨青进去的时候,年深跟叶九思正聊着什么。叶九思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再黑着脸。
“嗯。”
那些人是哪些人?顾念跟墨青对视了下,有些不明白年深和叶九思打的哑谜。
“父亲说你应该需要。”提到这个,叶九思蓦地敛言正色,点了点头,“第一批有两百人,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只带了二十人过来,后续会分批陆续从蓟州赶过来。”
顾念皱了皱眉,蓟州也就是后世的天津,还有将近两百人会从天津过来?
见顾念面露疑惑,年深便对叶九思挑了挑眉,“还不跟你师父他们解释下?”
“这可算得上是我国公府最大的秘密了。”叶九思小声地嘟囔了句,却依旧没有拒绝年深的要求,乖乖转过头,对着顾念道,“师父还记得我为什么管你叫‘师父’么?”
作者有话说:
顾念:我说不记得了会被揍吗~╮(╯3╰)╭
第148章
“不就是纸甲?”顾念把酪浆壶递给年深,自己给叶九思倒了杯琥珀光。这事他是记得的,叶九思当时说他是一事之师,感谢他教纸甲的事情。
叶九思得意地挑起眉峰,“看来师父也有‘失察’的时候,你就没想过纸甲为什么对我这么重要吗?”
顾念:???
他当时只觉得小世子骄纵随心所欲惯了,心血来潮,只是后来没想到就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纸甲对叶九思有什么重要的?国公府又没有兵?
难道是给那些家将们穿?
国公府又不差钱,再加上有墨家在,想私下弄些盔甲应该没那么困难,不至于用纸甲吧?
等等,仔细想想,他第一次解释纸甲什么的其实是在清凉观第一次帮年深穿简易纸甲的时候,当时叶九思也在场,但他心血来潮的称呼自己为师父,却是自己在履雪殿第二次解释纸甲之后。
第一次和第二次有什么不同?
顾念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当初的对话,又想起了关于国公府的一些细节,国公府和松涛别院的模样……
还有,叶九思刚才说他是坐着秋浓渡的船来的。
顾念惊讶地看向年深,又看向叶九思,把那杯酒递了过去,“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叶家有一支水上之师吧?”
他二次解释纸甲的时候,特意提到了纸甲对水军更为适用之事,松涛别院,有一片面积大到夸张的人工湖泊,秋浓渡做的是水上的生意。
将这些东西串联到一处,就不难联想到他们说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了。
原书里提过,国公府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一是国公府绵延数代,根基深厚,满朝上下,各大世家,六方军侯,全都与叶家交情匪浅。一旦动了他,势必会同时得罪多方势力。
二是申国公生财有道且出手大方,国公府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申国公却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好人,长安城内外,举国上下,一旦有事情需要出钱,他从不吝啬。
不但如此,上到宰相,下到平民,无论谁求上门去,不论贵贱,他能帮的一定会帮。吕青等人都想留着这只金母鸡继续‘生’蛋。
三是申国公低调,他一不贪权,二不好色,三不喜欢搀和朝堂的任何事情,除了对儿子娇惯些,基本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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