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与年深对视一眼,难道是派人在匠坊代买的?但这样的话楚娘基本就没有跟墨青见面的可能性了,面都没见,又何谈是神秘男友或者抓住对方的重要把柄用以要挟钱财呢?
为以防万一,顾念还是请墨青写下了最近半个月所有买过珍珠扁簪的客人。当然,墨青的话是真是假,他们也还要再去查查看。
墨青将写好的名单折成长条状,顾念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
顾念:???
墨青双指夹着那张名单,眼梢微扬,看向年深,“礼尚往来,作为交换,不知年少卿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但说无妨。”年深面色没有半分变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怕少卿笑话,在下今日刚做好样东西,想找个武功好的人验验货,既然少卿恰好到访,可否也帮忙去试试?”
年深剑眉微扬,“却之不恭。”
“那么顾司直就请在此处暂待。”墨青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引着年深走向侧院。
眨眼之间,屋里就只剩下顾念和两个小厮。顾念展眉一笑,丝毫没有被冷落地感觉,反而主动的再次拉着两个小厮聊起了那些模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年深才回来。
他额间沁着薄汗,却满脸春风,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能让年深感兴趣的应该不多,顾念猜测墨青让年深去试的,很可能是把新的武器或者护甲。但墨青明显是要保密,他便没有开口问。
墨家的匠坊就在宅院东边,离开之前,顾念跟年深也进去逛了逛,除了好奇,主要还是想看看匠坊里的珍珠扁簪是否跟琉璃头上的一样。
迎面就是满墙的货架,大致分为三个区域,日常用具,文房用具,随身配饰。
货架边角打磨得光滑细致,榫卯处严丝合缝,再加上过油涂清漆后那种莹润的色泽,普通的竹木材质立刻变得质感上乘,雅而不俗。
顾念正想招呼年深先去随身配饰区找簪子,抬头却发现他已经大步朝日常用具那边走去。
他只得自己去逛。商品琳琅满目,明显比西市同样的东西要精致许多,当然,价格也贵得令人咂舌。
金质的珍珠扁簪有两种,看起来都跟琉璃头上戴的那根差不多,只在底下的累丝图案上有所区别。所以,楚娘的那些首饰只是在墨家匠坊买的,而不是墨青亲手做的?楚娘那么说,是因为好面子吗?顾念心里画了个问号,打算有机会的话再去找琉璃借那支扁簪来看看。
扁簪旁边放的是支簪笔,不是朝服礼冠上的那种‘白笔’,而是外观是簪,拆开才见笔锋的真笔。
顾念甚至兴起了订制的念头,他倒不是真的想要簪笔,而是想要根簪‘针’。
叶九思的生日宴席让他认识到,这个时代崇尚文武双修,即便是那些纨绔子弟,也大多能练上一两手,他这样不会功夫的,万一哪天遇到迫不得已要动手的情况,可就太吃亏了,必须考虑弄个防身的东西。
以墨青的手艺,既然能作出金蝶那样的物件,那么采用簪笔类似的结构,将簪子中间藏上把细针,再加上弹射机关,扣之而发,就像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给他这样的人防身岂不是再好不过?
就是想跟墨青下单太不容易了。顾念哀怨地叹了口气,又特意去看了眼白玉书拨,至少比他买的那支价格翻了五倍,实打实的奢侈品。
常见的如印章、糊斗、镇纸、书匣、笔格之类的,也有类似何家村鎏金银香囊那种使用了陀螺仪原理的设计精巧的奇物。
乍看到那排花鸟纹的金银香囊,顾念顿时兴起买一个回去的念头,不过,最便宜的一个也要四万钱,价格令他望而却步。别说四万,眼下他连四千都拿不出来。
顾念逛了几圈,发现墨家匠坊最便宜的东西就是种手工雕刻的竹杯,199文,与其他东西相比,简直便宜到离谱,但与市场上几文钱就能买到的普通竹杯相比,却又贵得离谱。这东西也不能随身带着炫耀,因而算是匠坊里难得滞销的物件,堆在那里乏人问津。
等他走出匠坊,发现年深早已经等在门口。
年深手上又提了个盒子,精致的竹木盒上,烫着咖啡色的墨家标志性的竹叶印记。这又是给谁的拜礼?还有别的地方要去?顾念正在瞎猜,年深却直接将那个盒子递了过来。
顾念:???
“给我的?”顾念迟疑着,有点不太敢确定。
“嗯。”
“叶家的那对是御赐的,不能随便给人。就帮你找了个小一些的,墨家的东西,应该不会比宫里的匠造坊差多少。”
顾念:???
老板,你在说什么?怎么听不懂?
作者有话说:
备注:1、簪笔:把毛笔像发簪一样插在头上,方便随时取用,后亦称“簪白笔”“立笔”。最早见于《史记·滑稽列传》中“西门豹簪笔磬折,向河立待良久。”魏晋南北朝时期,簪笔制度正式确立,冠中所簪的毛笔的笔头已规定为不着墨的白毫,簪白笔以示礼仪和尊敬,失去奏事记言的实用价值,成为偏重于文官的冠饰。唐朝时期,对朝服、公服、祭服的规定较前朝诸代更加明确系统。官员在庄重严肃的礼仪活动中穿着的朝服中有针对不同官职和等级有相应的簪笔制度。武官和王爵皆不簪笔,七品以上文官的朝服必簪白笔。
第33章
“谢谢。”顾念迟疑地接过那个盒子,心里却满是问号。
有那么一瞬间,他曾经想过里面是不是墨家匠坊卖得最好的鎏金银香囊,但那个盒子的尺寸明显大了许多,而且银香囊似乎跟叶家也没什么关系。顾及礼仪,他并没有当面打开,反正回家就能知道,也不急在一时。
两人骑马离开宣阳坊,按辔徐行,顾念看了看四周,正要说话,年深却突然开口,“应该不是他。”
“他身边的人武艺都很普通,也没有发现耳侧有伤的人。”年深又补充了句,显然借着‘验货’的机会仔细观察过。
“我也觉得不是他。”顾念的上半身随着钓星黑马小幅度晃动,声音也颠得微微有些发颤,“根据小厮们的说法,墨青平素只喜欢泡在各个匠造坊里,每月出门的日子屈指可数。
最近更是为了今天的那件东西一心一意没日没夜的跟匠头们守在匠造坊,就连定制东西的客人,也大多推给了管事去见。昨天去松涛别院,是他二十天来第一次出门。”
看墨青那圈黑眼圈就知道,他最近确实熬夜非常厉害。
“如果他是那位神秘男友,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做不到最近经常跟楚娘见面。那就跟琉璃说的更不相符了。
另外,墨府的人厨艺不佳,所以墨青请客吃饭一般都会去外边,基本不会在家里开宴席,也很少召都知过府。他也不好女色,住得离平康坊这么近,却很少涉足,为了避嫌才找男人按摩双手和手臂。
这样的话,如果他不是楚娘男友,那么他跟楚娘的见面机会就只剩下洽谈订单的时候,在那种场合,楚娘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拿到什么能要挟勒索墨青的惊人秘密吧?”
墨青基本已经可以排除了。年深下颌微动,夕阳在他线条优越的眉骨上打出淡金色的光晕,英俊得惹人侧目,“接下来恐怕要重点追查楚娘的客户名单,尤其是你碰到的那个宰相府护卫。”
至于墨青这边,也要派人在周边再走访调查下,以防万一。
顾念回到义宁坊,恰好赶上正在关坊门。
推门的两人见他打马飞奔而来,便和气地停下了动作。
“谢啦!”顾念笑着朝两人道谢,眉眼弯弯地打马从大门间剩下的缝隙穿了进去。
他刚进药肆,守在门口的青梅就急匆匆的把他往顾夫人的房间里带,说等她好久了。
吩咐井生把马身上的盒子拿回自己房间,顾念跟着青梅先去了顾夫人那边。
路上青梅忧心忡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弄得顾念莫名其妙,“出了什么事吗?”
“夫人心情不太好。”青梅小声地提醒他。
“怎么,今天的饮子卖得不好?”顾念瞬间想起今天应该是第一天为了试验受欢迎的口味卖饮子,便安慰她道,“咱们药肆的位置跟西市没法比,路过的人不多,再加上以前也没卖过,卖得少很正常,正好也借着这段时间先在街坊邻居里打打口碑,建立个初步印象。”
春梅正想开口,顾念又道,“再说了,今天剩下也没事,待会儿正好留着做茶底,实在不行饭后再给你们做几杯云霞饮。”
他的话太多太密,春梅完全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两人便已经来到顾夫人门前。
顾念撩开帘子,只见顾夫人半沉着脸坐在案旁,旁边放着一大一小两样东西,小的是盒子,大的用灰缬粗布包着。
见他进门,顾夫人叹了口气,将那两样东西往前推了推,“阿满,你该不会是又乱买什么了吧?”
西市那边时不时有人登门送货,让顾夫人这小半日过得惴惴不安,生怕小儿子安稳了两日,又故态复萌。
顾念扫了眼桌案上的东西,立刻想起是西市那两家店提供的送货服务。
再联系顾夫人的脸色和春梅刚才的模样,顾念这才明白,让顾夫人心情不好的,不是饮子卖得‘不好’的问题,而是他。
“阿娘,你别担心,只是给阿舅和玳瑁他们买的礼物,我今天出去得匆忙,忘了带钱,只好让他们送过来。”顾念蹲下身,抓着顾夫人的衣袖晃了晃,温声解释。他完全理解顾夫人的担忧,没办法,谁叫他以往的‘战绩’太辉煌呢?
顾夫人怔了怔,这才记起顾念确实前几日跟自己提过,上次忘了给秦染买礼物,过几天会补上。
“我还以为……”她脸上闪过丝尴尬,讪讪地道, “倒是阿娘错怪了你。”
“其实阿娘只要打开应该就能明白的。”顾念抽开木盒,把里面的翡翠书拨展示给顾夫人,“这是买给阿舅的书拨,我觉得上面的话特别适合阿舅,一眼就看中了。”
“我待会就把钱送过来。”顾念又打开另外那个包袱,露出里面一大两小,三双做工精巧的小鞋。老实说,顾夫人在那么担心的情况下还保持着对儿子最起码的尊重,没有拆开这些东西,顾念还是很惊讶的。
“阿娘不是心疼那些钱……”
“知道,阿娘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做那些荒唐事的。”
“阿满真的长大了。”顾夫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安抚好顾夫人,顾念回去换了身衣服,还完钱才把东西取走。走回房间的路上,他顺手抽出那双最大的鞋递给了井生。
接连问了好几遍,井生才敢确认那双鞋是给自己的,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晚饭时,玳瑁惦记着顾念中午做的云霞饮,接连问了好几遍,玛瑙虽然不说话,眼里却同样是十分渴求的模样。顾念受不住两个小家伙的眼神,正好厨房里还有点剩料,便带着井生和春梅又进了厨房。
做了两回,井生打发奶盖的手法已经逐渐熟练,顾念却琢磨着要抓紧时间设计个搅拌机和新的打蛋器。
真的开奶茶店不可能全靠井生手打,必须要弄个负责打发和搅拌的机器,不然太费力气了。没有电动,至少可以做个轻便手摇式的。
按照上次试做的速度,快的话十几天后第一批白糖就能投入使用,大一点的缸恐怕就得至少一两个月了。他得在这之前把打蛋器、搅拌机和杯子的问题搞定,至于原材料进货之类控制成本的问题,暂时就只能丢给秦染和顾忠了。
糟糕,盘算着时间规划的顾念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想到秦染,他才想起自己给秦染的礼物还没送过去,待会儿得赶紧去。
账目已经盘点完毕,秦染又恢复了得空就手不释卷的习惯。顾念带着书拨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翻一本前朝传下来的手抄本医书,整理着可以用到饮子里的配方。
灯火下的秦染一身月白色襴袍,温文尔雅。
“阿舅,我上月的俸禄发下来了,帮你买了件礼物。”顾念雀跃地把那个木盒递到秦染面前。
礼物?秦染放下手里的医书,面色讶异地看看那个盒子,又看看顾念。他倒是知道顾念给用俸禄给阿姐买了块衣服料子,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那份。
这孩子以前不是最厌烦自己这个便宜舅舅么?怎么最近不但态度变了,居然还给自己买礼物?
回想顾念这些日子的行为,秦染越想越觉得奇怪,非但没有接那个盒子,面色也严肃起来,伸出三指搭住顾念的手腕,“你不会是得了失魂之症吧?”
“阿舅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吧。”顾念的笑容僵在脸上。
虽然他早就设想过类似的情形,他有原主的记忆,面对这类问题,只要打死不认,任谁都拿他没办法,但真遇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虚。
“别动。”秦染的脸色依旧非常严肃。
没事,肯定没事。顾念在心里拼命安抚自己。
把脉就把脉,反正也查不出什么,要是脉象有问题,早在刚醒来的那次应该就被发现了。
果然,没过多久,秦染便困惑地放开了他的手腕。
稳了,看秦染的表情,顾念就知道自己的脉象非常正常。
“我只是在大理寺见过人情冷暖,长了些见识,最近又遇到这么多事情,发现自己以前有多荒唐而已。以前做的错事太多了,就想弥补一下,毕竟上次还摔了你的脉枕。” ”顾念作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故意提起大半年前两人吵架的事。
那次吵架时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脉枕是怎么碎掉的。
“是我荒谬了。”秦染脸色转霁,语气也缓和下来,并指戳了戳自己的额侧。
“我挑了好久,就想着跟阿舅道个歉。”顾念‘委委屈屈’地再次把那个装着书拨的盒子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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