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全新的,那就按照八成的价格收,你们的收音机二十一块收,手表两百四十块,加起来就是两百六十块一。”售货员打了一下算盘,就把周建安夫妻拿过来卖的收音机和手表收好,再从抽屉里拿出钱来给他们。
    周建安拿了钱,就拎着李翠萍出去了。
    夫妻俩走出去之后我还在吵,月眠的耳朵比较灵光,在信托站内也听得清清楚楚的。
    “李翠萍你可真是拜金,结婚不是应该结成革命友谊一起建设国家吗?为什么你就喜欢看那些虚荣的东西!你简直就是资本主义做派!
    你这种女人一点都不适合过日子,能够有男人要你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要在这里瞎胡闹,我就是看不得你们这种女人,爱慕虚荣,什么都要看钱,一点都不温柔贤惠!”
    “周建安,你怎么反倒是反过来说我了?明明是你们家欺骗我的!我一开始跟你们说要三转一响的吗?是你们去提亲的时候自己说会给我准备的,也是你们自己准备的,又不是我要的!
    可是你们借钱买回来的,偏偏跟我说是你们自己有的东西,现在结了婚又得把东西卖掉,这不是欺骗我吗?你们这是骗婚,就是把我骗过来嫁给你的!”
    “啪!”一个响亮巴掌声传了进来。
    “李翠萍,你少来说这些话,明明就是你不好!你嫁男人不是过日子去的吗?你嫁男人难道是奔着钱去的?国家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消灭资本主义,你怎么跟国家反过来干!
    你竟然看中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勤俭持家,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女人了,好女人根本就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就是一个坏女人出去没人要的那种坏女人!”
    “哈哈哈哈哈!周建安你真是给我一顶好大的帽子,好大的帽子啊!”
    “李翠萍,你要去哪里?你给我回来!”
    ……
    听到这里,声音就渐渐远去了,从周建安最后喊的话里面猜,应该是李翠萍一气之下跑了,周建安追不回来。
    “两位同志,你们是来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售货员这个时候才问李桂芝和月眠。
    李桂芝刚才也没有说话,想来大家都和月眠一样,忙着听热闹去了。
    “我们是来买东西的,你们这里有没有怀表?”李桂芝问。
    月眠也在一旁点点头。
    “对,我们想看看怀表。”
    这是她和李桂芝在路上商量之后决定要看的东西。
    一般人来信托站买东西,那都是买平时生活需要用到的,可是她们过来买东西也是当钱存,先存起来,等到改革开放之后,再大价钱卖掉。
    但是她们不能够让别人看得出来她们在做这个事情,因此可不能一到信托赚了之后就问“有什么好东西就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这样会让人引起怀疑的。
    如果说主动张口问一个什么东西,那就会让信托站的售货员觉得你是真的需要的了。
    “怀表,有的。”售货员说着,就打开她身后的柜子,端出一个托盘来。
    月眠和李桂芝看着那个托盘上的东西,瞬间眼睛都亮了。
    那个托盘上确实是有好几块怀表,但是更惹眼的是其中一块金表。
    在看到那块金表的那一刻,婆媳俩就觉得她们已经不需要怀表了。
    “唉,我小儿子要相亲结婚了,得给他准备一块表才行,要不然人家姑娘家也不愿意嫁啊。”李桂芝装模作样的去看那些怀表。
    月眠也在一旁配合演戏。
    “是啊,现在的姑娘结婚,谁不要三转一响的,有的是娘家准备,但是娘家不准备的那就得婆家来买了,我们也是想给我小叔子找更好的姑娘才提前准备这些东西的。”
    月眠说着,都觉得自己说的跟真的一样。
    “那你们要这块吧,这块就是刚才那一对夫妻刚拿过来卖掉的,全新的,没有用过,拿来结婚刚好。”售货员把李翠萍夫妻卖的那块手表推了过来。
    月眠盯着托盘上的金表摇摇头。
    “那不行,刚才那对夫妻刚结婚就闹矛盾,不吉利,他们卖的东西那也不吉利的,我们不要。”
    “哎哟,你还在这里搞这些封建迷信呢,我们要相信马列,不信鬼神。”售货员说道。
    也是因为月眠长得好看,因此她的月眠的态度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
    这就是长得好看的好处啊,太容易获得别人的善意了。
    “我也不是信鬼神,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李桂芝说道。
    “照你们这么说,这信托站的所有的东西都不吉利了。有谁有事没事会跑到信托站来卖东西的啊,那肯定是很缺钱,家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必须要过来卖东西的,这么一看这信托战里哪些东西是吉利的呢?没有。”售货员有些无奈地说。
    李桂芝摇了摇头。
    “哪怕是这个样子,眼不见为净嘛,其他那些东西他们过来卖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卖,但是这块手表是什么原因卖掉的,我们刚才是亲眼所见的,那就不能拿。我觉得这块金表挺好看的。”李桂芝说着,也觉得已经到了适当的时机了,就拿起了托盘上的那块金表。
    “哎哟,照你们这么说,这块金表,那就更不吉利了。这块金表是以前一位贝勒爷的,清朝的时候家里可有钱了,他还留过洋,后来大清没了,他们家也没落了,就留了一些东西给他的子孙后代。
    他的子孙后代在解放前做一些生意,挣了不少钱,成了资本家,解放后被打地主抄家了,就剩下一些贝勒爷留下来的老物件没有被没收走。
    后来他们家因为成分不好,坐牢的坐牢,疯的疯,剩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把剩下的老物件拿到信托站来卖,这款金表就是那些老物件之一。”售货员说道。
    这年代的售货员又不看业绩,买的多卖的少,那都是一样的,死工资她才不害怕,她说了这些话了之后这块表卖不出去呢。
    李桂芝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售货员,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个售货员根本就没有认出来这块表是个金表,想来她来信托站工作也没多久。
    “唉,那没事,我们又没有亲眼看到那位贝勒爷的后代来卖这个东西,刚就说了,眼不见为净嘛,我们就要这一块了。”
    “我觉得那个东西也长得很不错啊!”月眠突然指了指售货员身后货柜上的一个旱烟斗。
    她看中的自然不是那个旱烟斗,而是烟嘴的黄金,那毕竟也是黄金做的啊。
    “你们家里有人抽烟?有人抽烟也可以买新的烟斗啊,用别人用过的不觉得恶心吗?”售货员有些嫌弃地说。
    “不恶心,我男人烟瘾大的很啊,我买回去就告诉他我是在信托站买的,恶心恶心他,说不定他就能戒烟了。”月眠随便编了个理由。
    “行吧,这两个给你们,我去看看价格啊。”售货员说着就拿出一个本本来去翻看里面的价格。
    原来李桂芝猜的没有错,这个售货员果然是新来的,还不识货。
    她和月眠对视了一眼,月眠也马上领悟过来了。
    她们要趁着这个送货员现在还不是很识货,趁机淘多一些宝贝回去啊。
    看了一圈了之后,婆媳俩就发现了一箩筐的“布拉吉”裙子碎片。
    这些布拉吉据说是一位资本家大小姐留下来的,大小姐成分不好,在五十年代初的时候就卖掉自己在国内的资产逃出国去了,其中就包括她的房产地产,车子,商铺,以及她家里面的东西,就包括她这些“布拉吉”裙子。
    她卖掉她的布拉吉之后,这些布拉吉还在很多人的手上流通,一直等到这场运动开始,没有人敢在家里留这些东西,所以有这些东西的人才会处理掉,其中有的人就会拿到信托站来卖。
    这年头可不流行穿布拉吉,那是会被让别人说是资本主义做派的,所以布拉吉不值钱,也没有人敢把布拉吉穿出去,甚至拿到信托站来卖的时候,也只能把裙子剪坏,当成破布卖。
    资本家大小姐的布拉吉用的布料很好,所以被剪成破布之后也还是能看得出来质量很好的,但是没有人买。
    那些真正需要买破布的人,一般都会去买那些粗布麻布,想要买好的,顶多就是买一些的确良料子的布子,资本家大小姐留下来的这些布拉吉布料,回去不实用啊,穿又不能穿出去,拿来做贴身衣物吧,这些丝绸又太脆弱了,一洗就坏,别说拿来做抹布什么的了。
    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所以这些被剪坏的布拉基就一直堆积在信托站的角落,无人问津。
    可月眠和李桂芝想都不想,就直接把那一大箩筐的坏布拉吉都买了。
    信托站的售货员用一种“你们真是不识货”的嫌弃目光看着李桂芝和月眠,那样子分明就是在嘲笑李桂芝和月眠把垃圾当宝贝呢。
    李桂芝和月眠压根就不在意,俩人顺便就在信托站再买了两个麻袋,把那些被剪坏的布拉吉放个麻袋里。
    售货员看着两人的行为,还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这些布拉吉堆在这里都已经有好几年了,有很多地方都被蟑螂老鼠咬过,你们拿回去干什么啊?”
    “蟑螂老鼠咬过没有关系,洗干净晒晒太阳就能够消毒了。我肚子里不是有一个孩子嘛?快要生了,你瞧瞧我的大肚子,等孩子生出来,我拿这些布拉吉做填充物,给孩子做布娃娃。”
    “做填充物啊,啊,那是可以,比棉花要便宜很多。”售货员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月眠看到丁玉芳提了一大麻袋的东西进来了。
    虽然住在同一个大杂院里,但是陆家一家和丁玉芳都不熟,月眠婆媳俩和丁玉芳只是礼貌性地互相点点头,当是打招呼了,就不说话了。
    信托站里,另一名售货员见到丁玉芳来就打招呼。
    “丁同志你来了啊,今天你要卖什么东西?”语气显得十分的熟络。
    月眠和李桂芝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从胡同出来的时候,她们还在想,丁玉芳借那些钱去做了什么,到底是怎么能钱生钱的。
    现在看来,难不成丁玉峰是通过信托站来到卖东西?
    “我今天卖的东西挺多的,这里有一个鞋拔子,一个烟斗,一对镇尺,一个笔洗,还有一些帽子围巾……”丁玉芳说着,就把她提过来的麻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摆在信托站的台面上。
    “对了你们王主任在不在啊?上次那个事情,我还想和王主任再聊一聊。”丁玉芳把东西都放出来了之后问道。
    “我们王主任出去了,看在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你在这儿等等?”售货员问。
    丁玉芳点点头。
    “行,我在这里等等他,你帮我算算我这些东西也值多少钱吧。”
    ……
    月眠还想看热闹呢,不过她们买的布拉吉已经收好了,麻袋也已经给绑好,于是就只能够先结账离开信托站了。
    出了信托站的大门,月眠就不再按捺自己的兴奋了,冲着李桂芝笑起来。
    “妈,那块金表值不少钱吧?等几年之后那上面的金子也能卖不少钱吧?”月眠的双眼亮晶晶的。
    李桂芝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眼界,就只能看到上面的金子了是不是?”
    “可是最值钱的不就是金子吗?是妈你自己跟我说的啊,那你还说钻石还要等很久才会被人炒作起来值大钱的,还是黄金最稳妥呢。”月眠被李桂芝说了,有些不服气地嘟嘟嘴。
    “是黄金很值钱,但是这块金表本身更值钱。这是一块瑞士的手表,你别看它其貌不扬的,主要是现在这年头,老百姓很多都吃不饱饭的,就不会有更高的物质需求了。
    等到改革开……等到几年之后老百姓的日子好了起来,会出现一大批先富起来的人,他们吃穿不愁了就会有更高的需求,像这块手表这样的古董表,戴出去有排面,咱卖给他们,价格能够翻上千倍。”
    “上……咳咳咳……上千倍?咳咳咳……”月眠被吓得都咳嗽出声了。
    她突然觉得手里的手表有些烫手,害怕自己会把他弄丢,于是就赶紧把这块特别值钱的表塞到兜里,紧紧地抓住。
    李桂芝看到她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是,上千倍,你可别觉得夸张,因为这是古董机械表,是传承了百年的品牌做出来的经典款式,在国外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
    等过了些年,咱国家的老百姓日子好起来了之后,在咱国家也是供不应求,那也是老板们趋之若鹜的东西,能够卖出上千倍的价格也不夸张,如果拿到拍卖会上,说不定能卖得更多。”
    “嗯嗯!”月眠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金表,抓得更紧了,“那那个烟斗呢?妈,这个烟斗是不是也可以发上千倍啊?”
    “那倒是没有,这烟斗又不像机械表那样很有技术含量,这块金表可是瑞士传承品牌的经典款式,再过个几十年都不会过时,而且还会越来越值钱,烟斗怎么比得了?”
    “嗷,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这个烟斗,咱只能够把上面的金子抠下来卖了?这样也挺好的,我刚才选这个烟斗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啊。”月眠还是很开心的。
    李桂芝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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