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宋宇何在?”又是良久,叶瑾诺才背对着百官,轻声开口。
宋宇领命出列,俯首抱拳行下一礼:“末将在!”
“如今本宫苏醒,天界蠢蠢欲动,魔界若要求得长久安稳,唯有主动攻打天界,以震慑敌方,而此战,必捷。”叶瑾诺转过身,直视着宋宇,“本宫以魔界君主之名,令你即日起严加操练兵马,大战来临之时,率死士随本宫攻打天界界门!”
她用的,还是死士二字。
大战之时,她无法保护自己手下的将士。
若要追随她,若心中决定守卫魔界,就必须带着赴死的决心。
而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坐看战事。
她从五百年前至今,始终把自己当成死士其中之一。
当年她不惜耗尽自己内丹法力,也要守住界门,如今亦然。
决定率先动兵,是她唯一的出路。
不能再那么被动地等着望舒来,不能再忍让。
她要望舒也尝尝,被攻至界门时,不得不带着死士迎战的痛苦。
“末将谨遵殿下懿旨!必不负殿下厚望!”宋宇高声领命。
随行羽林军面面相觑片刻,皆低头抱拳:“末将甘愿追随殿下!”
铁甲银盔,碰撞出巨大声响。
那是他们的决心。
既然做了守卫君主的羽林军,他们自然有责任追随君主。
“好!”叶瑾诺不断点头,她把右手放在自己心口:“本宫以曦玥之名起誓,必不负五百年前战死英魂,他们换来魔界百年安稳,本宫此战,必将还他们永久盛世安康!”
文武百官无不被她决心气势震撼,俯首再次叩拜:“殿下圣明!臣必将誓死追随殿下!”
叶瑾诺闭上了眼。
忽然群臣之中,传来一女子声音:“殿下,臣妾有奏!”
实在不伦不类,一听自称,便知是诰命夫人,诰命夫人怎能用有奏二字?
但叶瑾诺睁开眼,看向起身出列的虞泠,“说。”
虞泠此番不再福身,而是对着叶瑾诺抱拳行礼:“前太尉虞烬之女虞泠,请旨出战!”
可她如今,还身怀有孕。
叶瑾诺垂下眉眼,“本宫不允。”
“将门不出孬种!臣妾虽是女儿身,却也愿为家国献身!”虞泠说罢,咬着下唇,又抱拳行下一礼:“家父教导,若魔界有战,虞家绝不会有半个逃兵!国策在上,家法当前,臣妾哪怕只能为将士浣衣做饭,也心甘情愿!”
身为五百年前太尉的得意门生,虞烬深知战场无情,多是有去无回。
可他更明白,唯有身先士卒,才能唤醒将士心中家国之情,为家国献身。
于是虞家家法中,哪怕是女子,若有战,必将出战。
“虞泠,战事何时开始,本宫还未定下,若届时你身怀六甲,将士们也无暇救你性命。”叶瑾诺看着虞泠,冷声开口。
魔界再怎么缺兵少马,也不需一个孕妇出战。
大战之时,都要孕妇和孩子先逃。
可虞泠却洒脱一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是战死沙场,便求殿下为臣妾腹中孩儿,也立几个衣冠冢,若无国,他们便也无家。”
此话一出,百官震撼。
听见自家夫人豪言壮语,苍语心尖都颤。
将门虎女,名不虚传。
他思量片刻,起身行礼:“殿下,臣虽为文官,愿替夫人出战。”
能让这条大尾巴狼心甘情愿上战场,也就只有虞泠了。
苍语先前,可是连唐弈去侍寝都要劝几句的。
叶瑾诺黛眉紧蹙,这不是她要的。
正欲开口反驳,忽听远处传来一男子粗犷嗓音:“虞家家法中,不许孕妇出战!”
叶瑾诺与朝臣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率十余名男丁行于风沙之中,径直向他们走来。
来人,正是虞泠的父亲,前太尉虞烬。
虞烬年过叁百余岁,虽是面容已见沧桑,却依旧有将军风骨,腰不弯背不驼。
他挺着身板行至叶瑾诺身前,这才跪地行礼:“草民辞官多年,今得小女消息,才知殿下前来祭拜英魂,草民心中感念众将士英勇,携族中男丁前来见礼,倘若殿下不弃,草民愿与族人随殿下参战,誓死守卫魔界王权!”
将军一生,不跪天地,只跪家国。
他跪叶瑾诺,是跪他的君,也是跪他的国。
叶瑾诺微微动容,亲自俯身扶起虞烬,展颜一笑:“得你相助,是本宫之幸,亦是魔界之幸。”
“爹爹!”虞泠眉间展露喜色。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会来,就如她所说,将门不出孬种。
宋宇瞧见虞烬时,神色一凛,却还是抱拳行礼:“虞大人。”
“不过一介草民,宋大人多礼了。”虞烬微微摆手,这才看向叶瑾诺:“草民不敢以先前功名自居高位,如今愿随殿下出战,殿下只将草民当做一个普通将士便是。”
叶瑾诺垂眸,淡淡开口:“依魔界律法,老将参战,依辞官前官职授位。”
御史大夫薛木心忍无可忍,“殿下,魔界律法之中,没有这一条。”
“本宫刚刚定下的,需知会你一声么?”叶瑾诺嗤笑,看向没有眼力见的御史大夫。
唐弈和苍语对视一眼,捂着薛木心的嘴把他拖回百官之中。
家国大事之前,就别惦念着那点礼法了。
君主之所以被称为君主,就是有决策之权力。
叶瑾诺居高临下看着文武百官,厉声道:“你好好看看这十万座衣冠冢!恪守礼法,墨守成规,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你是要寒了这十万英魂的心吗?!”
薛木心还想说什么,嘴里被塞了满嘴树叶,吐都吐不完。
唐弈面不改色,对叶瑾诺拱手行礼:“殿下圣明!”
百官不再纠结方才这出闹剧,俯首叩拜:“殿下圣明!”
叶瑾诺衣袖一摆,“聂荣,传本宫懿旨,前太尉虞烬英勇无私,赐一品镇军大将军之位,协助太尉宋宇操练兵马,为攻打天界定下万全之策!”
聂荣拂尘一扬,“奴才遵旨!”
“末将谢殿下恩典!必不负殿下厚望!”虞烬抱拳行下一礼,应答之时,声如洪钟。
。
回到都城后,日子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虞烬的到来无疑在最大程度上鼓舞了魔界军队,连告老还乡的太尉都为了魔界回到朝堂,他们没有理由不好好操练。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慢慢往着叶瑾诺预期的方向推进。
只是在一个平静的夜里,叶瑾诺坐在院中,和唐弈在月下对饮。
“我陷入长眠之前,对父神说了叁个愿望。”叶瑾诺饮下一杯烈酒,笑吟吟看向唐弈,
“什么?”唐弈为她斟满酒液,这才温柔笑着看向她。
叶瑾诺手肘撑在石桌上,双手捧着脸看着他,眉眼弯弯好不动人,“我对父神说,此生我唯有叁愿。”
“一愿江山无恙,烟火寻常。”
“二愿父兄常健,岁岁安康。”
“叁愿······”叶瑾诺眉梢一扬,嘴角笑意更甚:“与唐墨熙永结同心,岁岁年年常相见。”
唐弈怔愣片刻,才又笑了。
一如当年他离开叶瑾诺时,眼角眉梢尽是对她柔和爱意。
倾身凑到她身前,在她唇上落下轻吻,“瑾儿是神女,愿望都会实现。”
江山会无恙,父兄会安康,心上人也会常伴她身侧。
“话不能这么说。”叶瑾诺幽幽叹息,抬头望向天上一轮圆月,“月亮好圆,是快到十五了么?”
“快了。”唐弈算算日子,是快到十五了。
那个人类说的月圆夜,亲人团聚的月圆夜。
叶瑾诺歪着脑袋,扬着黛眉看着天上月亮,“你说,望舒会对天上那位许下什么愿望呢?同为神女,她的愿望也会实现吧?”
“这个问题······”唐弈停顿片刻,才低低笑道:“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他接触得最多的神女,就是叶瑾诺。
但是在很多年前,他见过望舒。
去天界时,他见过缩在怀渊怀里不敢看人的那只小兔子。
胆子很小,似乎是受了伤,只能暂时用原形躲在怀渊的怀里。
后来,他听说那只小兔子长了本事,亲手弑师。
但与叶瑾诺去天界赴宴时他所想的一般,望舒不够纯粹,她没有下死手。
至今无法破境的望舒,又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自然元素之中,一直觉得望舒和叶瑾诺是姐妹。
她们容貌很像,只有一些细小的差异。
也就是那点差异,反而让她们产生巨大的不同。
仿佛出自同一人手笔的造物,却在根本上有着差异。
望舒清冷,叶瑾诺艳丽。
所以真正认识叶瑾诺之后,唐弈也无法探寻,那样的望舒心里,会悄悄对她的父神许下什么愿望。
叶瑾诺又饮下一杯烈酒,轻轻吐出一口酒气,才小声问道:“你觉得她快乐吗?”
“我无法回答。”唐弈摇摇头,却又笑了:“但是瑾儿会一直很快乐。”
破境之后,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叶瑾诺确实很快乐,哪怕大战在即,她依旧很快乐。
她早就想好,若是自己战死,只要她守住了魔界安稳,那她死而无憾。
“明日······”叶瑾诺垂下眼眸,淡淡开口:“唤傅渊来见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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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结束了_(:3」∠)_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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