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大厅。
华美典雅的蝴蝶形水晶吊灯折射出流光溢彩的绚烂,穿梭在欧式宽敞的卡座中央犹如通向神秘梦幻的另一个世界。
DJ台的旋律和节奏渐渐爬上顶峰,这样的氛围持续了有一段时间,随后,音响里高亢的乐曲缓慢停歇,电吉他手和鼓手鞠躬退场,舞池里令人酣畅淋漓的舞蹈也临近尾声。
一场舞结束,几位扭着水蛇腰的女生转身离开,她们头戴黑白灰三色的猫耳朵发箍,身上穿着改版后的衬衫制服,腿环和皮靴把一双双腿拉得纤长细直,性感魅惑,尤为吸睛。
周棠走出来,余光碰巧瞥见了她们露了一半在空气里的雪白的屁股蛋儿,也就是在切歌的间隙,苏昭禾突然又叫住她。
“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改变想法喜欢你。”她觉得周棠那句话是为了与她结交关系的假意示好。
周棠眸光潋滟,瞧着苏昭禾。
她像一只漂亮的布偶猫,傲娇地昂起下巴,连带着优越的天鹅颈,“保守秘密是你应该做的,那件事是我的隐私。”
“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周棠再一次强调。
社交间的能量磁场是一种很奇妙的缘分,苏昭禾和她曾经见过的那些人不太一样,她伶俐聪慧,却没有世俗那样的圆融精明。
周棠其实更欣赏她这样的诚实坦率。
也许那件事还有另外的,比较委婉的解决方式,但是,偏偏苏昭禾都没选,她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不喜欢,不愿意,不高兴。
这何尝不能称作是一个遵循内心,灵魂鲜活且清澈纯真的人呢?
……
周棠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复古石纹的桌面上堆着他们刚才打完聚集的扑克牌。
她的眼睛盯着右手边那杯蔓越莓汁特调的鸡尾酒,剩余的冰块融化,表面飘起了一层细碎的冰碴,浆果液的颜色红亮深邃,沉在杯底浓稠得晃眼。
可能是在认出苏昭禾的那一秒,周棠的心绪全然回到了在纽黑文生活学习的那几年。
纪江言双手压着扑克进行新一轮的洗牌,周棠没有再参与游戏的兴趣,她放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钰边抽牌边靠过去,用指尖戳了戳她的手背,轻声问道:“周棠姐,你怎么去那么久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遇到一个同校学妹。”周棠摇摇脑袋,表示只是小问题。
林钰转过头扫视一遍,看到了跟在周棠身后不远处走出来的苏昭禾,几秒后,她捏着手里的牌给它们一一调整好位置。
*
靳谈常来Moonlight,但待得最久的地方是在三楼的玻璃包厢,那里的露台相对静谧,能看清夜幕下点缀在天际闪烁着光芒的星。
他走到吧台边,食指关节碰到桌面,短促地敲了两下,紧接着,他轻车熟路地要了一杯从来不对外销售的酒水。
名为:【冬令时·北纬69°】
这杯酒没有在菜单上标明,它单纯是这家酒吧老板——傅时霁的私藏喜好。
在南港,Moonlight的推荐指数在热门榜单上遥遥领先,但甚少有人知道这家酒吧背后的老板是傅时霁,因为他不是南港本地人,他的名字也并没有登记在册。
认识傅时霁的人寥寥无几,靳谈便是其中之一。他们相熟,就源自这杯由傅时霁亲自创新研发的,基底为伏特加的酒。
花香馥郁,度数中等,口感微苦偏酸。
调酒师上下摇晃手臂,注入杯中后,他拿过明火器具,熟练自如地点燃酒体。
蓝粉色的簇簇火苗跳跃攀升,像是奔赴一场盛大的告白,数秒过去,火焰燃烧殆尽,又像是漂泊再无归期的诀别。
靳谈端着余温发烫的酒杯,环顾四周,在一片嘈杂背景中找寻着周棠的身影。
谭柯然在这之前给他发了一张角度模糊的照片,根据瞬时记忆,周棠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楼金属拱形酒架的隔壁。
台上又播放了一首节奏鲜明的歌舞,红男绿女拥抱着,尽情地嚎叫呼喊。
纷乱吵闹。
厅内光线昏暗,大部分人群陷入酒精的沉醉迷离,无人注意到气质清冷的男人挥手拨开他们,径直朝心中既定的方向走过去。
左手边莫名出现一杯酒的时候,周棠连头都懒得抬起来,她心不在焉地拒绝道:“不好意思,不喝你的酒,也不加联系方式。”
各种形式的搭讪操作她今晚上碰见了好几次,回回都是用这种随意敷衍的语气劝退别人,来酒吧玩的也不会真的脆弱到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点到为止他们必然懂,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听见这话早已扭头离开,但……
周棠发现左手边的那杯酒还摆在那儿,她抬头,与林钰和刘云萱交换眼神,看到面前三个人的瞳孔里有转瞬即逝的愣怔。
不同于周围纸醉金迷的浓香,周棠鼻息间嗅到了凛冽疏离的绿意茶味。
干净温和,晶莹剔透。
她安静地望着他。
靳谈倚在墨色皮质沙发的扶手旁边,膝盖抵着桌腿侧面工艺精湛的雕花,姿态慵懒。
灯光循序变化,此时调成了暧昧旖旎的模样,他全身都浸在一片黑色阴影里,暗到五官棱角也看不清晰,但周棠知道他的目光笼罩在她的头顶,悄然注视着她。
这儿坐了四个人,没有谁不认识靳谈。
医院事件过后,林钰和刘云萱已经把靳谈列为了她们周棠姐的头号追求对象,所以自然就对他的任何行为见怪不怪。
她们表现的比姐姐本人还要激动。
纪江言之前也见过几次,他一向对年轻有为的靳总投以崇拜仰慕的敬意。
靳谈眉梢一挑,捉住周棠的手腕,拉起来,端起那杯酒放到她的手心,声线微凉,“要不要尝一口?”
语调分明漫不经心,可周棠好似被这句话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把那杯酒凑到唇边,浅浅抿入。
液体顺滑地溜过舌尖,一开始没有过于辛辣的感觉,只有仿佛雨天绵软滋润的清新,然后是花卉芬芳,最终生津回甘,丝丝缕缕的甜沁着肺腑,与柠檬汁的酸涩交织融合。
周棠还没来得及把酒杯放下,靳谈已经站起身,和他们三个人打完招呼,扯过她的手从拥挤的过道里走出去。
见状,林钰和刘云萱目瞪口呆,半晌,她们才听到纪江言幽幽地一句,“靳总应该会绅士地把周棠姐送回家吧?”
“肯定的,上次我和小萱看见他们……”
“……”
本来他们三个就说好要出来玩,周棠一开始是拒绝的,所以她先离开也并不影响他们热情高涨的娱乐氛围。
门外停车场,一辆黑色奔驰。靳谈打开车门,不顾周棠的意愿将她推进后座。
他力道不小,周棠觉得自己的后腰是被撞到椅背上的,还没等到她挣扎着要开门出去,下一秒车窗落了锁,靳谈宽阔的肩向她逼近。
周棠手脚并用地退到门边,靳谈俯身,偏头凝着她脸上的神情。
可能是那口酒后劲太强,周棠顿感面上滚烫,绯色弥漫,眼前被烘出一层雾气,而靳谈身上如同丝绸质地流泻而下的包裹感浓烈到她躲避不及。
他滴酒未沾,那股好闻的味道是新换的某个香水品牌散发出来的。
周棠双手挡在胸前,靳谈再靠近时,她推搡着他的胳膊,出声提醒道:“靳谈,我要下车。”
“那杯酒好喝吗?”靳谈勾唇轻笑了一下,歪头打量着周棠屈膝防备的动作。
里面人太多,周棠刚才没有拒绝就是因为她不清楚靳谈会当众做出什么她拦不住的事情,如果一定要那样的话,她不如先顺着他的意跟着他出来。
“我说好喝你会满意吗?”
周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靳谈,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明白吗?”
靳谈目光深沉,没说话,伸手抚上周棠的脖颈,掌骨微微托起她的侧颊。
他又靠近她。
周棠意识到两个人的呼吸在狭小的后座之间来回纠缠,在他的薄唇即将落到她的嘴角时,她心底陡然生出许多委屈,低声喃喃道:“靳谈,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靳谈没开始的动作猝然僵住,他收回手,语气终于有了变化,像是控诉也像是妥协,他说:“周棠,是你欺负我。”
在他面对钟禧昌挥来的拐杖无动于衷时,她下意识搂过他的腰,却又在疼痛昏迷之后,喊着陌生男人的名字。
所以——
周棠,是你欺负我。
靳谈缓了缓喉咙里泛起来的涩意,旋即他解开锁。
周棠立刻推门下去,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她转身,“宠物医院的钱,我会还给你。”
靳谈抿着唇,没理她。
周棠知道他不需要,但她没管,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靳谈走下车,重新坐进驾驶位。
他掏出置物盒里的香烟,抽出一根,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后夹在指尖,他的胳膊搭着窗边,敛眸看向黑夜中城市里五光十色的霓虹,烟气缭绕,像是泡沫一样在他眼前失焦。
良久,靳谈用手撑着额头,兀自发笑,“周棠,撇得真够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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