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
    梁九功亲自上前,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偌大的万福万寿图。好似不经意地提了句:“怪道这纸能一书两面而不透呢,拿到手中才瞧着与寻常不同啊!”
    胤禛笑:“梁谙达好眼力,这纸确实是我与孩子们专门学来,特意制成的。到底皇阿玛六旬寿辰,此生唯一次。便再繁琐些,也是咱们做儿孙所应当应分的。”
    同在造纸上出了些力的弘晖、弘时与弘旻齐刷刷点头。
    表示如今山河无恙,海晏河清都仰仗皇玛法。他们当孙儿的深沐皇恩,自然也盼着皇玛法福寿安康,护佑他们千秋百载……
    小彩虹屁不停,恭维声不断。
    吹得其余皇子们生理性不适,都觉得老四爷几个未免太过。
    老十跟十三甚至悄悄为他们爷几个捏把冷汗,生怕他们这用力过猛,引起皇阿玛厌烦。只当事人康熙微笑点头,直接将孙儿们的祝福归类于赤子之心。
    弘时怎么样姑且不论,弘晖跟弘旻两个小小年纪不畏时疫,不远千里跑热河行宫去看他们阿玛,一直以来都是康熙心中的好孩子代表。
    好孩子怎么可能说假话?
    必然字字出自真心呀!跟他们阿玛一样,都是至贤至孝的。
    成功邀请皇阿玛往熙春园用宴,父子情深了好一阵子。以至于心生骄傲,还以为大哥二哥都不成之后,自己也有那么点小希望的胤祉:!!!
    就,万万没想到,老八这个大对手未除,老四还有支楞起来的迹象了。
    旁观者特别清的胤禔乐,积极给狗老三找事儿。让那狗小子为了讨好太子,帮太子复位,不但诬告还真要下黑手往他院子里埋东西。
    当下一声惊叹出口:“长生天啊!你们父子几个也是能耐,不但巧思,也确实付了不少辛苦吧?啧啧,难为你们一片孝心。竟以皇子皇孙的身份,屈尊做这种活儿,你说是吧三弟?”
    胤祉这么略微错愕之间,那微微有些扭曲防备的眼神就映入了康熙眼帘。
    偏他的好大哥还在不遗余力坑他:“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觉得我说得哪里不对?都说诚感动天,汇聚万人之力,之愿,之虔诚祝福,肯定能让皇阿玛益寿延年、福寿双全的你说是吧?”
    天知道,胤祉是用了怎样毕生之忍耐,才死死闭嘴,没有把到了嘴边那句是个屁直接秃噜出来。
    而是连连点头,道了句大哥所言极是。然后还被吹毛求疵:“怎么是了?三弟平时文采斐然,都能编书立传。此情此景,你不即兴赋诗,大夸三百篇,也不该这么干巴巴吧?”
    胤祉强笑,只说自己是被震撼到了。
    原本他以为许多百姓自发来京城给皇阿玛贺寿,便已经极为壮观。哪里想着四弟还这般虔诚知道,用心至诚,给皇阿玛准备了这么一番厚礼呢?
    不过如此浩大的工程,怕也是耗时良久吧?
    这简直是在说胤禛早有预谋。
    弘时当即气咻咻,怒瞪他三伯,但到底没敢多说什么。
    倒是弘旻笑:“若是换个人来做,或者说给别人来求,那肯定是个大工程。但是,是写给皇玛法,献给皇玛法啊!”
    “那些老人家不辞劳苦来到京城,怀揣的可不就是对皇玛法的一片至诚至孝之心嘛?听说阿玛是为皇玛法求墨宝,老人们可积极踊跃了。都不用分说,就自觉排队。自己仔仔细细的把手洗干净,在一旁练好了字。生怕一个疏忽间,连累整幅字都功亏一篑……”
    分明是质疑四阿哥弄虚作假,诓骗君王的场面。硬被弘旻绘声绘色、栩栩如生的一番讲述给彻底扭转。
    成了雍亲王起意,儿子们从旁协助,所有与会的老人们积极配合。
    尤其那些六十以上,六十五以下,明明跋涉千里到了京城却因为年纪原因无缘参加千叟宴的。闻听能用这种方式给他们敬爱的皇上送上份祝福,一个个积极踊跃着呢。
    到最后人多名额少,一群老人家差点动手打了起来。
    说完,小甜嘴儿还笑呵呵跪下,给古往今来都难得一见的仁皇帝请安,向仁皇帝致敬。
    直逗得康熙哈哈大笑,所有朝臣皆跪,向仁皇帝山呼万岁。生让胤祉质疑不成,还白白多给了胤禛一个表现的机会。
    就,万分郁卒。
    更糟糕的是,弘旻那小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为自家阿玛解释完之后还笑:“因为皇玛法英明神武,各地百姓心生敬仰,所以积极配合故,这万寿万福图可没有三伯想的那么耗日持久。倒是您为了给皇玛法寻董其昌那秋兴八景图,正经没少费工夫,还……”
    说到最关键之处,弘旻直接捂嘴,连康熙问起,他都笑嘻嘻说要为亲者隐。
    让胤祉又惊又骇又怒。
    不明白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就落到了这臭小子耳朵里。
    堂堂皇子,自诩对董其昌书画研究颇深,结果差点被几个升斗小民所骗,丢了好大脸什么的。
    就算最后斥巨资买到了那秋兴八景图,也成功送给了皇阿玛。在皇阿玛心中印象这一块,也要一落千丈了吧?
    胤祉暗悔,早知道如此,他刚刚就不该有那么句质疑。
    可人生哪来那许多早知道?
    倘若胤礽知道他皇阿玛整日说太子预立,关乎天下社稷,不可轻变不等于不可变。他也能乖乖收敛,好生不作妖啊。
    倒是淑宁因为预知梦这个金手指,知道梦中的四阿哥以不争既是争的路子最后通关,成为即位新君。所以不免有些担心,他这般锋芒太露,会不会反而引起康熙警惕,诸皇子联手对敌。
    出头的椽子可不好当。
    为此,稍后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生辰的时候,淑宁还特意让擅长打造武器的三儿媳妇帮忙给制了把没开刃的剑形匕首过去。
    看得乌拉那拉氏一脸迷茫,胤禛却只笑:“姨母这是借着给你的生辰礼,来提醒爷呢。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她啊,怕爷锋芒毕露,以至于伤人伤己呢!”
    果然,姨母就算是因为姨父做了九门提督,不得不与他们疏远。
    可实际上,也万般惦念着他呢。
    唯恐他行差踏错,成了太子或者八阿哥第二。
    无限感动欣喜之间,乌拉那拉氏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礼物就被迫转让了。
    成为了胤禛的新爱物。
    气得她皱眉,连说不带爷这样的。早知如此,妾身就该好生珍藏起来,让你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胤禛抬手刮了刮她鼻子:“好歹亲夫妻,哪有你这么小气的?想爷因为你们娘几个,可是连皇阿玛赐的侧福晋都给拒了。”
    “已故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女儿,四川巡抚年羹尧之妹啊,要知道其兄年羹尧这几年也算简在帝心,屡被重用,正经的封疆大吏。”
    他的妹子,就算丑如夜叉,在急需要扩张势力的大志皇子眼里也能被美化成西施。
    指給谁,都得被乐颠颠的收入怀中。
    也就是他!
    呵呵。
    乌拉那拉氏冷笑,说你那是不想要吗?那是一者听说那年氏一则做过三胞胎的备选,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二是为了降低皇阿玛的防备吧?
    毕竟重感情,一心想着好生培养现有的几个子女。连送上门的封疆大吏之妹都不要,只踏踏实实过日子,兢兢业业办差事,时不时地往宫中孝敬皇阿玛。
    怎么瞧,怎么跟野心二字扯不上关系!
    实际上,但是因为他根本不缺军方势力,瞧不上那年羹尧。觉得那人太善于钻营,功利心也重。
    前头有人诈称自己是和硕诚亲王手下,四处勒索官员。
    作为雍亲王府所属佐领的年羹尧非但没有将这事儿禀告给胤禛这个主子王爷,还真掏了银子。一直到那骗子被戳穿,寻根溯源之下,才知道他竟然也在受骗之列。
    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雍亲王大怒,写信狠狠地斥责了他一番。
    啧,那个措辞严厉程度,乌拉那拉氏都不忍卒想。
    被拆穿的胤禛脸上一赧,直接伸手将人揽在怀里:“有些事情,福晋心知肚明就好,何苦非要说出来呢?”
    乌拉那拉氏给了他个偌大的白眼:“谁让爷不但截胡我礼物,还试图让妾身领这莫须有的情?自打姨父做了这九门提督,姨母与各家来往时少之又少。妾身整整盼了一年,才碰到这么个专门送给妾身的礼物。结果还没捂热,竟遇见了强盗!”
    再度被指责的雍亲王无奈,只得趁着这难得的浮生半日闲,亲自执笔给自家福晋好生画了两副头面,还有配套的衣裳。
    为雍亲王夫妇和谐,恩爱情浓的传说又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让康熙都隐隐担忧,生怕孙子随爷爷。
    好在老四是个靠谱的,就算是爱重嫡妻,也不会因情废事,耽搁了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绵延子嗣。
    六月里头,他后院的武氏跟耿氏就先后有妊。平静许久的雍亲王府,又将迎来新生。
    次年,两人先后生下小阿哥。
    三嫡三庶整整六个儿子的雍亲王不说将兄弟们都远远落在后面,这子嗣数量也颇多了。更主要的是,人家府上的孩子生一个,活一个。
    连当初宋氏那病病殃殃的小格格都顺利活了下来,眼看着到了婚嫁之龄。
    光是这一条,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就堪称诸皇子福晋中最贤。
    不像隔壁的某位阿哥福晋,自己不生,还拦着旁人。以至于好好的阿哥爷,大婚至今膝下竟只有那么一根独苗苗。
    就差被指名道姓的八福晋郭络罗氏:!!!
    天地良心,前些年刚刚成婚的时候。她确实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早早把爷身边的人事宫女都给打发了。后头也没少对宫中赐人推三阻四,以至于一度风评不佳。
    可自打她年岁大了,生育几率渺茫之后。她可就不在这方面拘束着他们家爷了,甚至还对此多有鼓励。就盼着他勤耕耘些,多生养几个孩子。
    结果,频频耕种,不见收成,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也许是淑宁暗示成功,也许是胤禛也摸透了自家皇阿玛的心思。只适当表现,并不过分强求。横竖自从万寿万福图之后,雍亲王又重新回归到兢兢业业的差事中。
    没办法,巡幸塞外归来之后,他那老搭档庄亲王就得了风寒。来势汹汹的,瞧着颇为严重。庄亲王伯母不顾他的反对,以王伯终究老迈再不堪如此重负为由,直接请皇上免了他这个户部尚书。
    这么些年来,康熙与博果铎也是君臣相得。
    闻听他这一病,还亲自过府瞧了两回。嘱咐他安心养病,户部杂事暂时交给老四跟十三便可。
    嗯,是的。
    他这一病,还给赋闲在家许久的胤祥病出了个差事来。
    于是,四阿哥不但得一个人扛起所有,还得教导他十三弟。好在十三打小就聪慧,最会举一反三。上手极快,短短不到半月,就能反过来帮着他好四哥处理不少事。
    就在哥俩联手,渐入佳境的时候。前头被派往广东平粜的赵申乔回来了,被任命为新的户部尚书。又要抽空探望老搭档,还得跟新搭档好生磨合的胤禛立即又重新忙了起来。
    等庄亲王缠绵病榻两月有余,终于康复后,却已经回不到他熟悉且为之奋斗了许多年的户部。
    而是荣养一般,被安排在了宗人府。
    起初,卸下重担的他还很不习惯。等悠闲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不免拎着酒壶往昭仁殿,求皇上开开金口。
    对于绝对皇党,康熙还是万分包容的。
    当即停了御笔,颇有些兴味地问:“却不知你所求何事呀?”
    庄亲王嘿笑:“简单简单,奴才何曾让皇上您为难过呢?就是吧,陡然间从忙忙碌碌的户部,到了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宗人府,奴在这空余时间大把大把的。”
    “百无聊赖之间,就是想找好兄弟喝喝酒。您知道的,奴才素来嫉恶如仇,最见不得那识君之禄,却不肯为君分忧的。是以这么多年,也就九门提督、议政大臣阿灵阿那么一个好兄弟。偏他是个谨小慎微的,当了这个九门提督后,再鲜少与奴才私下见面。”
    “如今奴才都已经人在宗人府,想来该没有那许多忌讳了。您能不能下个口谕,让那死心眼别矫枉过正,连自家老哥哥都丢了。”
    康熙很满意阿灵阿这个态度,自然没有帮人敦促他改掉这好习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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