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贼心不死,前头那喇嘛事必然与其有所干连。毕竟,那厮都能信那张明德的鬼话,试图用那狗屁的异能者来戕害他了不是?
老八也是个狼子野心的,竟然能勾动许多朝臣保举其为太子。
老四忠诚于他?
或者吧。
诸兄弟间,他跟老三与自己最好,可他背后的势力也太大了些。真能甘心一直不起心动念,将这个贤王做到底吗?
气氛既然已经被打断,康熙也就不再点评诸皇子。
只嘱咐废太子:“朕今日放了你,你应该深念朕恩。旁人说你不好的,你不许记仇。前头拘执你的时候,就算你身边的宦官侍卫也有说你不好的。都是因朕审问,所以他们才奏,你不得再归咎其人。且凡规劝你的人,都是你的恩人。顺你行事的,才是坑害于你的。”
胤礽屈膝跪下:“皇阿玛所言极是,儿子必听之信之,绝无违拗。”
康熙又让胤礽改掉以往毛病,倾心信任他拣拔出来的诸臣。若能遵谕而行,不但是朕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天下的福气。
若人怙恶不悛,重蹈覆辙,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说到这里,康熙便又涕泣,言说若胤礽能敬慎奉行,他就再也不提前事。
群臣:???
所以,前事一笔勾销,太子还是太子呗?
事情都已经明朗到这种程度,群臣可就不敢再不给当今跟未来天子面子了。一个个赶紧为请复立太子事上书陈奏,结果却都被留中不发。
这一次倒不是康熙矫情,还要演什么三请三辞,实在众望所归,盛情难却。
而是他自打老年丧子之后,心情就一直郁郁。接着又遇废太子事,每日里怒火冲天,
夜不成寐。再加上张明德案、魇镇事、选举新太子事……
父子离心,儿子们相互残杀,还做了旁人家棋子。
一**的打击接踵而来,就是年轻小伙也扛不住,更何况康熙都五十好几了呢?
那圣躬违和几字不是夸张,他真病倒了。
第194章 秋后算账
圣躬违和,数日无法上朝,只召四阿哥入内。
胤禛瞧着苍老憔悴了许多的皇父,不禁潸然泪下:“皇阿玛身体欠佳已久,理应选太医与儿子兄弟中有稍知药性者,如三哥、五哥、八弟同儿子一道检视方药,伺候左右。如此,才好早日痊愈。”
康熙闻言应了,吃了几天药之后,果然病情渐有痊愈之相。
期间还能往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呢。
然后,他就开始坑儿了。
先是命梁九功、李玉传谕诸皇子和众大臣,言说日前拘禁胤礽的时候,并无一人为之陈奏。只有四阿哥性量过人,深知大义。屡在朕面前为胤礽保奏,如此居心行事实在伟人也。
顷刻间被所有皇子目光聚焦的胤禛:!!!
悚然一惊,火速跪下,请梁九功和李玉代为转达:“皇阿玛谕旨说儿子为废太子胤礽保奏,实在无此事。皇阿玛褒嘉之旨,儿子不敢冒领。”
真的,你们爷俩爱怎么玩怎么玩,求别带咱下水!
但很显然,康熙并不让他如意。
信儿捎过去后,很快梁九功和李玉又传回来新的口谕。言说你在朕面前屡次为胤礽保奏,你以为没有证据,就在众人面前强辩。那你备注阿哥陈奏之处也很多,也要强辩说没有这事吗?
胤禛回说为诸阿哥陈奏确实有,但为胤礽保奏之事,儿子实在不敢任受。
嗯,不受这个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被归为太子党。
八福晋郭络罗氏都能看出来的事,胤禛当然也能。帝储之间的矛盾不彻底解决,就算胤礽再被立为皇太子,也不知道能当几日。
毕竟,比起皇太子种种暴戾,最让皇阿玛愤怒的是从布城裂缝里向内窥视啊!
就好像老八那个借皇阿玛仁德,邀买自己名声一样。
踩的,都是皇阿玛底线。
所以此时此刻,就算拼着被即将复位的胤礽记上一笔,他也得跟皇阿玛、诸兄弟跟文武大臣们表示:他秉持着手足之情,为诸兄弟们说过话,但绝不是个太子党!
淑宁:……
摊上这样偏心到极致的老子,皇子们可真难。好在大外甥心思缜密,反应迅速,没有轻易掉坑。
否则的话,这时候被打上太子党的烙印倒是能被胤礽千恩万谢了。回头二废太子,就不免被康熙忌惮、厌弃甚至清算。
只是这么一来,他接下来这几年怕是不免艰难。
年前,皇上还又复封了胤襈的贝勒。
父子和乐,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实际上,那句八阿哥母家出身微贱就好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胤襈心里,也让良妃便是被儿子儿媳劝回来还是不免抑郁寡欢。
总觉得若非她这个拖后腿的,胤襈定然能走得更高更远。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被自己生父道一声微贱。
胤襈经此之后,更加励精图治。
誓要在荆棘密布中,走到最后终点。让所有高贵之人,都对他们母子低下头颅,恭恭敬敬地跪拜称臣,喊他们这对微贱的母子为太后与皇上。
临近年关,皇上称自己身体有疾,今虽痊愈也还是觉得软弱。元旦不能谒堂子行礼于宫中拜神,照常升殿。
岁末时,阿大人被派去往太庙行礼。过了年儿世祖章皇帝忌辰,阿大人又被派去行李。
如此种种,无不表示着皇上对于阿灵阿信重。
也让淑宁越发肝颤,每每对自家夫君与好大儿耳提面命。连往四阿哥、十阿哥府上送年礼,都要备上一把金圆规并一个金尺子。
就差把沉默是金,循规蹈矩两个词刻在他们脑门上。
唯恐他们年轻不知深浅,一不小
心就掉进他们阿玛亲手为他们挖的巨坑里。
有子有女万事足,躺平躺得不亦乐乎的胤俄笑:“舅母都殚心竭虑至此,外甥敢不从命?”
于是厚重年礼之外,十阿哥还送了对儿亲手雕琢的碧玉蝉。
玉知了,予知了。
知了知了,舅母不必忧心。
这惟妙惟肖的两只玉蝉看得淑宁捧腹,悄悄跟阿灵阿摇头:“都说十阿哥愚笨,实际上这才真是个聪明主呢。可惜呀!”
皇上很怕外戚专权,早早就断了十阿哥的可能。否则的话,那孩子未必……
阿灵阿笑着摇头:“未必啥呀?未必能平安长大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这样不管是对十阿哥还是对咱们府上,都是最好。”
否则聪明外甥就算顺利长大,真个接下了爱新觉罗家的江山,也很难说就不会第一个把大刀砍向姥姥家。
皇上亲手扶起来的佟半朝,如今不也大不如前了?
这例子举的,淑宁就很难不服气。
而且很快佟佳氏还将迎来新一波的打击,这不,过了元宵之后皇上又可以上朝了,能秋后算账了。
四十八年头一遭,皇上召领侍卫内大臣、满汉大学士、尚书等问:“去年冬天,圣躬违和,命尔等于诸阿哥中保奏可为储君者。尔等何以独保奏胤襈?胤襈当时获罪于朕,身撄缧绁,而且他母家微贱,怎能使其为皇太子?”
这愤怒的质问一出,全场静默。
接着皇上便又深究,当日到底是谁先提议保举胤襈的。
大家伙都知道,这个事儿是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私下里商量的。但到底同朝为官不说,几人身份上也都非比寻常。
那鄂伦岱出自于佟佳氏,是佟国纲之子,当今亲表弟。揆叙他阿玛叫明珠,王鸿绪父兄也都当过或者正在当着朝廷大员。
他自己也参与明史修正,官至工部尚书。
因此上,朝臣们就算心里清楚,嘴上也都说没有。
于是点兵点将,点到了倒霉催的领侍卫大臣巴浑德:“奴才启禀皇上,当日宣旨之后,奴才等众人奏称立皇太子事关系重大,臣等何敢保奏?您说奴才等等在行间俱能效死,如今正是为朕效死之日也,不可稍有隐诲。奴才等奉旨之后出,分两班序坐。众人要保八阿哥胤襈,所以共同入内,并没有首先发言之人。”
康熙冷笑:“你们所选之人相同,即大为可疑。其中必有倡导之人,你们赶紧详查举奏。”
所有人等出殿片刻,互相查证之后又入。巴浑德又言:“奴才等领侍卫大臣那日是坐在一处的,都是各出己意,并没有领头之人。”
康熙又接连问了领侍卫内大臣坡尔盆、领侍卫内大臣尚之隆,两人都说是巴浑德先发言的。
阿灵阿直言自己未与他们一道,而是跟虎威、庄亲王与费扬阿说话来着。因为诸皇子都很优秀,实难抉择。唯恐仓促之间匆匆写就,辜负了皇上的一片信任之心。
所以他们四个都是交的白卷。
至于旁人?
那他自己都陡然被托如此山岳般重事,正百般为难呢,也没有在意啊!
所有人等:……
恨不能为这个鸡贼的家伙伸手竖起大拇指,也不太老,怎么就这么巨滑呢?
偏皇上委为腹心,素来爱重之。
闻言非但不以为忤,还觉得为人臣者当如是。
再问几人之后,康熙就断定这事儿是他老舅佟国维跟大学士马齐的主意。肯定是他们两个以当举胤襈,然后默喻众人。其余大臣等畏惧他们,不得不依他们的意思。
马齐给自己喊冤,言说当日论及此事,皇上就命微臣不得干预。因此上,微臣立即避开。其余大臣们所议论
的,微臣实在不知啊。
康熙说他就知道马齐是个谬乱的,所以不曾使知知道这事儿,更令他不得干预。
但他若加以追问,必然能知道些端倪。
所以诸位臣工务必详加举奏。
然后,巴浑德这一锅就甩到了汉大臣身上。说当日汉大臣们尽所欲言,所以他们看着那些汉大臣举了八阿哥,他们就也跟上了。
张玉书:!!!
再没想到,好端端的横空飞来一锅。但皇上都问到头上了,他也不好不言:“当日列坐之后者都提名了八阿哥,所以臣等公保之,没有率先提议之人。”
对于这样的答案,康熙自然是不满的。命令众人继续查奏,务必究其根源。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众人便知今儿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就谁都别想过关了。再怎么同僚情深,也抵不过自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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