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不说话了。她眯了眯眼,只看着萧母。
有一种情绪卷席全身。
叫做——可悲。
不是旁人轻视女子,而是她们自己,早就将这种活该被打压在底层的思想根深蒂固。
因为她从小被珍视长大。所以沈婳觉得如此不对,而这些人早就被麻木的思想所侵蚀。
很恼火。
可出门前,阿娘身边婆子特地追上来,吩咐了一句。
——夫人说了,娘子可以闹,但不能太过,您是小女娘,这次是最合适出面的。萧家父母若真唯利是图,只要点名萧娘子被咱们看重,往后她的日子也就好了。
——到底是未出嫁女娘,我们不好掺和太多,也不能伤了明面的和气。
沈婳矮矮一个,可她冷笑:“别说什么孩子不懂事,小孩不懂事尚且可以修理,大人不懂事,这就不像话了。”
被八岁小儿摆了这么一道,萧父哪里敢发怒。他脑中全是沈家的荣华富贵。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给萧瑟瑟使眼色。
萧瑟瑟咬了咬唇:“我……”
刚说了一个字。
“萧姐姐,我府上的点心味道也不错,有空不如过去坐坐?”
一听这话,萧父被惊喜砸中。毫不犹豫应下:“这自然是有空的,我们瑟瑟平素极少出门,我和她阿娘总担心人能憋出病来。”
说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
先是数落了萧母。
“无知妇人!这件事本就是全哥儿不对。看看,被你宠成什么样了?”
又一把押着他最疼爱的萧全。
“认错!”
萧全打了个哈气,小小年纪就流里流气:“我错了。”
“好好认!”
“我没错认什么?也就姐姐毛病多,这个不行那个不能。阿爹,你差不多得了。”他当下不乐意了。
沈婳压下嘲讽,她哒哒哒走近萧瑟瑟。
“萧姐姐阿娘知道你不舒服,特地让我将此物送来。”
萧瑟瑟站的久了,有些头重脚轻。
“不知令母是?”
沈婳仿若未闻,只是一本正经的告诉她:“她对你可上心了。”
“其实,要不是家里一摊子事,脱不了身,阿娘她是准备亲自过来的。”
“却没想,你这般不被看重……”
成功的,让萧父打起萧全。
“你没错?你还没错吗?”
“啊!疼疼疼。”
萧母扑过去:“为何打他?”
“走开,慈母多败儿!儿子就是被你纵的!”
说着,又是一巴掌下去打他的腚。
“如今就这般不服管教,我和你阿娘日后还能指望你!”
萧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看看,还让沈小娘子见了笑话。”
换成别人,早就于心不忍去劝了。
沈婳:“打的还不够重。用点劲!”
她告诉萧父:“人就是贱骨头,总要多揍几下,才会老实。若没有像我这般上头有人护着,出事有人收拾烂摊子,就该去找秤来颠颠自己几斤几两才是。要不然长大了,只怕会是街上一辈子没个出息的混混。”
不像她。
怎么折腾,也是被伺候的女娘。
沈婳神清气爽。
“包袱有点重,我给萧姐姐抱去屋里。”
说着,她轻车熟路的准确进入萧瑟瑟的屋子,萧瑟瑟眉头紧锁,忙追了上去。
沈婳这会儿歪着头,打量她的屋子,见她进来,将包裹递过去。
萧瑟瑟对上她真诚清澈的眼,抿了抿唇关上了房门,挡住了外头似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
“我瞧你穿着打扮,只怕不是寻常出身。”
“看我阿爹那般,我便在猜是哪个沈家。”
“那你猜到了吗?”
萧瑟瑟在沈婳的期盼下,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好在沈婳没太纠结。包裹塞的鼓鼓囊囊的。她打开奶声奶气的还不忘为自己邀功。
“我昨天来你屋里,就见你浑身是汗,手压着肚子,腹痛难忍。”
“阿娘得知此事,就准备了这些。这包红糖萧姐姐记得煮着喝,还有这红枣桂圆肉多核小可甜了。且让我传话夜里少碰凉水,实在疼的慌,睡前记得用生姜艾草热水泡足。身子是自己的,若是养不好,只怕遭罪。”
沈婳见她脸色差,抱起红糖,就往外去。
萧瑟瑟看见她跑向倚翠。
“倚翠倚翠,煮红糖水。”
很快,女娘折而往返。
“萧姐姐,我有物件落马车里了,你陪我去一趟。”
女娘探出半个头来。她生怕萧瑟瑟不应,忙拉着人往外去。
看她神色不宜作假,萧瑟瑟也没多心。直到她晕乎乎的被女娘哄骗上了马车。
随后对上马车内沈雉的视线。
“还可记得我?”
萧瑟瑟眼儿一亮,少了几分局促感,倒也没有同少年共处的不自在:“上回街上的事,多谢恩公相护。”
要不是眼前之人,她怕是早被街上的浪荡子调戏。
她是感恩的,也不想还能再见沈雉。
但……恩公怎会再此?
他和那沈娘子眉眼很是相似,应当是兄妹。
记得就行。
“那次救你,并非只是路过。”
沈雉眼眸颤了颤。
“是你出了事,我才有了出现的正当理由。”
所以,他得知其名讳。听那个让他留意许久的女娘亲口说。
——我唤萧瑟瑟。
“让你出来一趟实属不该,可我明日就得去书塾了,总想着得亲自来一次。问你要个答复。”
说不紧张是假的。可看萧瑟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比他还紧张。沈雉突然笑了。
“男女之事,虽说父母之命,可也讲究你情我愿,这种事,总要你点了头才行。”
“沈公子。”
“不必如此生分。”
沈雉温润如玉:“我小字,柏舟。”
第558章 你,陪客吗?
一年后,隆冬。
漫天的雪,似烟非烟似雾非雾,飘飘扬扬坠落枝桠。邪风刮来寒意刺骨。
年后的喜意暂未散去。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云栖阁内,燃着上好的碳。
伏在案上的女娘面容精致,着苏绣对襟暗花褙袄,下配珠络缝金带红裙。梳着精致的发髻,唇红齿白。也不知长开后是何等的好颜色。
她手里捏着一封从盛京过来的信,在手里把玩着。
这一年多,崔韫没来过丰州。
他送来的信一月一封,从未断过。可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沈婳早就看腻了。
起先,她识的的字不多字也写的歪歪扭扭,可那时她很上心,为了回信,便是再艰难,还要去问夫子。
再后来,她索性花钱请了外头写字求生的书生。将近些时日的趣事绘声绘色的告知。
慢慢的,她渐渐没了趣。
一年也许对大人而言很短,可对小女娘来说太久了。
她还记得崔韫走时,她的失落,可现在想想,早就忘了那种不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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