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鹤和陆庭筠事先便商量好了,太后的人寻不到何小公子,自会兴师问罪,定会查到他的头上,为了不提前暴露了隐藏在京城的人手,便及时让他们撤离出京。
潇鹤做完了这些事,已经到了亥时初刻了,见自家公子还没从宫里出来,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宫门处,焦急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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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股什么怪味,怎的这般难闻!”崔郦捏着鼻尖,指使自己的贴身丫鬟浦草将那悬挂在皇后寝帐中的那只香包取下,正要扔出去。
玉壁急忙上前阻拦,“这是姜老夫人留给我家小姐的,这只香袋是姜老夫人亲手为小姐所做,这里面的香料有驱蚊安眠的功效,小姐最宝贝这香袋了,大小姐怎可不经娘娘的允许,随便动用皇后娘娘的东西。”
“我最是闻不得这香粉味,只要碰上一点,便会浑身发痒起疹子,我怀疑你是想用这香袋加害于我!”
玉壁素来嘴笨胆怯,崔郦气势汹汹冲进了皇后寝宫,她也拦不住,崔郦又要扔掉崔莺最宝贝的香袋,玉壁急哭了,“这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是大小姐非要闯进来的。这香袋是皇后娘娘最喜爱之物,大小姐不能扔。”
崔郦从景阳宫出来,并未出宫回齐国公府,而是径直去坤宁宫,她和崔莺身形相似,入了坤宁宫,便使唤宫女拿了换崔莺的衣裙换上。
先皇后还在时,她时常进宫陪伴姑姑,坤宁宫上下也不敢阻拦,更不敢得罪了她。
崔郦今日在宫宴上不痛快,便想要崔莺也不痛快,玉壁的话更是彻底地惹怒了崔郦。
“这贱人胆敢害国公府千金,来人,掌嘴!”她又俯身在玉璧的耳边道:“皇后又如何,那也是我不要了,让给她的。”
“姐姐,不知玉壁是如何得罪了姐姐?姐姐竟要在坤宁宫动手打人。”崔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崔郦的手还未落下,见到崔莺,便对准备掌嘴的蒲草摆了摆手,失意她放开玉壁。
玉壁赶紧哭着跑到崔莺的身后,手里紧攥着那只香袋。
崔莺见到那香袋也明白了几分,崔郦闻不得香味,崔府上下,主子仆从,都不许用香粉香料,只在桌上摆放新鲜瓜果,代替熏香。
崔郦坐下,将桌上的茶盏捧到嘴边,笑吟吟地打量着崔莺,“妹妹才两日不见便憔悴了不少,妹妹是不适应这宫里的生活,还是皇上对妹妹不好?瞧,这偌大的坤宁宫,连个能使唤的宫女都没有,姑姑还在时,坤宁宫也不似这般清冷。看来妹妹这皇后实在不得圣心啊。”
沉香要为崔莺出头,却被崔莺拉了回来。
“姐姐可别忘了,本宫是替姐姐入宫,如今是在宫里,本宫劝姐姐还是要低调些。若被人知道姐姐根本就不曾患过恶疾,而是在本宫进宫当夜便偷偷出嫁,即便崔国公府现在再风光,皇上只怕还是会降罪的。”
崔郦被崔莺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反击,没想到那个在国公府看似柔弱怯懦,任人摆布的妹妹,居然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但皇上要娶的人是自己,自然喜爱的也是自己,难怪今日在景阳宫,皇上对崔莺态度冷淡,命她当众献舞出丑,只可惜自己被弄脏了衣裙,错过了一出好戏。
崔郦得意地昂起了头,“你少吓唬我,皇上不舍得怪罪于我。皇上最疼爱的便是我这个侄女,今日宫宴,他还赏了我好些贵重东西,上好的锦缎衣裳,金银首饰,还有一方暖玉枕,说是送给我和渊哥哥的新婚贺礼。”
崔莺淡然一笑,对于她的炫耀好似半点都不介怀,“那皇上对姐姐当真是宠爱有加,只是这些丰厚的赏赐,齐将军和齐国公夫人都知晓吗?”
“自是知道的。皇上便是因为我嫁去齐国公府才会赏赐了这许多贵重之物,齐家上下必以我为荣,尊我敬我才是。”她从前经常进宫,太后赏的,先皇后赏的,皇帝赏的,无非也是这些衣裳首饰,也没甚好稀罕的。
但她出嫁到齐国公府,方才在席间李氏前脚刚给了她脸色看,后脚皇帝便赏了她,齐国公府因她才得了赏赐,长了脸,便叫那李氏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摆婆母的威风。
“如此,本宫便恭喜姐姐了。”
崔郦还待要刺崔莺几句,崔莺却抬手扶额,对坤宁宫的宫人吩咐道:“本宫有些乏了,宫门即将关闭,本宫便不留姐姐在宫里过夜了。沉香,你替本宫送送姐姐。”
崔莺又对沉香使了使眼色。
沉香心神领会,提着宫灯,引着崔郦从景宁宫,绕道御花园,途径汀澜阁。
崔郦向来出门不辨方向,到了夜间更是如此,沉香便故意带着她绕了许久的路。
崔郦却浑然不觉,沉香故意加快了脚步,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假山石中。
此处光线暗,又不见人影,崔郦换了几声沉香,却不见回应,听到不远处的嬉闹声,便想走近一探究竟,却一把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美人,朕终于抓到你了。”
崔郦吓得尖叫了一声,赶紧挣脱,却反被魏颐箍在怀里。
沉香躲在假山石后暗自一笑,便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坤宁宫。
沉香将自己亲眼目睹崔郦被魏颐抱在怀里之事说与崔莺知晓,“还有更荒唐的,皇上将大小姐抱得死死的,还强吻了大小姐,真是没眼看!”沉香说完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昏庸荒唐,竟对臣子的妻子欲行不轨之事。
玉壁继续追问道:“皇上当真醉到这般地步?按理说玉贵妃身量可比大小姐娇小得多,这样都能认错,那皇上是喝了多少酒啊!”
沉香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身后传来崔莺的声音,“皇上即便是喝醉了,也不会将崔郦错认成玉贵妃。”
新婚那夜,皇帝在喝醉之后,透过凤冠垂下的珠帘都能分辨她不是崔郦。
她和崔郦身量相似,眉眼相似,在那样昏暗的灯光下,他竟能分辨出细微的差别,便更不可能将身量高挑的崔郦错认成玉贵妃了。
玉壁和沉香听闻同时捂着了嘴,“难道说皇上明知道那是大小姐,却故意将她当成玉贵妃,还做出那般亲密举动……那齐国公府若是知道了……天啦!”
作者有话说:
陆庭筠:她好凶,她好可爱!
崔莺:有病~
第9章 第9章
◎关系只怕撇不清了。◎
崔莺起初只是猜测,方才听崔郦提起所得的赏赐,皇帝明知道崔郦与齐渊已经成婚,却仍然要送她玉枕之类的私密之物。
也只有崔郦才看不穿皇帝的用心,还拿着那些赏赐到处炫耀。
她便故意让沉香将崔郦引去了皇帝与玉贵妃寻欢作乐的汀澜阁,果然如她猜测的那般。
也难怪皇帝在大婚之夜,发觉她不是崔郦,会大发雷霆。
沉香忍不住抱怨,“大小姐一有不顺心便来为难娘娘,在国公府便是如此,如今娘娘贵为皇后,难道还要受她的欺负不成?她那般张扬跋扈,冲撞娘娘,娘娘就不能责罚她吗?如今进了宫,娘娘却还要一直忍着她吗?”
“姐姐自小养在父亲母亲的身边,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想要什么便习惯去争去抢,这也是她的底气。本宫没有她那样的底气。”
崔郦不但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还是皇帝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替嫁进宫,皇后之位只是个摆设,她尚且要看人的脸色过活,哪能随意责罚崔郦。
她将外祖母亲手为她绣的香袋放在鼻尖轻嗅,只有这熟悉的香味才能让她安心,让自己在这种不公平的待遇的委屈中逐渐平静下来,“姐姐千挑万选,才选了齐小将军,但她那样的性子,齐国公夫人未必会喜欢,本宫方才也已经提醒了她,皇上赏赐玉枕,此举实是不妥,而她却沾沾自喜,浑然不知,以为本宫是嫉妒她。但本宫以为齐国公夫人是个聪慧的,不会看不出皇上的用意。姐姐以为嫁得如意郎君,以为自己还像在崔府那般,人人都会顺从于她,可她不知女子出嫁,才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娘娘真聪明,大小姐虽已经嫁入齐国公府,但齐国公夫人知晓了皇上还惦记着大小姐,她必不能容忍。”
崔莺将香袋系在帐上,“本宫也不喜这般算计人心,若本宫是姐姐,有父亲母亲事事都为本宫谋算,又何需如此?本宫只想在宫里平安度日,只求外祖母能安心罢了。”
沉香觉得有些心酸,她不觉红了眼眶,见崔莺垂着眼眸,眸中的那道光渐渐暗淡,她眼中不见悲喜,毫无波澜,便知她已是对崔国公夫妇失望透顶。
可到底是失望了多少次,受过多少委屈,娘娘才能这般淡漠对待,毕竟那可是亲生父母啊,谁不愿和自己的父母亲近呢。
崔莺似想到了什么,“今日本宫被要求登台献舞,崔郦便被人泼了汤汁,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若不是崔郦突然离场,皇帝也不会兴致全无,轻易放过了她。
就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了自己。
“是陆大人吩咐奴婢做的。陆大人说只有那样做,才能助娘娘脱困。”沉香安排宫女打翻了碗碟,弄脏了崔郦的衣裳,让崔郦不得不离场,这些都是陆庭筠的主意,虽然沉香极不情愿提起,但还是选择如实说出。
“不过是陆大人误打误撞帮了娘娘,他今日虽帮了娘娘,但奴婢还是讨厌他,若不是他背信弃义,退还婚书,娘娘也不至于会进宫受苦。”
崔莺微蹙了眉头,“我与他从未见过,祖父当年和陆公定下亲事,也并未问过他是否愿意,他不愿与我成婚,并退还婚书也不算他背信弃义,今日多亏了他出手相助。我才能保住这最后的一点尊严,往后不可对陆大人无礼。还有若不将希望寄托于他人的身上,便不会心怀期待,也不会失望。”
“娘娘便是这般的性子,宁愿自己将委屈吞下,可即便自己已经这般委屈了,仍还在替他人着想。”沉香点头答应,觉得崔莺更让人心疼,又在心里骂了陆庭筠一句有眼无珠。
“娘娘,这是陆大人给娘娘的回礼。”她一面骂,一面不情愿地将陆庭筠的回礼拿给崔莺。
崔莺将锦盒打开,是一盒做成兔子形状的糖,崔莺拿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品尝,觉得那糖有股微微的辣味,但吃进腹中却觉得身体暖暖的。
她昨夜未曾用膳,今日为了穿进那件尺寸偏小的舞裙,也不敢用得太多,此刻早已觉得腹中空空,感觉身体有些虚弱,但吃了颗糖,她觉得腹痛有所减轻,也不似方才那般有气无力,提不起精神来。
“这糖倒是同我从前吃过的味道有些不同。”
自从昨日皇帝下旨不许坤宁宫食肉,今日御膳房送来的便只有清粥小菜,这般暑热天气,她本就食欲不振,看着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便越发没了胃口。
“娘娘喜欢吃,奴婢便去延明宫打听这做糖的方子。”
崔莺摇头,“不必了,陆大人是外臣,况且本宫曾与他有过婚约,还是应避闲才是。”
崔莺话音未落,便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延明宫的人前来求见。
沉香觑着崔莺的脸色问道:“娘娘,奴婢这就出去打发了延明宫的人?”
“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让人进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沉香轻叹了一口气,娘娘便是这样心软嘴也软,陆大人帮过她,还是做不到真正和陆大人撇清关系的。
潇鹤在宫门处久等不到陆庭筠出宫,宫里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他担心陆庭筠出事,急得六神无主,好不容易借机混进宫里,却得陆庭筠还在寿康宫,便知事情不妙,只得求到坤宁宫。
……
寿康宫寝殿内,姜嬛斜倚在贵妃塌上,隔着纱幔,抬眼看向跪得笔直的陆庭钧,自陆庭筠入了寿春宫,便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晟安,本宫已经兑现诺言,升你官职,赐你居所,你非但不思回报本宫,竟只想着与本宫做对吗?”姜嬛缓缓起身,将手搭在瑾言的手臂上,一旁伺候的男子也赶紧系好衣带,姜嬛摆了摆手,示意那男子从内间的密室退了出去。
“回太后,臣实在不知到底所犯何错。”陆庭筠抵死不认,他要保住何家唯一的这点血脉。
姜嬛气得将一物扔在陆庭筠的身上,“你自己看。”
那是一张认罪书,陆庭筠拾起一看,认罪书上写了何宴清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罪行,底下还有两位朝中大臣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何宴清犯的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晟安,你当知晓窝藏反贼,其罪当株吗?”
陆庭筠微垂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暗色,老师一生清廉,那年永王谋反,抓走了老师的长子,何大公子从城门跳下,以死明志,表明忠君的决心,儿媳殉情,在家中自缢身亡。
次年,次子被楚军削首,未留全尸。
无一人为老师养老送终。
老师一生都奉献给了朝廷,奉献给了皇帝,最后却落得个被诬陷谋反,家破人亡的下场。
仅凭这一纸随意攀污的罪状,如何能叫天下人信服,如何让天下人相信满门忠烈的何家会谋逆。
“太后应知晓老师家破人亡,已经没有亲人了。”
姜嬛一把摔了茶盏,碎瓷片乱飞,一块瓷片擦过他的脸颊,割破了一道口子。
陆庭筠抬手触到脸上的伤口,手上沾染了血迹,他顿觉胸闷不适,不停地搓着手指,想要摆脱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更是连脸色都白了。
“你还在狡辩!你说,何宴清的孙子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昨夜何家上下被人灭口,唯独何小公子不知去向。那老东西早就该死了,何家死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下人,昨夜你也出现在何家,这难道不是你诡计?”
陆庭筠终于明白姜嬛为何如此震怒,昨夜何家全家被杀,原来并非是太后的手笔,是皇帝,是皇帝派人杀了老师,老师不惜为了皇帝得罪太后,但皇帝却杀了老师。
是皇上担心事情败露,担心太后对他生疑,这才杀害人灭口。
至于太后,她还来不急动手,何宴清便已经死了,姜嬛担心何小公子手里捏着什么对她不利的把柄,这才急于寻找何小公子的下落。
这便是老师忠心的大熠,大熠的掌权者一个杀害了他,一个想方设法残害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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