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山将视线别开,仔细打量着屋中一草一木,一景一桌。
每一处都透露着少年的气息。
他早知道自己所居的这座寝殿是属于萧怀舟的。
终年不息的碳火,严严实实遮住的窗楞,还有屋子里若有若无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药味。
多多少少昭示着,这座宫殿的主人身体并不算太好。
畏寒,怕冷,还常年服药。
与记忆中那个明媚春光的少年郎似乎完全不相称。
萧怀舟在自己的面前太过于阳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小太阳,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这样的温暖。
可谁都不知道,在这样温暖的背后,有着怎样令人动容的心酸。
谢春山叹了一口气。
萧怀舟此人心肠很好,若不给他添置麻烦,就最好不要添置麻烦。
以免到时候没有办法偿还因果。
他不是很愿意欠人因果。
因为谢春山,自小就在归云仙府长大,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凡尘俗世。
唯一一次与普通百姓接触,还得了一个令人不愿意回首的往事。
所以谢春山总是下意识的会逃避人群,不愿意将自己的心事袒露在外人面前。
他本已残破之身,就没有必要亏欠萧怀舟许多。
可他并不知道,在凡尘俗世有句话叫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萧怀舟这样的白马少年啊,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
如今萧怀舟正拿着搞来的衣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驿站的院子里,所有的关注力全都放在故里祁的屋子里。
你还别说,东夷的护卫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谨。
随随便便就能混进来。
只是混进来容易,想要将血菩提从故里祁贴身的地方拿走,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故里祁的屋子里时不时的传来吆三喝五的声音,似乎是在拼酒划拳。
这是东夷的风俗,没有一个男儿不爱喝酒,仿佛不随时随地饮上个两三斤烈酒便不算是好的草原男儿。
喝酒好啊,喝醉了倒头就睡,正方便了他行动。
萧怀舟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等待时机。
直到屋子里的喧嚣声逐渐归于沉寂,几个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府兵踉踉跄跄互相扶着对方从屋子里面滚出去。
然后屋子里烛火熄灭,似乎悄然无声。
萧怀舟又在外面等了一刻钟,等到一列巡回小队离开院子,这才悄然推开了屋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衣服凌乱堆了一地,但都是男子的服饰,应该是故里祁酒醉之后随意脱了懒得收拾。
萧怀舟轻手轻脚踩过所有衣服,放轻脚步来到故里祁床前。
隔着深蓝色的纱账,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一个人形躺在里面,酒气冲天。
萧怀舟摇了摇头,试探性的想要掀开纱账进去摸索。
却见窗外月色映着寒光一闪而过,一道冰冷的刀锋便贴着他的脖子靠了过来。
“哪个胆子大的小毛贼,偷东西偷到本世子这儿来了?”
刀尖的冰凉感刺骨,那一瞬间的汗毛直立,让萧怀舟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在他背后一处地方,一道明黄色的符咒暗淡光芒闪过。
与此同时,相隔数里的萧王府中,谢春山面色凝重,缓缓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的番外是第一世的一些没有详细写的他们之间的细节和感情。
之前在正文里一带而过,萧怀舟在付出的同时,谢春山也付出了很多,估计会慢慢写出来。
不会太长,我还没有写番外的习惯,所以有些难产……(抱头跑!)
第65章 前尘往事2
能够被故里祁发现实属意料之中。
好歹也是个东夷国世子,那么容易就被人潜入房间偷东西,而且还是在大雍朝的地盘上。
多多少少会失了些面子。
但是萧怀舟竟然没有想到,故里祁一出手就是步步杀招。
冰凉的剑贴着他的脖颈削下一缕青丝来。
也顺带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抹血痕。
若不是萧怀舟自身功夫还不错,反应敏捷往后退了两步,这会儿那柄长剑削下来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哪个臭毛贼,竟然敢在本世子的地盘上撒野?”
故里祁将醒未醒的声音传来。
萧怀舟一个转身,给自己戴上了面具,然后便是刀剑相接的声音。
他没有带刀,但是他带了一个小型弓弩。
在故里祁准备再下一招的时候,堪堪发出的弩箭挡住了长剑,发出金石交错的声音。
帐子中的人眉头一皱,喘了声粗气就准备杀出来,却将忽然迎面扑来白色粉末。
这粉末闻起来有一股很刺鼻的味道,故里祁恰好喘着粗气,一下子吸进了不少,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还是个小人!”故里祁大声唾骂。
萧怀舟却不言语,趁着对方没有办法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把拽过他腰间的血菩提,转身往外逃。
这个时候翻窗比走门更快。
可好像故里祁早有防备一般,只吹了一声哨子,便有一只在夜色中看起来铺天盖地的猛禽俯冲下来。
狠狠一击啄在萧怀舟的胳膊上。
猛禽的速度太快,颜色又与月色融为一体,萧怀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臂上鲜血淋漓,连带着手中的弓弩都差点掉下来。
就这一下耽误的功夫,故里祁人已经追了上来。
两个人都没有拿武器,就拳拳到肉的在院子里面折腾,打了半响府兵才听到动静赶过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手中长刀直指萧怀舟。
萧怀舟抬起手臂想要背水一战,只是手上的伤口鲜血淋漓,举起来的时候十分费劲。
就在千钧一发,脸上遮蔽的面罩即将被故里祁挑开的时候。
突然从很远的天际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剑音。
这剑音铺天盖地而来,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可是却令人心神俱震,所有的府兵一时间都捏着武器,手足无措,四顾茫然。
萧怀舟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道剑音,从飘渺的不知哪一世传来。
似曾相识,令人无法忽视。
但他比所有人都更快反应过来,直接将手中弓弩最后几把箭连着射出,然后一个鸽子翻身越过了墙头,遁入黑夜而去。
他跑过来偷血菩提,本就不指望不被故里祁发现。
但只要不是被当场抓住揭了真面目,他就无所畏惧。
毕竟抓贼拿赃,不被当场抓住便不算是丢了大雍朝的脸,丢了太子的脸。
就算是故里祁明日告上朝堂,没有实质的证据就无法给他定罪。?
一切全凭一张嘴而已。
萧怀舟早就习惯了这种纨绔的做派。
只是他还没有能够想通那道琴音究竟是谁发出的,难不成他还有盟友?
左思右想想不通,萧怀舟暂时就不去想。
当然他也没有时间再去想。
因为刚才这一番动静已经让宫里的人发现了,也不知是哪个通风报信的狗奴才,眼力劲儿这么厉害,明明他才刚刚从驿站跑出来,结果在萧王府门口就站了一个笔直的太监。
因为萧怀舟深受太子宠爱,虽然合宫太监有很多,未必他都能够认得出来,可是他只需要从那些太监的姿势里就能判断出是哪一边的人。
比如说太子疼他爱他纵容他,太子派过来的太监,无一不把他当做自家的主人恭恭敬敬弯着腰,恨不得卑躬屈膝跪到他面前了。
而眼前这位站在萧王府面前挺直了腰板的太监,不用怀疑,肯定是萧帝派来的。
也就只有他这位父皇,整日里瞧不上他游手好闲,每每喊他进宫都是严词厉色,就算他没有做错事,也一定要找出几份茬来放在他头上。
体现一下何为父爱如山。
其实也就是从小到大都不太管他这个孩子,但是为了彰显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只要碰上自己的孩子就会找出不爽的点来趁机教育。
从小到大萧怀舟早已经习惯了。
瞧那个在门口等着他的太监不卑不亢的模样,眯着眼睛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一下便能看出,那太监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衣服。
萧怀舟也懒得再去遮掩了,发现就发现呗,大不了就是挨一顿打,去宫里再跪上两个时辰,萧帝惩罚他,素来都是这些手段。
然后再让他的太子哥哥在御书房好好的苦求两声,萧帝再扔个奏折下来,最好能正正好好砸他脑袋上,这件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萧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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