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逾静想到刚刚的场面,一口咽下半杯温水,手微微抖着,“她来闹事…..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店里这份工作可能做不下去了。”
罗祐是知道他家那些事的,焦急的步子停住,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林逾静问道:“没事吧,小静?”
林逾静整个人像被冬天抽干水分与生命的枯树,他垂着头,视线落在半杯清澈的水里,低声道:“说没事肯定是虚的,就是隐隐约约感觉,迟早有这么一天会到来的吧?”
他抬头看向罗祐,脸上是苦涩的微笑,“性取向这事就像定时炸弹,这么多年我藏着躲着,但我知道它总有一天会炸掉的。”
像巨大的滚石落入山涧湖水中,溅起百丈高的水花。
“我提心吊胆这么多年,今天一下全被靳兰捅出来了,说实话,心里突然出了一口长气。”
被恶毒咒骂那一刻,秘密被公之于众那一刻,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他仿佛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丑,脸上画着滑稽的妆容被推到台前,感受着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身上,像被人脱光了衣服一样羞耻。
“你知道很多年前那个雪夜,就是我爸摔断腿那天,”林逾静慢慢讲着,像细品死去的陈年烈酒,那么浑浊又酸涩,“他们知道我喜欢男人时,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意识到这世界对于这个群体的认知有多狭隘。”
“一句同性恋,相处二十年的家人能在刹那间变成食人的野兽,明明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孩,只因为喜欢男人就成了罪不可赦的犯人,我接受不了他们那样的态度,所以选择了逃避,大晚上在后山的雪松下坐了半夜。”
林逾静喉结滚动,他尽量咽下那些哽咽,罗祐听出他话里的颤抖,受不了地一挥手,“够了!这些都过去了。”
林逾静挺直脊背,他胸膛上下起伏,好半晌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来,“你不要因为我说起这个难过就让我闭嘴,我后边还有好话呢。”
他说话声那么小,眼尾流露一抹红,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也那么委屈,罗祐向来拿他没什么办法,拳头捏紧又松开,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靳兰骂我是个同性恋的时候,勤姐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跟当初家里人看我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但我远远没有当初那样痛苦了,”二十岁时因为那些眼神和言论选择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早就成长了,过去他一直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因为害怕重蹈当初的覆辙,害怕陷入当初那样的痛苦中。
“其实我有点夸张化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了对不对?”林逾静看着罗祐,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大不了重新换个工作,实在不行带着吱吱换个城市也行,可怜我现在才想清楚。”
罗祐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如捣蒜一般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人生没什么是不能从头来过的,最怕是被击碎了内心,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这些道理说来很容易,可惜林逾静只能在又一次头破血流后彻底醒悟过来,但好在他还年轻,所以什么时候明白都不算晚。
第26章
小丫头一个人抱着pad睡得很香,时间有些晚了,林逾静也懒得折腾,穿了罗祐的睡衣准备在他家借宿一晚,手机里的信息堆积如山,有老板娘的也有陌生号码的,林逾静谁也不想搭理,坐在床边发了一小会儿呆。
赵珏:“这两天有点忙忘了问,上次那大妈还来找过你没有?”
自从上次赵珏送林逾静回家,俩人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消息页面点开一看,上一段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赵珏发的kk优惠活动上边。
屏幕亮了又灭,林逾静本来不想回,孤零零的手机界面又跳出一条消息提醒,赵珏发来的,问他是不是睡觉了。
那日在营门大桥上赵珏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开车的男人重复了很多遍,一次又一次让他有事记得打电话,当时的林逾静知道那是赵珏真诚的关心,可现在的他又生怕人家只是客套。
所以犹豫,是假装无事发生,还是选择老实诉说。
手机屏幕又黑下去,林逾静坐在飘窗上冰冷的瓷砖上边拨了个电话,那边回得很快,清楚的一声喂,赵珏大概很是意外,“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林逾静手指下意识抠着窗帘的卷边,“你上次说有事给你打电话,难道忘了?”
“想什么呢,我当然不是这意思,”赵珏把耳机取出来戴上,回他道:“我之前也让你有事可以找我,但你从来没找过,哪一次不是我主动找你?”
在赵珏心里,林逾静就像一朵含蓄的花骨朵,浅青色的外衣将花蕊紧紧包裹在内,那些柔软的鲜艳的展现全看他个人心意,赵珏自问和林逾静认识以来来交往不算少,可俩人之间始终隔着几瓣花片的距离,这还是第一次,林逾静将那些外衣舒展开来,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
林逾静还没说话呢,赵珏突然反应过来,紧张地问道:“是不是那大妈又来找你了?”
“嗯,是来了,”电话那头一阵骂骂咧咧要算账的语气,林逾静默默听着,等赵珏骂得差不多了才道:“给你打电话是有别的话想说。”
赵珏斜靠在落地窗边,闻言正了身形,看着窗外倒映的灯火嗯了一声,“你说,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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