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妈妈立时瞪大了双眼,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被她识破了,她中毒身亡都不要紧,但是绝对不能让王妃声誉有损。
故而,她昨日假意答应甄芙,故意作出一幅贪生怕死的模样,实际上她虽然看重性命,但是王妃于她有大恩,她不可能背叛王妃,故而,杀手们还是埋伏好了。
没想到这个甄芙居然如此有心计,敢对王妃不利。
申妈妈表情狰狞起来,她拉住甄芙的衣袖:“你不许走,我要带你去见王妃,让人把你抓起来。”
甄芙掰开她的指头:“她能不能得救,就要看你了。我若能顺利到金陵,这解药我会托人放在文庙下,你们自己去取,若是我现在束手就擒,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而且还是你害死她的,你若肯放我们走,反正我日后在金陵,离齐国风马牛不相及,现下却非要杀我。那我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你就没有在乎的人,比如这位孟妈妈,你忍心她陪你死吗?”申妈妈的观察力也不弱。
二人在此说话,其余的人以为她们在说王妃的病情都没有留心。
此时,甄芙却是一笑:“人固有一死,孟妈妈是我乳母,我视为亲娘,我们能够死在一起,也比你家主子好。道貌岸然,心事恶毒,也难怪恶疾缠身,我唯一后悔的是应该下点更急的药,让她七窍流血而死。”
“恶魔,你是恶魔。”申妈妈越听越觉得可怖。
甄芙拂开她的手,“那大家就一起死吧,皇权路上还有个王妃垫背,我也值得了。”
其实在说这话的时候,甄芙手心是汗,但她就是在赌。
申妈妈看着她缓缓扶着她那位乳母的手上马车,一幅泰然自若的样子,她左思右想那小妮子昨日就没去王妃房里,难道她之前就下了毒吗?这不可能啊。
可再抬眸时,甄芙已经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申妈妈一下就慌了。
她无法论甄芙的真伪,因为自己的毒性似乎又发了,头开始疼了,申妈妈听到荣安喊启程,她手心攥了一把汗,头重脚轻的往前跑去。
“甄姑娘,甄姑娘……”她使劲拍打着车窗。
孟妈妈望向旁边的甄芙,还不懂道:“申妈妈这是怎么了?”
甄芙故作懵然不知:“其实我也不知晓。”
但她还是掀开帘子,申妈妈一张脸立马往里钻,吓的马车里胆子最大的碧草都吓的差点跳起来。
“申妈妈,您有事吗?”甄芙佯装冷静。
申妈妈仰望着甄芙:“甄姑娘,祝你们一路平安到达金陵。”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甄芙也慢慢的身子松了下来。
暂时,命还是保下来了。
一直到出了临淄城,甄芙终于忍不住瘫软,靠在了孟妈妈身上。孟妈妈看她如此,一位她多日治病累了,忍不住唱着歌谣,哄她睡觉。
“姑娘,安生睡吧,这段日子你很累了吧。”
嗅着孟妈妈身上特有的香味,甄芙安心的睡下。
碧草还想说话,孟妈妈小声喝止:“让我们姑娘好好睡吧,她太累了。”
郊外十五里坡,涂管事等人收到风了,对手下人道:“我们撤退吧,你们该回哪里就回哪儿去。咱们都是王妃的陪嫁家奴,不该说的话一句话也不要透露出去,否则,你们的妻儿都得死。”
这年头哪个人愿意做下杀孽,更何况杀救死扶伤的顾神医,人家是名满八国的女神医。
涂管事带人自己退了,王孙煊还觉得很奇怪,自然一番打探。
下人们也自然尽心回秉:“听闻是申妈妈在最后传令给涂管事,让他们撤回,不必再伤人分毫。传完这番话之后,申妈妈就病倒了,现下请了不少大夫来。”
王孙煊当然不可能觉得是母亲下令撤回,因为当年在他年岁还颇小时,家中有位老仆赌博了,想出卖王府,只可惜还没走出王府就已经被王妃拿下。
王妃绝对视王府声誉为生命,王孙煊能够理解她作为王妃,十分尽责。
但申妈妈在最后一刻却下令撤退,绝对不是王妃下令,而是甄芙自己了,而在之后,申妈妈病倒,也许和甄芙也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顿觉不好。
若她能威胁申妈妈,会不会猜到是娘下令,那娘的病?
想到这里,王孙煊坐不住了,直奔王府别院。别院里,石榴正扶着王妃起身走动,王妃今日多走了一段路,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石榴奉承道:“也许再过几日,王妃就一如往昔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算是体会到了。是了,我这几日已经觉得身体舒服多了,也许就能回王府了。”王妃很是高兴。
她身体没有察觉一点不适,一直到王孙煊过来时,她还笑:“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说你不必过来,三日后,我回王府吗?”
王孙煊不动声色的问道:“娘的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甄姑娘都替我诊治好了,你就放心吧。是了,今日甄姑娘她们很早就出门了,从临淄到金陵也许要一年半载才到。”王妃提起甄芙,没有半点心虚,仿佛真的送她走了。
王孙煊有些迷惑,难不成是申妈妈自作主张。
他扶着王妃坐下,手搭在王妃手腕上,表面看是扶住,实际上是在把脉。他作为王孙,自然也粗通医理,脉象毫无异常。
看来甄芙还是很有分寸,既保全了她自己,也没有侵害到王妃。
过了三日,王妃回府,脸上雍容许多,身上也无药味,虽然看起来清瘦许多,但依旧如常。王府下人纷纷出来迎主母回府,甚至连王妃娘家田家也过来探望。
田家人还多有奉承逢迎:“我们听说二王子就要回来了,又拿下三个城池,大王必定有重赏。还有王孙煊,平日也最得大王看重。”
王妃微笑:“你们也莫要这番夸人。我看王孙煜也很得大王的喜欢,他是大王子的长子,比我们煊儿也大。”
“王孙煜如何和我们王孙煊比呢,王孙煜之母不过是媵妾所出,而我们王孙煊则是王妃所出。咱们齐国向来都是有嫡立嫡,无嫡才立贤的。”
……
一直到深夜,申妈妈过来服侍,王妃才退却笑容:“人人都以为我们的日子过的花团锦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只可惜这其中多少艰辛,王子如何操劳,他们是一点都不知晓。”
见申妈妈扶额,她又看向她:“你的身子骨如何了?”
申妈妈摸了摸头:“奴婢已经好多了。”那甄芙还算守信,自己昨夜总算在十五里坡那里拿到了解药,服下去之后,神清气爽。
这个甄芙,不愧是顾神医的弟子。
但是她不敢告诉王妃,让王妃徒增难过,而且昨日有太医来请平安脉,说王妃平安,身体无恙,说明甄芙那个丫头是诈她。
但无论如何,王妃无事就好。
至于顾神医等人远走金陵,甄芙也是个聪明人想来不会特地说什么了。
王妃见申妈妈身体好了,也为她高兴:“你是我的臂膀,我这里少了你可不行啊。”
“王妃待奴婢才是恩重如山呢,奴婢的娘过世之后,奴婢先头的男人对奴婢不好,那时奴婢还被嫌弃生的女儿,是王妃接奴婢来府上,又再嫁了,从此日子好过多了,还让奴婢管着府里,奴婢下辈子结草衔环恐怕都来不及报答啊。”申妈妈道。
王妃摆手:“不提报答不报答,这些日子还是要劳烦你,王子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接风宴可得替煊哥儿准备好。”
申妈妈应是:“这是自然,王子和王孙父子感情极好,就是不吩咐厨下也定然会做好的。”
“但总是多用心是好的。王子他出使在外,十分辛苦。”王妃提及王子,甚至露出女儿家的娇羞。
申妈妈其实在里面伺候的时候,了解的很清楚,王子从未来过王妃的屋子。
哪里有夫妻是这般的?
还好有王孙煊在,夫妻二人都有个慰藉。申妈妈不知晓到底王妃哪里不好了,尤其是王妃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名的美人,在家能打理庄园铺子,迎来送往更是一把好手,诗书礼乐也颇通。
这样的女人都不要,难不成要找个九天玄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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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月余,顾先生在一家故交家中住下,这家人是这里有名的乡绅,平日里乐善好施,修桥铺路,只是膝下唯独只有一女,因此这位金员外和金夫人都想生个儿子。
金夫人已经年逾四十,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是我想要个儿子,而是没办法。若是没个儿子,我们这家会被那些亲戚们抢光的。我家老爷小时候,被亲戚们苛待长大,家财就被抢光了,现下靠我们夫妻一手一脚的挣下这偌大的家业,我们怎么会想我家宝珠再受这份苦。”
甄芙不解道:“那为何不招赘呢?我看宝珠姐姐打算盘做生意样样来得。”
才来几日,甄芙就和金宝珠关系不错,金宝珠虽然是商户女,但没有那等精明市侩的性子,为人大方不拘泥。
金夫人一脸不值一提:“甄姑娘,你是大家小姐,哪里知晓这世上入赘的能有几个有才干的。甚至还得三代还宗,有的一代就还宗,稍微有点志气的男子,谁会入赘?即便入赘一时,将来也不是将我家钱财藏入他家。”
想不到还有这一层,甄芙倒也不好说什么了。金夫人等精于世故,当年她生金宝珠的时候,就是被顾先生所救。
金家是做米铺生意的,给了顾先生一枚令牌,无论在金家哪间米铺,都能免费支取一百斤米粮。
本来金家当年想让顾先生多留一年,为金夫人调理身体,哪里知晓那年顾先生要去他地,因为行踪不定,金家近来看了不少大夫,甚至还吃了不少所谓的生子药,金夫人不仅没有再生下孩子,连经期都变少了。
若是没有经水,生孩子就半点可能也无。
可是金员外和金夫人是糟糠之妻,金员外不肯纳妾,这次见到顾先生简直如遇神明一般。
原本准备在此逗留几日就走,但因为金夫人的情况不好拒绝,顾先生只好留下,甄芙也只好留下。
孟妈妈道:“我看那样的苦汁子,金夫人眼睛都不眨的喝下去了,我大老远的闻着都苦。”
“妈妈,您就别感慨了,反正你跟着我,你不必想那么多。这卫县的林檎皮薄汁水多,你可以吃个够了。还有金家的庖厨最擅长卤牛肉,哦,是了还有鲅鱼饺子,咱们俩口味是一样的,我们在这儿就先过一个月,再往南走。”甄芙也看过金夫人的脉案,也不过就是气血亏了一些。
补气血之后,再弄点安胎的调理,如果实在是不成,那也是命中无子了,没办法的事情。
这种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孟妈妈点头:“正好我请裁缝上的人为你裁冬袄,这齐地你是不知道啊,进了十月就开始冷起来了。王府送来的那些蜀锦,总不能放着腐烂吧,咱们得好好用起来,反正现下咱们也不是没钱。”
“您说的没错,不仅仅是我做,就是妈妈和两个草也都要做。还有你们的月例我也提前发给你们,你们喜欢什么都去买吧。”甄芙大方道。
孟妈妈又肉疼:“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些都攒起来做嫁妆。”
甄芙忍俊不禁,拿起顾先生说的疫病册子开始看,金家名下也有一间药铺,甄芙有空就带着孟妈妈去药铺里配药,金家把她们奉为上宾无有不从的。
这日刚刚从外回来,就见到金家的人居然往内在搬粮食,金员外正指挥人在搬,见甄芙看过来他连忙解释道:“甄姑娘,我们这里也不知道怎么,今年是洪涝干旱一起来,这米市的米啊,一天一个价。”
“大灾之后,必定有疫情。”甄芙如此想着。
“您说什么?”金员外没听太清。
甄芙连忙歉意道:“我是说我并不知晓居然如此了,我只知道幽州外流民多,但是没想到这里居然这样,米价如此贵,是我太不关心了。”
金员外了然一笑:“甄姑娘是闺阁女子,怎么能知晓这些呢。不过您放心,你和顾先生住在我家里,我这里管够。”
“那我多谢您款待了。”甄芙福身相谢。
金员外又要去忙,甄芙则去找顾先生,说了这里的情况:“先生,在临淄和其它地方是真的不一样。”
这种事情顾先生见的多了:“你可曾见过都城有流民的,那那些流民乞丐哪儿去了,还不是被赶走。”
“是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甄芙如今才理解这句话。
朝代更迭,君主英明又如何,百姓无论怎么样都苦。
顾先生想了想:“金夫人其实也没什么病,只是她家实在是厚道热诚,同时也实在是没办法。好孩子,你是不知道啊,像金夫人就是女儿再能干,也会被吃绝户,没男人支撑门户过的不知道多惨。尤其是有钱的姑娘,芙姐儿你好歹你母亲是节度使夫人,你也有官家庇护,可商户女呢?”
既然如此,甄芙就道:“那好,咱们就在这里多待些时日。”
“有你这个徒弟,我也省心许多。”顾先生笑。
真没想到自己临老,还想存点养老钱,哪里知晓差点被人涮了,人命都没有。还好年轻人反应快,否则自己怕是活不出临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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