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开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坐在原地,愣愣地看向身旁的空气,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随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腹部与手臂,半晌,眼中的茫然与困惑如潮水般消退,只剩下清明。
她观察了一下四周,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实验室外走去,走之前她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实验室,因为灯光太暗,系统看不清她的眼神。
后来她按照宿主所说的话,开着有些破烂的车回到了第九街区的基地,结果还没有等她部署与安排妥当,怪物潮就出现了。
当看到汹涌的怪物潮出现的时候,系统悄悄看向一旁的宿主。
屏幕的光落在宿主的脸上落下阴影,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又黑又沉,隐隐戾气横生。
系统没敢搭话,将视线放回屏幕,继续跟着宿主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姜穗拿着微型炸/弹和[姜迟]怪物同归于尽之后,系统再看过来,发现宿主的表情已经不是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堪称恐怖。
他并没有任何狰狞的表情,而是沉默地,黑眸翻滚着汹涌的波涛起伏,凶光毕现。
姜穗的身体,就这样渐渐融化在怪物的污染之中。
画面结束。
意识空间里压抑而沉默。
“宿、宿主,你还好吗?”系统弱弱地问。
它看到一半的时候特想拍大腿扼腕——虽然它没有大腿,连实体都没有,但是——
姜医生,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它和宿主辛辛苦苦攒的积分啊!
就这么没了??
系统看得一阵心疼,嘴里的吐槽都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看了宿主的脸色,不然恐怕它统生不保。
宿主还是没有讲话,他又一次打开了回溯。
“宿主……”
因为宿主在意识空间里,它只能偷偷调出心理波动曲线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它以为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应该突破天际了,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仍然是平缓的一条直线!
他一点也不生气吗?!
难不成他一点也不在意姜穗的死亡?
然后系统看着宿主把姜穗死亡的画面又看完了一遍。
片刻后,意识空间又重新恢复寂静。
“她死了,所以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宿主姿态懒散地坐在意识空间的地上,黑色的瞳仁依旧盯着面前已经关闭的黑色屏幕,声音轻而缓,就好像是寻常不过的随口一问。
系统很想说不是的宿主,无论是这个世界的姜穗还是那个世界的姜穗,她们都不是人,甚至不是同一串数据,只是恰巧世界生成的时候用了同一个形象包而已。
它又瞄了一眼宿主的心理波动曲线,看了看宿主的神色,为了不让宿主有误会,它小心翼翼地把解释说了出来。
宿主很安静地听完它说话,随后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回荡。
宿主说:“你这么确定,是因为这是主脑规定的?”
系统:“是的宿主,主脑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宿主说:“那要是它真的出错了呢?”
系统想了想,“宿主你等等,我去翻一下《系统行为守则》,有些不记得了。”
系统查阅守则花费了0.923秒,在说完上一句话之后立刻就回答道:
“主脑是不会出错的,一旦出错,一定是任务者在任务过程中违规操作产生bug或病毒,根据《守则》第10条,一切bug和病毒都要通知主脑并进行消毒查杀,防止污染宿主精神。”
这是贺朝第一次听说系统有《行为守则》,也是第一次听它说《守则》里的内容,他黑眸闪了闪,继续套话,“什么叫‘污染宿主精神’?”
系统并没有觉得它在套话,细细嫩嫩的嗓音多了一丝局促与心虚,“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以前上培训课的时候不太认真……”
贺朝:……
贺朝:“《守则》里没说吗?”
系统干干地笑了一声,“要是有我就说了,不会让你发现我忘记了。”
贺朝:……
系统发现宿主懒得理它直接退出意识空间回到了现实。
它也不敢言,只能老老实实窝着不再打扰他。
随后系统看到它以为很平静的宿主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他看了眼贺老头紧闭的房门,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随后宿主上山,伴随着夕阳摘下几个桃子,又去瓜田用工分和钱买了一个西瓜,因为是村民偷偷的卖,李队长对这种事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又是看电影的日子,就不怎么管。
而村民听到宿主说是为了感谢陈医生,便同意卖了。
宿主回家洗了个澡,洗去了身上因为上山的脏污。
在太阳的余晖挥洒的最后一刻,宿主去了戏台。
一开始系统并不知道宿主在干什么。
高挑的少年提着布袋,走入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群热闹而又喧嚣,各种方言、土话夹杂齐飞,戏台前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椅子,不少人已经坐下来。
大多数人三三两两的结伴,穿着灰调或者军式常服,一片灰灰绿绿的。
少年走在人群中和他人擦肩而过,黑眸正随着前行缓慢地扫着四周,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随意地四处观望。
“贺老四!”不远处蛋子正朝他招手,想让他过去,“朝子哥!我这还有位置,来这坐!”
下一秒蛋子迷失了目标,发现原本还清楚看见的朝子哥不过人群一挤,就消失了,让他还以为看到贺朝是他的错觉。
而蛋子并不知道,少年在人群中寻找无果,已经转身离开了。
远处黑白电影缓缓开始放映,音乐声响起,少年成为了唯一一个逆着人群,背光行走的人,拉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系统看着这一幕,它大约知道宿主想要干什么了。
他在找姜穗。
宿主根本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
—
夜晚的村子空气清新,花草树木都很茂盛,走在田埂边还能看到远处戏台的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听见电影播放的对话声,是独属于这个年代电影的音响音调。
姜穗走在前面打着手电筒,身后跟着高而劲瘦的少年。
姜穗能听见自己和他踩在田埂上的沙沙声,夏夜的风在轻轻的吹,有一种凉爽的放松。
“贺老四,”姜穗问,“你怎么不去看电影啊?”
贺老四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没什么好看的,播来播去就那几部。”
姜穗故意调侃道:“刚才还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结果你都看过了。”
贺老四沉默了一下,“是以前看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些低,“其实这些电影也没什么意思。”
姜穗想到了什么,关于这个世界的很多细节她记不清了,但是因为贺朝的话,她突然想起来关于原著中的一些描写。
“贺朝”小的时候,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村子里没有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大人们也对他敬而远之。
每逢电影大队来的日子,其实小贺朝是很雀跃和激动的,第一次他早早就学着其他人把椅子搬好,他父亲不愿意出门,他就自己一个人去。
但是到了现场,他的椅子被其他孩子丢出去,大人们就这样冷眼看着其他孩子笑话他。
后来,他只能偷偷的蹲在不远处的墙后,一部又一部的把这些内容都差不多的电影看完。
他看饿了就去田里摘玉米,渴了就去井边打水喝,活得相当粗糙。
电影的确很没意思。
就连里面的内容打倒的对象也都是他们。
而现在,贺朝不愿意去,或许也是因为记忆中看电影的回忆都不美好的缘故。
姜穗知道贺朝每到一个世界,是真的认真的活成设定中的样子。
这也很难让人了解他最真实的模样是什么样的。
不说姜穗的第一个世界,那时候她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穿越了。
后来她到了古代世界成为郡主,而贺朝则充满着帝王的威严,到了怪物世界,贺朝又是一个有勇有谋也有阴暗面、有野心的小混混,到了这个世界,又成了一个执拗、肆意却又懂事的少年。
姜穗根本不知道真正的贺朝是什么样的。
就像是转移话题一样,走在前方的少女语调轻快的开口,“说起来,你怎么来给我送东西了?之前不是说不用送了吗?”帮他的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也是她的职责所在,没必要过了这么久还来感谢。
小姜医生开玩笑道:“怎么?有事求我啊?”
贺朝抬眸,看见姜穗的背影,她披洒下来的长发正随着走动而摆动,当微风吹过时,也随着风摇曳,地下的影子也在轻摇。
贺朝说:“顺路而已,路过卫生室的时候看到你在里面,就来问问你。”
姜穗:“西瓜可以说是顺路,那桃儿呢?”
贺朝:“就送陈医生太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打算给今晚值班的医生的。”
姜穗:“怎么不给你爹吃。”
贺朝:“你怎么知道我没给他留?”
一来一回的对话,在夜色中显得很清晰。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又好像这条村子里的路很漫长,又很短暂。
还能听见狗叫声。
“贺老四。”前方的少女忽然回头,手电筒的光猝不及防的打了过来,贺朝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听见她的声音,“无论怎么说,我都谢谢你,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被灯光刺激到了,她赶忙道歉移开手电筒,然后继续道:“贺老四,你今晚来找我,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吧?”
她像是开玩笑一样:“可别说是来对我表示感谢的,我虽然是医生,但就算是换成林依也会尽心尽力帮你开药治疗,而且你也送过一些礼物了,那天被林依看见也打趣了我,你要是再继续下去,我可接受不起。”
不是姜穗故意抵触他,而是小姜医生的个性就是如此,虽然温柔和善,但是并不是个软弱的人,相反,她内心坚韧不轻易动摇,是无功不受禄的类型。
她是不会轻而易举的再次收下贺朝送的东西,也不会心安理得接受他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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