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体温一直很低。
人鱼将注意力从精神体上收回,低头看了看自己苍白冰冷的手。
尤其是在这种下雨的天气里,人鱼的体温可能外面的冷空气还要低一些。
在舒棠今天发烧之前,人鱼从未意识到自己的体温对她的影响,甚至在每天夜里都会用鱼尾圈住她睡觉。
人鱼低头看着睡着的舒棠,想起了她高烧不退时自己将她紧紧抱着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了一些事。
人鱼苍白的唇紧抿。
有些无措地,下意识地凑过去想要蹭蹭她、朝着她嘶一嘶表示抱歉。
然而,在凑近她的那一刻,就立马僵在了原地。
“他”并没有继续和舒棠睡在一起,而是在角落里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怪物动作迟缓地甩了甩自己冰冷的鱼尾:
“他”非常喜欢圈住她睡觉。
但是她好像不能承受这种低温。
这只冷血的动物,感觉到了一种浓重的失落。
……
舒棠退烧后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她下意识地去摸人鱼的手,没有摸到。
她这下子彻底清醒了。
舒棠发现自己可能有一点小小的ptsd,所以现在当看不见人鱼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会有点紧张。
但是很快,在舒棠从床上坐起来后,她就立马找到了人鱼的所在。
“他”就在不远处。
床边的沙发对于体型很大的人鱼而言有些狭小。
舒棠不明白她睡着前人鱼还在床上,为什么一觉醒来“他”就在沙发上了。
于是舒棠穿着鞋子,刚刚准备下床的时候——
人鱼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然后舒棠就被提溜回了床上,塞进了被窝里。
舒棠有点不明所以:“小玫瑰,你怎么不睡在床上?”
人鱼想起了她高烧不退的时候,自己还用体温让她“着凉”的事情,微微一顿。
于是舒棠就发现,人鱼看了看她,伸出那只苍白的大手,在空调的暖风前吹了一会儿。
舒棠有点不明所以,因为据她所知,人鱼是很讨厌空调的。
然而感觉到自己的手不再冷得像块冰了之后,“他”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
舒棠感受着人鱼和平常都不一样、有点温热的体温,愣了一会儿。
她抬头看着人鱼看上去面无表情的脸。
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
舒棠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甚至是宠爱着。
这种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盯着人鱼看。
人鱼朝着她嘶了嘶。
大概是说自己体温低,所以不和她一起睡。
舒棠却伸手抓住了那只因为血液重新冷却而即将撤离的大手。
她把大手按在了额头上。
“小玫瑰,其实发烧的时候,体温太高了也需要降温的。”
“你见过降温贴么?你看,要不是你的体温像是降温贴一样,我退烧没有那么快的。”
人鱼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舒棠是不是在说假话。
舒棠干脆裹着自己的被子,挪到那个本来就有点狭小的沙发上。
舒棠说:“你看,只要我好好裹好被子,不会着凉的。”
她试图将人鱼鱼尾抱起来,圈住自己。
但是鱼尾一甩,就在她碰到之前将她圈住了,然后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温度的,虽然冬天有点冷,但是夏天的时候很凉快啊。”
她开始抱怨夏天的时候联邦的电费有多贵。是的,联邦因为资源紧缺,供电都非常节约,电费十分昂贵,舒棠晚上都不敢开一整夜的空调;而抱着“他”的鱼尾,一整个夏天能省下两千块的电费。
在她的声音里,那刚刚因为体温而冒出来的失落渐渐地消失了。
狭小的沙发到底是挤不下两个人。
于是人鱼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回到了那张大床上。
这间病房其实已经是最高规格了,病床并不是标准的床,而足足有两米长,但是其实还是小了,至少人鱼的鱼尾都不放不下。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盖着被子,听着窗外的雨声再次进入了睡眠。
……
海角疗养院只接待精神力相关的疾病,但是院内有几千人,又相对封闭,所以疗养院单独开辟了急诊科附近的一座楼,偶尔处理一些小病小痛也比较方便。
舒棠住院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场小感冒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好起来似乎也快。
在回到了温暖的环境里、休整一夜后,舒棠的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本来,他们是凌晨赶到,舒棠打算听从医生的建议多住两天观察一下情况的,但是她只住了一夜就改变了主意。
第一天晚上,仍然是大雨。
因为白天睡得比较多,舒棠夜里没有睡着。
她越睡越精神,想起了自己没写完的试卷,开始陷入了凌晨的emo当中——因为发电站之行,她的复习计划推迟了两天。
她开始焦虑,甚至开始想要半夜去旁边的急诊科侦探一下敌情,看看苏茵他们复习得怎么样了。
然而正在舒棠进行复杂的心理斗争之时,她突然间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大手碰了碰一下她的额头。
现在大概是凌晨三点的样子。
她以为人鱼是睡梦中不小心碰到的。
——直到她发现人鱼重复试探温度的动作了好几次。
仿佛是确定她夜里没有再发烧后,人鱼安静了下来。
她悄悄睁开了眼睛,以为人鱼终于睡着了。
然而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人鱼耳后的鳍仍然保持着翕张的姿态;黑暗里,偶尔“他”还会像是被什么动静吵到一般,微微蹙眉。
舒棠突然间想起来,这里上下三层楼都是人,脚步声、谈话声不绝于耳,对于人鱼而言,恐怕很难入睡;而且“他”还要时不时探探她的体温,岂不是一整个晚上都几乎没有睡觉?
她盯着人鱼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黑暗里,她悄悄伸出了手,捂住了人鱼的耳朵。
这只警觉的凶兽立马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是她后,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甚至于还低下头来蹭了蹭她。
舒棠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松开手。
也许是她捂住耳朵起了效果,人鱼看上去放松了一些,慢慢地睡着了。
……
早上醒过来后,舒棠决定出院了。
她的小感冒并不严重,如果不是陈生叮嘱过医生的话,甚至连住院都不需要。估计就被几盒药打发回家了。
而他们两个人中间,显然人鱼受的伤比较严重一些,偏偏人鱼从抱着她去找陈生到现在,三十几个小时里,只睡了小小一会儿。
她有些不忍心。
于是一大早上,舒棠就和外面守着的老吴说了一声,在人鱼醒来前去了楼下。
如果是在发现人鱼的愈合能力之前,舒棠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拉着人鱼去做个全身的体检;但是现在舒棠有种直觉,也许这个秘密还是少一些人知道的比较好。
所以她并没有声张这件事。
而是在从自己的主治医师那里拿到药单后,在药房等待小护士拿感冒药的时候,又问小护士:“有没有外伤药?”
其实没有处方不能拿药。
但是陈生和上下都嘱咐过了。
于是小护士询问了一下,将止痛药,消炎药,绷带纱布还有消毒的药水都给她拿了一盒。
舒棠收拾了很大的一袋子的药,揣着病历上了楼,果然看见了人鱼。
其实人鱼在舒棠下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毕竟这只很警觉的凶兽,是绝对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出去的。
于是人鱼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直到舒棠办好了“出院手续”,人鱼才回到了病房里。
果然,舒棠一推门,就说:“小玫瑰,我们回家吧。”
人鱼已经知道了出院手续是什么意思。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舒棠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他”看上去有些严肃,垂眸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很是有点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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