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字宛如千斤顶,在司露的心中重重砸落,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消息可属实?”
“八九不离十。”
郭兰儿嗓音压下来,说道:“公主,所以我今日来,也是为了全城百姓,求您相助。”
说此话时,她眸中光彩烁烁,格外坚定。
“如今能救全程百姓的,只有您了。”
*
郭兰儿走后。
司露心中的激荡久久未平。
她攥紧了手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叫来了巴鲁,让他替自己传一封家信,给出征在外的呼延海莫。
呼延海莫若是在,绝不会让那些胡将自作主张地屠城。
她要让他尽快知道这件事,及时赶回来阻止这场屠戮。
交付完信件后。
司露砰砰乱跳的一颗心方才稍稍缓释。
回到灯下,司露凝神静思。
巴鲁是否知道这一切不好说,不过就算他知道了这一切,他能如何呢?
如今全城的兵马执掌权非在他手,而是在那个名叫达鲁纳的胡将手中。
而巴鲁对呼延海莫忠心耿耿,是以,达鲁纳十有八九故意对他隐瞒了此事。
于是,司露命人将达鲁纳将军想要屠城的消息,偷偷传递给了巴鲁。
果不其然。
巴鲁是被他们蒙在了鼓里的,因为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当即闯到了议会堂,当着众人的面,与达鲁纳大吵了一架。
彼时司露假借路过此处,偷听到了他们全部的冲突。
巴鲁气急败坏地怒斥,“达鲁纳,你这是公然违抗可汗的命令,可汗回来定不会饶恕你。”
达鲁纳却是丝毫不惧般,固执狂傲,目中无人。
“巴鲁,你可知那些流民暴.乱,伤了我们多少北戎兵,早已镇压不住了,我也是不得已才想到屠城,等可汗回来,我自会向他说明原委,领罪的。”
巴鲁气急叫骂,“达鲁纳,你若敢这么做,可汗定会杀了你。”
达鲁纳毫不在意,“北戎可汗自有公允。”
巴鲁气得诅咒他,“达鲁纳,你会遭天谴的!苍神不会饶恕你的!”
北戎人最忌讳被诅咒,达鲁纳被他激怒了,竟不管不顾地命人将他押解。
“来人,给我将巴鲁副将拉下去,关起来!”
司露听至此处,匆匆离去。
看来,以达鲁纳的固执,若是呼延海莫不能及时赶回来,这场屠戮便在所难免了。
思及此,司露心急如焚。
*
巴鲁被关押后,司露在府中的行走倒是更加通畅无阻了。
她常常借故路过议事厅,偷听里面胡将的谈话。
一日,她附耳在门口。
听得里头达鲁纳与另一将帅的密语。
“达鲁纳将军,昨日城中再生暴.乱,末将平乱,又死伤了大批人马,在这么下去,恐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一声沉吟,尾调悠长,旋即话锋一转,变得狠辣。
“正好神台已建成,三日后,便借口观礼,将百姓赶至那里,献祭给苍神。”
司露在门口听得胆战心惊,手脚冰凉,脸色发白,身子几乎站立不住,踉跄着要倒下去。
三日后——
呼延海莫能否来得及赶回来?
若是不能,那整个平阳城势必会成为一座人间炼狱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手脚都是凉的。
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焦灼。
不成,她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三日后,不管呼延海莫能不能赶回来,她都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
翌日。
她再次以要听琵琶曲为由,叫来了郭兰儿,与她密谈。
郭兰儿得知了三日后要屠城的消息,吓得面色惨白、惊恐万状。
司露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坚毅镇定的眼神安抚着她,交代她去做几件事。
“兰儿,呼延海莫三日内是赶不回来的,眼下若要阻止这一切,我非得你的帮助不可。”
“我?”
郭兰儿瞠大了眸子。
“是。”
司露郑重颔首,眼神坚毅。
“眼下有几件事,我需要拜托你去做,你认真听好,每一桩都要办妥,方才可破解这一危局。”
郭兰儿神色变得凝重,临危受命般重重颔首,“我郭家所有女眷,皆愿听公主号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家国面前,她与她那为节而亡的父亲一般,都有着不屈不挠的风骨。
郭氏满门,不论男女,都是铮铮铁骨、热血英杰。
*
三日后,静室内。
巴鲁被困此地,不见天日。
那日按捺不住的冲动行事,最后付出的代价,是被达鲁纳派人监.禁了起来。
他不难想到,先前达鲁纳对他的故意隐瞒,定是因为他对呼延海莫的忠心,绝对不会同意他们违背呼延海莫立下的军令,做屠城这件事,才会独独隐瞒他。
可后来故意透露此消息给他的人,又底是谁?
巴鲁始终没有想出来。
直至他等来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司露。
那一刻,仿若所有的一切,都拨开云雾见青天,豁然开朗了。
而司露将他救出后,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巴鲁,带我去神台。”
*
城郊,艳阳高照。
高耸巍峨神台已经落成,数丈高台,雄浑壮丽,直直伫立在岷江之畔,在日色下无比庄严。
神台之上,彩飘带舞,经幡烈烈,祭祀们粉墨登场,穿着各色长袍,手中铜铃清脆,正在上演着迎神舞。
城中的百姓皆围聚在神台之下,万顷广场之上,挨挨挤挤,人头攒动,数以万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无神的。
他们是今日一早就被北戎士兵,拿着刀枪棍棒,从城中赶至此处的。
城楼上,北戎兵林立,铁甲阔刀,军容肃肃,而城楼之下,守备就更严密了,四周无数披坚执锐的士兵将他们包围着、看守着。
中原的百姓们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就像是一群困兽,被人赶至此处,即将拿来开刀一般。
司露到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样悲惨的一幕。
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悲悯,眼眶尽红,眼瞳湿润。
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遂敛去眼中的悲悯,变得平静。
她在侍从的搀扶下,从容下了马车,一步步,在众人簇拥下,仪态端庄,朝达鲁纳所在棚亭走去。
今日她是刻意打扮了一番的。
穿着雪色拖地的复丽霓裳,裙摆上布满了洁白长翎,纤尘不染,裙身白玉琳琅,行走间,步步清响,宛如仙音绕声。
墨发用大颗的东珠点缀着,在日色下熠熠生辉,耳铛佩戴的亦是素洁珠玉,额间的花钿是手绘的一朵纯白格桑花,栩栩如生,浑身上下除了白还是白,圣洁到了极致。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万千、步履从容穿过人群时。
在日辉耀熠下,洁白神圣好似天神一般,让人晃了眼,失了神。
误以为是天界掉落凡尘的神女。
不少北戎兵发出了感叹,“是中原神女。”
更有甚者,见此一幕,被她的美丽打动,情不自禁欢呼起来。
“神女来了,神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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