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相公红着脸拉开他母亲道:“这是宋氏医馆的郎中,您别跟着掺合了!”
宋玉竹摸了摸,十指已经全开了,可惜胎位不正,孩子横在腹中没办法生出来。
“全哥点着蜡烛,我先给她施针,然后看看能不能把胎位正过来。”
“哎!”宋全从药箱里拿出蜡烛点燃,照亮屋里才发现,这家里简直一贫如洗,待会拿什么付药费啊?!
银针扎在产妇的后溪穴和委中穴,疼痛感减轻女人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她睁开眼看着宋玉竹,脸上带着一丝期盼。
宋玉竹从药箱里拿出一粒吊命用的老参丸子塞进女人的嘴里,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担心,我会救你。”
女人眼珠动了动,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老虔婆撇嘴嘟囔道:“儿啊,你从哪找来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别是被人骗了吧。”
宋玉竹没搭理他,掀开产妇的裙子准备帮她转胎位。
这活他上辈子干过,虽然他是外科主任,但妇产科缺人手的时候也过去帮过忙。转胎位对手法的要求很高,力道既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容易把孩子伤到,太小转不动位置。
没想到他把手刚放上去,那老妇人又开始作妖:“哎哟你可别伤着我的大孙子!”
宋玉竹气的够呛怒声道:“你若还想要媳妇孩子活着就把你娘带走!”
“你算老几,在我家凭什么撵我走?”
男人欲哭无泪,推搡着他娘往外走:“娘,算我求你了,快出去吧!”
她一走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妇人忍不住哼了一声。
宋玉竹抬起头,见她居然笑起来,眼角弯弯有了一丝生机。
转胎是个力气活,宋玉竹年轻体弱根本转不过来,又叫上宋全过来帮忙。
宋全这个小封建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多,背着手摇头道:“少爷我还没成亲呢,不能碰别的女人。”
宋玉竹扬手要拿针扎他,无奈宋全只得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
按照宋玉竹的指示,宋全小心翼翼的扶着产妇的肚子,两人合力转动,没一会胎位就正了过来,宋玉竹道:“夫人你再试着用点力气,孩子现在能生了。”
女人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拼命用力,很快孩子的头出来了!接着肩膀胳膊也慢慢露了出来,随着一声微弱的啼哭,孩子终于平安诞生!
宋玉竹擦了把脸上的汗,书上的字迹慢慢变成(91/100),还有九个人。
宋全激动的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孩子没事!”
门外的男子听见孩子哭声急忙冲进屋里:“哎哟我的娃娃!男孩女孩?”
宋玉竹帮忙把孩子包裹好放在妇人身边。
“女孩。”躺在炕上的妇人小声道。
男人瞬间沉默,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什么都没说便出了屋子。
那老妇人一听生的是个丫头,气的在外面拍腿咒骂:“呸,生个赔钱货这么兴师动众的!老娘可没钱给你付药钱!”
没想到这对母子俩居然真扔下刚生产的媳妇和孩子躲出去了……
宋全气的够呛:“我们家少爷好心好意过来帮忙救人,你们怎么这副态度?!”
女人抱着孩子挣扎的起身:“小郎中,多少银子我付你。虽然眼下我没钱,但赚了银子可以一点点还给你。”
宋全无奈道:“出诊费一两银子,加上施针和药丸就给……”
宋玉竹打断宋全:“夫人先躺下,你刚生产完身体虚弱,银子的事以后再说。”
就当是日行一善,只要大人孩子没事就好。收拾好药箱两人离开这个昏暗的小屋子。
回去的路上宋全满脸愤愤不平:“这家人真是可恶!明日我让医馆的伙计过来收账!”
宋玉竹摇摇头道:“这世道女子本就为难,那小妇人刚生了女孩,以后日子恐怕更加艰难,这点银子就算了吧。”
宋全背着药箱叹气道:“少爷你说这人真奇怪,明明他们都是女子还偏偏为难女子,这又是何苦啊。”
“全哥,你家中有姊妹吗?”
“没有,只有一个大哥叫宋安,在二老爷身边当值。”宋全是家生子,父亲正是宋家的管家宋大义。
宋玉竹:“这件事一两句话解释清楚,不过以后你若成家了,一定要好好对待你的妻女。”
这个封建的朝代,富贵人家还好,穷人家生了女孩,不如一头羊一只猪,即便他医术高超,也没办法医治这根深蒂固重男轻女的思想。
“那是自然!男娃女娃都一样喜欢!”宋全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红不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突然见一队身穿两档甲的军户朝城中走去。
宋玉竹眉头紧锁,心中的忧郁加重。
第7章 山雨欲来
“这几日城中怎么多了那么多官兵啊?”
“谁知道,来来去去的也不知道在查什么。”
路边的馄饨摊上坐着几个食客,这些人大多都是贩夫走卒,消息最是灵通。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道:“你们还不知道吧?”
“怎么了?”
“听说啊——”男人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听说景王死了,现在晋州换了城主。”
“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我不是有个侄子在护卫所当值嘛……”几个人聊得起劲,丝毫没觉得换人有什么不好,反正老百姓们也不在乎谁做城主,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够了。
“老板结账。”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灰色布衣,背着弓箭的男人吆喝一声。
“来嘞~客官您吃了一碗馄饨,四个芝麻烧饼,两碟小菜,诚惠一共十二文钱。”
赵骁从怀里摸出铜板放在桌子上,压了压头上的斗笠,起身离开。
自那日从江城离开后,他找了处依山傍水的地界把景王埋了,一路躲避搜查今日午时才孤身回到了晋州。
入城时他发现城门的守卫换了一批人,干脆伪装成猎户偷偷进了城。
吃完饭赵骁走进一条小胡同里,见前后无人,轻身跃上房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头赫然就是刚刚那几个商贩口中的护卫所。
天色越来越晚,到了下值的时辰,几个人从里面出来。
其中一个男人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过来,刚走进胡同,突然从房顶跳下来一个人,单手扣住他的脖子把人拖进旁边废弃的柴房里。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面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娃……”
“闭嘴,看看我是谁!”
“老大?”王昆闻声惊叫出来。
赵骁松开他戏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三个孩子?”
王昆惊喜的锤了他一拳:“就知道你肯定没事!”
“呃!”这一拳正好锤在他伤口上,疼得赵骁闷哼一声。
王昆缩着手问:“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伤。”
王昆连忙扶他到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老大,我听传闻说景王他……”
赵骁叹了口气:“那日我们出城后,在三十里外遇上了一伙劫匪,这些人不要银子,见面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杀人。”
“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一路被追杀到江城县附近,三十个兄弟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景王也受了重伤不治身亡。”
王昆红了眼睛:“我早该料到如此,不然杨业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把城防都换上了自己人。”
杨业是晋州司马,杨元景没来的时候,他是晋州的土皇帝,景王一来他便没了权力,只能拱手把晋州让给景王。杨业哪里舍得,暗地里投靠了四王,这次劫杀想来也出了不少力。
“现在该怎么办啊?”
赵骁沉声道:“你家中亲人都在晋州,护卫所虽不如从前,但好歹还能混点银子,你且在这安生的待着吧,这件事就不用管了。”
王昆:“那你呢?”
“我不能留在晋州。”一旦杨业知道他回来,誓必不会放他活着离开。
王昆从怀里摸了摸,掏出钱袋道:“老大,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我回家再给你取些!”
赵骁拍着他肩膀笑道:“不用,凭我的本事,到了哪都饿不死。”
“天下快不太平了,你小子好好保重。”
“欸!”王昆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日若不是他突发痢疾上吐下泻,兴许这会估计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天色已晚,赵骁还有别的是要办,匆匆到了别,趁着夜色朝城北贫民窟走去。
贫民窟住的都是穷人,乞丐和赌鬼,当然以前也是他的家。
赵骁不是晋州本地人,打他记事起就跟着杂耍班子四处讨生活。
班主脾气不好,喝醉了就往死的打他们,赵骁命硬不光活下来还学了一身本领。
后来有一次班主又喝醉了打人,赵骁忍不住还手把班主揍了一顿,然后偷跑了出来。
那会他才十岁出头,走街串巷四处乞讨,侥幸得了景王赏识进了护卫所,穿上干净的衣裳有了人样。
如今景王已死,赵骁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肯定报不了仇,不过却可以把这潭水搅混。
他轻车熟路的走到贫民窟,找到一处土地庙,里面睡了七八个小乞丐,这些孩子跟野狗似的,自生自长生命力极其顽强。
赵骁轻叩了几声窗棂,孩子们瞬间惊醒,警惕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有银子,赚不赚?”
乞丐堆里,一个年纪略大的孩子壮着胆子问:“多少银子,干什么活?”
“十两银子,背一首打油诗,明日我要整个晋州城的百姓都听到。”
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把他们卖给牙行也卖不到十两!
“干!干!”乞丐们像见到一块大肥肉似的纷纷凑了过来。
唯独那个年纪略大的孩子皱眉道:“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背一首诗就能赚这么多银子,你可甭哄骗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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