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皇帝和百官都沉默了。
皇帝叹气,“天花传得太快了,发现天花的时候有一半村子的人都染上了,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当地知府已经派人围住村子,调遣大夫过去救治了。”
“但是……天花名声太凶,愿意去的大夫少,救治不过来,去的大夫死了后就更没人去了。”
没大夫看病,怎么施药?
没大夫坐镇,病人怎么会不害怕?
人在害怕绝望之下,究竟会做出什么事,连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悄悄逃跑了,或许是拉着别人一起死了,总之,那必定是一片绝望的红色炼狱。
楚婳听说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早把牛痘疫苗搞出来,让大盛百姓从此之后不再害怕天花。
老太师上前一步:“不知楚大人可愿意与太医院一起主持接种牛痘事宜?”
“我?”楚婳微愣。
她还没说什么,户部尚书急地跳了出来:“她又不懂医术,牛和人交给太医院研究就行,她已经调到户部了,你们不能和我抢人!”
楚婳:???
她调到户部了?什么时候的事?
户部尚书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老太师就一肚子火。
那天,他都把“老臣临死之前只有这一个心愿”搬出来了,还是没赢过户部的人,谁让他们捏着大盛的钱袋子呢?
老太师憋屈了好几天,正愁没地方泻火,就碰到户部尚书自己撞到枪口上。
“户部怎么了?户部还能和太医院抢人了?还能和全大盛百姓抢人了?还能和后世无数百姓抢人了?”
御史们默默收回喷人的冲动。
老太师老当益壮啊,不愧是从御史台出去的老前辈,这么多年都没忘记本职!
户部尚书都被喷懵了。
喷人不是御史干的活吗?怎么老太师对着他砸下来的帽子一顶比一顶大啊?
“可她不来户部,太医院也没钱搞研究啊。”户部尚书直勾勾地来了一波金钱攻势,“五头牛怎么够?出过痘的牛得买吧?牛吃的草得买吧?愿意种痘的人得找吧?研究牛痘是朝廷的事,你们总不能让楚家出庄子出牛出草又出人吧?”
耿直老实人满脸“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真的这么干吧?”的表情,令很多人无言以对。
老太师一噎,“……她再会赚钱也不可能去户部几天就赚几百万!”
户部尚书:“我只是听说她有借贷记账法,算账特别方便,调她过去查查账,要是能查出十个八个的贪官,几百万两不就来了吗?”
他看向工部尚书:“建摘星台的钱就有了,工程也能按时完成。”
工部尚书默默望天,他不是向钱看齐,真的不是!
户部尚书的目光带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刑部尚书,顿都不顿一下就略过了。
楚平在刑部,大盛不允许父子同一部门,刑部压根竞争不过户部,不需要他浪费口舌。
上回就没争过他的刑部尚书:“……”嘿,他怎么就这么火大呢?
没得到一个眼神的大理寺卿:“……”
他想生气来着,但户部尚书上回说得没错,户部那边还能用“查账”的借口调楚婳过去,大理寺用什么?
只能等楚婳在户部做出成绩,再用“目光犀利,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这样的借口把人调过来。为此,他只能忍。
同样的事其实上次在御书房就已经发生过了,以户部尚书大获全胜告终,这次才没再吵起来。
“那就这样。”皇帝没别的要说,便退了朝。
太医院使第一时间抢人:“楚大人,我回太医院收拾东西再叫上一些人,就跟你一起去庄子。”
楚婳也想早点把事情安排好,就答应了下来。
这可把抢了半天还被捷足先登的户部尚书给气着了,但他也知道这事不会耽搁很久。
“算了,你安排完就回户部。”
突然变得抢手的楚婳:“……是。”
一行人收拾一番出发去庄子的时候,身边多了许多带刀的锦衣卫,一路保护文弱的太医们。
太医院使和楚婳坐一辆马车,同行的还有种痘科的诸位太医。
“楚大人,你是怎么想到牛痘的?”
“种牛痘和种人痘差不多吗?”
“牛痘真的没有那么危险吗?”
楚婳挑自己懂的回:
“身边有个婢女年幼时在家养牛,正好得过牛痘。”
“具体怎么种植的我不太清楚,还得靠各位大人研究。”
“危险肯定没有人痘大。”
楚婳不懂医术,却有一些现代比较完整成形的防疫知识,比如怎么消毒,怎么防范。
她把自己所知的那些一点没剩地全部说了出来,只想让他们尽量少走些弯路,做实验的时候也能安全一点,尽早惠及大盛百姓。
“庄子上还备了一些高浓度的蒸馏酒精,可以消毒用,研究过程中如果有需要,各位大人不必客气。”
太医们大喜:“楚大人大善!”
一个多时辰后,庄子到了。
楚婳带着这么多太医和锦衣卫回去,自己还穿着官服,可把庄子上的人给惊到了,众人惶惶不安,又不敢随意过来搭话。
幸好此次牛痘事宜的领头人,是楚婳曾经的贴身婢女白桃。
白桃认出了化妆后的楚婳,也没问楚婳为什么穿成这样,身边还跟着那么多官。
“主子。”白桃改了称呼,面不改色地汇报,“昨日城外有不少锦衣卫出入,行色匆匆,闹得人心惶惶,不知道京城出了什么事,就没有往城里送消息。”
锦衣卫:“……”略心虚。
楚婳:“无妨。”
和白桃简单说了几句,接下去的事就由白桃和太医们对接,她偶尔在旁帮点忙。
等完成这边的事再回城,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
楚婳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全身都快被颠散架了,又累又饿,回家吃过饭就没再去户部。
第二天,她上朝时仍站在翰林院这边,下朝后被户部同僚们特别热情地簇拥了回去。
“楚大人,你已经是我们户部的人了,以后应该和我们站在一块。”
“楚大人,你现在是正六品的清吏司主事了,当然应该往前站。”
“楚大人,我们一起回户部吧。”
楚婳:???
回到户部后,她发现自己今天刚上任,但是办公桌擦得锃亮,笔墨纸砚全是新的,就连算盘都是她喜欢的木制算盘。
楚婳面上笑着和同僚们客套,实则在内心狂戳系统:【统儿,事出反常必有妖!快帮我看看,他们是不是故意麻痹我,再用提前准备好的假账陷害我,让我和他们同流合污?】
系统:【好嘞!】
户部官员:???
户部官员:!!!
这、这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啊!
要不是不能暴露,他们非当场哭给楚婳看,控诉她的怀疑究竟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系统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时带着满满的惊讶:【没有诶,他们只是因为国库实在缺钱,想让你多查出几个贪官,好让锦衣卫把家抄了,充盈国库。】
楚婳:“……”你们可真看得起我。
皇帝金口玉言,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都已经调过来了,干不好得罪皇帝,干好了得罪同僚,真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楚婳的性格和原则都不允许她敷衍了事,便决定大干一场。
桌上堆积了许多账本,粗略翻一下,从左到右分别是四年前至今四年间的账本。
这是让她挑?
楚婳:【统儿,哪一年瓜比较多?】
系统:【当然是四年前啦!】
楚婳:【我猜也是,那一年到处天灾,到处缺钱,所有人焦头烂额,拆东墙补西墙,动手脚不容易被发现。行,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查。】
“从四年前开始看吧。”
整个户部都动了起来,一部分人去搬四年前的账册,一部分人跟着楚婳学习借贷记账法、阿拉伯数字、速算技巧,忙得热火朝天。
楚婳在闷头算账,系统在疯狂吃瓜,偶尔冒出来提醒两句。
【这里的赈灾粮被当地知府贪了三成,其余全是陈米大量加水煮成特别稀薄的粥对付过去的。】
【这里的棉花棉衣价格多了一半,说是从南往北运,花了不少时间和运输费,其实是从当地富商那以低于市场价一半的低价强收过来的,两头赚,特别黑!】
【这里的大豆,价格是涨了,但没报上来的那么多,主打一个情报不对等……】
在系统的开挂帮助下,整个户部度过了一个忙碌查账又愉快吃瓜的早上,唯有锦衣卫记录得手都快废了。
午膳过后,楚婳找了个阳光不错的地方坐,晒晒太阳促进钙的吸收。
看似闭着眼睛,实则和系统瞎聊:【今天瓜能补充得多吗?】
系统的语气相当开心:【多的啊,都有三千多了呢。】
楚婳忙归忙,心情也不错,毕竟忙碌才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社畜的自我安慰法。
【统儿,有一件事我没问,你会绑定我到什么时候?】
系统:【到你死的那一刻。】
楚婳:【那我死了,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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