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闻言彻底懵了,什么?连穗兰姑姑也早早的背叛了他吗?
坐在储君大腿上的弘晞也惊了,仰起圆脑袋瞅了瞅他失魂落魄的阿玛,自己太子爹未免也太过倒霉了吧?怎么信任的心腹全都在背后给他们东宫捅刀子啊!
不过他的大眼睛却闪闪发亮,看着开始狗咬狗的顾嬷嬷在心中呐喊道:“老嬷嬷你会说就多说些!争取把对他们东宫不怀好意的人都给供出来!”
康熙因为自己皇额娘在他登基第二年就年纪轻轻的病逝了,故而他总觉得自己额娘在后宫中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福,上位后处处施恩佟家,将佟家从汉军正蓝旗,一路抬到汉军镶黄旗,再抬到如今满洲镶黄旗,使得平平无奇的“佟家一族”变成了显赫的“佟佳一族”。
听到顾氏如今竟然拉出佟家挡枪了,康熙简直是又气又怒,“砰”的一下子又从高脚小方桌上抓起了一本账本甩到了顾氏的脑袋上,怒声大骂道:
“你这刁奴都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攀扯国舅爷,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凌普身子瞬间软成烂泥趴在地砖上,明白他家彻底玩完儿了,自己老妻说出来的话将天子母族与太子母族对立起来了,他们这些夹在其中的小虾米哪还有什么活路啊!
发髻被飞到脑袋上的账本给彻底打散的顾氏来不及用手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血珠子,心一横,秉持着“她家败了,其余人也别想好过的”心态,破罐子破摔道:
“万岁爷,您纵使是杀了老奴,老奴愧对仁孝皇后,如今纵使是拼了奴婢的一把老骨头,老奴也要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贱人们给揪出来!”
“不仅佟佳一族对东宫虎视眈眈,惠、宜、德、荣四妃也时时窥探着太子的储君之位!不仅东宫的账本有问题,整个内务府的账本都有问题啊!奴婢夫妻俩贪下来的财产与那些通过姻亲连成大网的包衣世家们昧藏下来的财产比起来简直是九年一毛,不值一提啊!”
“咔嚓!”
窗外的漆黑夜色中应景的滑过一道银白色的闪电,伴随而来的还有“轰隆隆——”的响雷声。
本是乱糟糟一片的大厅在顾嬷嬷话音落下后,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胤礽与弘晞父子俩震惊的齐齐张开了嘴,康熙也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不好使了?什么?他儿子是冤大头,他这个皇帝是个比他儿子还大的冤大头?东宫的账本有问题?他整个紫禁城的开销账本问题更大?
待在弘晞金项圈中的系统立刻从帝王绿玉石中钻出来,飘到空中对着弘晞说道:
【宿主,经本系统检测,宿主遇上了“惩治包衣贪污案”,还请宿主努力抓出包衣世家贪污的证据,肃清内务府。】
【什么?】
听到系统小人儿的话,被他阿玛抱着的弘晞不仅嘴张开了,瑞凤眼都瞪大了,今晚是宰“大鱼”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宿主,来活了!来活了!本系统刚从资料库中查到,清宫中包衣们贪污的罪证,内务府的一个鸡蛋,在乾隆朝时期一个十几两银子,你知道到光绪当政时,一个鸡蛋,内务府报上去的采买价格有多少吗?】
【多少?】弘晞下意识在脑海中换算起来十几两银子能抵得上后世多少张百元大钞!
【光绪时期一个鸡蛋三十四两银子一个,偏偏光绪帝还很爱吃鸡蛋,一天要吃四个补身子,让他以为鸡蛋是一个富人才能吃的奢侈品!】
【什么?一个鸡蛋敢上报三十四两银子?那四个鸡蛋不就相当于快两万元的钞票吗?】
【对啊!你快循着着老嬷嬷的话问起现在内务府采买的鸡蛋多少钱一个,把这事给抖出来!将这些未来越来越贪的包衣世家们给捶死!抄下来的银子就能冲进国库,搞发展了!】
弘晞的大眼睛一亮,眼瞅着他汗玛法已经不耐烦的准备让人将这夫妻俩拉出去,过几日问斩了。
他忙在胤礽怀里往前探了探小身子,伸出两条短胳膊做出来个阻止的动作,奶声奶气地喊道:
“等一等!”
“现在,内务,府,采买,一个,鸡蛋,多,少,银子?”
“一个鸡蛋一两银子。”
身为内务府总管的凌普早就对各项物资的采买价格烂熟于心了,听到嫡长孙的询问,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嘴巴就快速将价格报了出来!
“咦?不,对!不对!你们,骗,人!”
弘晞随即将自己的圆脑袋摇晃成了拨浪鼓,信誓旦旦地奶声反驳道。
“金团,你怎么了?为何要突然提起鸡蛋,还要说凌普报出来的价格是错误的?”
胤礽对好大儿的话又是不解又是好奇的。
康熙也双手背后,皱着眉头,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的大孙子。
弘晞拧了拧小眉头,做出来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慢吞吞地说道:
“金团,想起,来了,下午,金团,睡觉,的时候,努努,爷爷,与,一个,头发,花白,的陌生,老玛嬷,说出,来,的话,与,顾嬷嬷,的话,很像!”
还不等康熙与胤礽询问小奶娃什么“陌生的老玛嬷”,老祖宗又对他说了什么话呢。
被御前太监用手紧紧捂着嘴的顾嬷嬷就“嗷呜”一口死死地咬疼了御前太监的手,趁着御前太监疼得甩手时,眼睛发亮地立刻嚎道:
“长孙殿下,老奴说的话绝对不假!那些包衣家族们才是巨贪呢!民间鸡蛋两文钱一个,内务府报上去的价格翻了五百倍!”
康熙、胤礽:“!!!”
梁九功:“!!!要死啦!”
“不是,努努,爷爷,说,不是,一两,银子。”
“有,一个,乾隆,皇帝,底下,人,给他说,十几两银子,一个;还有,一个光绪,皇帝,他爱吃,鸡蛋,还差点,吃不起了,底下,人,给,他,说,鸡蛋,三十四,两银子,一个!”
“你们在,骗人!鸡蛋,现在,绝不是,一两,银子一个。”
顾氏与凌普都知道一两银子一个鸡蛋都是在坑皇家了,这陌生的“乾隆”、“光绪”两个年号明显是后世之君啊!包衣家族们可真能贪啊!
康熙与胤礽也被小奶娃说出来的话给震得险些站不住了。
“一个鸡蛋十几两银子?一个鸡蛋三十四两银子?乾隆皇帝、光绪皇帝究竟是第几代皇帝们,怎么笨成这样?!一个鸡蛋都卖的这般贵,那生鸡蛋的母鸡还不得贵上天了?!”
“汗阿玛,金团这么小没有人教他怕是连‘乾隆’、‘光绪’这俩年号都说不出来,肯定是老祖宗又在长生天上看到了后世的景象,才到金团梦里说这些,给咱们提醒的。”
有这个更加劲爆的消息冒出来了,仿佛顾氏夫妻俩贪污的事情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包衣是什么?专门为爱新觉罗一族服务的奴才们,若这些包衣家族们连成一片把皇家当成傻子忽悠,这和明末的宦官干政又有何区别?不都是底下的奴才们将顶上的主子们给把持了!
康熙想起之前“老祖宗”训斥他的话,包衣坐大,在他之后的君王当政时,有包衣出身的皇太后,还有做上皇贵妃的包衣妃子。
他心中一突突,立刻对着心腹太监喊道:
“梁九功,快去喊魏珠!让他带着精于数算的人把内务府的账本连夜算出来!你也去东宫把那穗兰给压到慎刑司里拷问!”
“是!”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梁九功忙匆匆跑到外面。
被御前太监们给抓着的顾氏与凌普也被“砰”的一下子又丢回了地上。
老夫妻俩相互对视一眼,眸中滑过同样的意思:
“既然闹到这份上了,能多拉几个垫背的就拉几个吧!”
“把这俩刁奴有给带到慎刑司里先关起来!”
瞥见瘫坐在地上的夫妻俩,心烦意乱的康熙摆手道。
看到顾氏瞪大眼睛似乎又要说什么的样子,站在她旁边的御前太监立刻弯腰捂住了顾氏的嘴,连拖带拽的把夫妻俩给拉走了。
窗外漆黑的夜色中酝酿已久的雨点子伴随着“轰隆隆——”的响雷与数条曲折的银白色闪电,噼里啪啦地从空中降落下来,打在祖、父、孙三个人头顶上的金黄色琉璃瓦屋顶上。
待在胤礽怀中的小奶娃不由小身子一颤,觉得从门外面刮进来的秋风凉意更重了。
毓庆宫闹出来的这番动静不可谓不大,也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宁寿新宫、东六宫、西六宫、大阿哥府、阿哥所听到风声的人都暗地里分出来一只眼睛观望着东宫。
住在永和宫正殿的德妃乌雅氏,站在内室的窗户前,心中忐忑不安地望着外面密集的秋雨。
一个身形偏瘦的老嬷嬷走到德妃身边,压低声音道:
“娘娘,穗兰被带到慎刑司了,她不会把咱们给供出来吧?”
德妃闻言扒着红木窗棂的素白双手一颤,抿着红唇声音极低的冷声道:
“穗兰听的是佟佳一族的话,关本宫何事?难不成就因为本宫借着穗嬷嬷的事情,托那穗兰办了些小忙,她的主子可变成本宫了?”
“你退下吧!本宫要休息了!”
心中没来由慌乱的德妃烦躁的摆手将她的心腹嬷嬷赶走,“砰”的一下关上红木窗户,几步走到架子床前,拉开薄锦被躺上去就侧着身子面朝墙、背朝外的闭上眼睛,做出来了要睡觉的模样。
老嬷嬷见状也只好压下冒上心头的恐慌,走到架子床前将淡蓝色的床帐子给德妃放下来。
位于紫禁城的一个偏僻住所里,同样有一个身穿银白色旗装的女人正如乌雅氏一样站在窗边,看着瓢泼夜雨将院子中高大梨树上被萧瑟秋意浸透得发黄的叶子给尽数打落。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前,嗓子粗哑地低着头对着站在窗边的女人开口道:
“主子,穗兰被抓了,想来是不能再用了。”
女人的声音苍老中带着几分可惜,幽幽道:
“那就把那事儿给提前吧,趁着小崽子们都在宫里,一网打尽吧。”
“是。”
老太监的身影如鬼魅般冒着大雨,沿着墙根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雨水下得更大了,混着御花园中的泥土流进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土腥气。
……
乾清宫正殿大厅里堆满了账本,善于数算的人将手中的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听着外面的潇潇风雨声与大厅的算珠碰撞声混在一起,弘晞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变得越来越沉,慢慢的在他阿玛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了。
大厅中鎏金烛台上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的更换点燃,高高的烛台上挂着一层宛如小瀑布的烛泪。
大雨整整持续了一整夜。
至天色蒙蒙亮时,醒的最早的粗实宫人们一推开房门就被骤然降低的凉空气给冻得打了俩寒颤。
生物钟向来很准的德妃今日难得起晚了。
昨晚直到半夜,乌雅氏才听着窗外雨打叶片的声音慢慢睡着,可这一夜她却睡得极其不踏实。
在需要盖着薄锦被睡觉的凉爽秋夜里,躺在架子床上的乌雅氏竟然生出了一脑门的汗珠。
“啊!不要——”
双手无意识紧紧攥着锦被的乌雅氏“唰”的一下子就从噩梦中惊醒,直挺挺的从架子床上坐了起来。
她忙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脖子,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意识到只是做了一场梦,不由放松了身子。
“什么时辰了?”
感觉嘴巴干的、嗓子都要冒烟儿了的乌雅氏低声嘟囔了一句,用白皙的右手拉开浅蓝色的床帐子,看着内室中朦胧昏暗的光线,拧着细眉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道:
“来人!给本宫倒一杯温水。”
平日里只需要她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就会有守夜的宫人殷勤的跑进来伺候她了,可今日乌雅氏连着喊了三声,别说她的大宫女跑进内室了,连小宫女都没有进来。
外面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人般,透露着一股子令人惶恐的心悸。
张了张嘴巴口渴的实在是受不了了的德妃只好穿着绣有六瓣霜花的银白色寝衣从架子床上下来,踩着脚踏上的室内便鞋走到屋子中央的圆桌前,拎起上面的冷壶凉盏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白水润嗓子。
哪成想一脸嫌弃隔夜水的她刚将端在手里的茶盏放在红唇边,她的心腹嬷嬷就带着满身的水汽脸色惨白、跌跌撞撞、慌里慌张地跑进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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