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虽是小本生意,但这也是经济行为的一种,自然有其经济规律所在,所以她此时看似询问,但考验的是张英达敏锐的商业触觉。
第184章 下三滥的招数(一更)
看到常曦关心的眼神,张英达心里瞬间一暖,见过太多人性的黑暗面,这样的温暖让人想要掉眼泪,不过他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立即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让自己哭出来。
想到自己面临的困境,他苦笑了一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正色道,“其实卖菜这行真的有得赚,但是我发现我每天供应的菜量只有这么多,周围能跑的村子我已经跑了,太远的我真没法够得着,”顿了顿,“太近的人家不会考虑让我赚个中间差价,人家可以自己卖,除非我能赚到买马车或者驴车的钱,或许还能跑得远点,但仅靠我们三人,现在的菜量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我们现有的客人也要不了这么多,规模只能这么大……”
钱虽然有赚到一点,但不足以让他们将生意做大做强,更何况已经有人在模仿他们的方式在卖菜,若不是他们将老客户维持得很好,只怕会被人抢去生意。
常曦一听,就知道张英达的生意遇到了瓶颈,虽然宜阳城经济繁荣,但是市场就这么大,而且受交通的限制,他的卖菜生意可以说接近饱和了,更何况接下来还要秋收,每天能收到的菜量就更少,而这些问题正在一一浮现。
这行生意只能算做是练手,真想要将它做大做强是很难的,光是交通这一项就解决不了,目前来说只有那几种重要交通工具:马匹、毛驴、骡子、耕牛,这哪一项不是大头开支?所以为什么这生意有赚头,却没有多少人做的原因所在,毕竟只能小打小闹。
“那你打算如何解决?”
张英达沉思了片刻,最后只能摇头道,“目前我觉得无解,除非……”他抬头看向常曦,没有再说下去。
常曦却知道张英达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注资。
“你想让我注资你这小生意?”
张英达却是摇了下头,“我算过了,这门生意做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再注资没有意义。”
显然他也是清楚菜贩子这条路只能走到这里,于是他道,“我想寻找新的出路。”然后脸上出现了几分欲言又止的难为情表情。
常曦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这半大少年的想法她明白了,只是做为一个生意人,他的脸皮显然还不够厚,这样可不行滴。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做生意最先要练的是厚脸皮。”
张英达不是第一次被常曦教导了,可以说是她领自己走上了这一条路,虽然商户在士农工商里面垫底,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赚钱,科举什么的跟他有毛系吗?
念了几天书,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份,教他的那位童生也说了,他只要能把三百千读完就行了,这就足够他日常所用的。
“常姐姐,如果我有新的赚钱点子,我能请你注资给我吗?”他这回是一脸严肃地提出请求。
“要我注资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是要回报的。”常曦没有一口就答应,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那是没有价值的,而且她也不想养成他的依赖性和惰性。
“我明白。”张英达没有再打感情牌,反而因为常曦这样说,心里反倒轻松了,当初若不是常曦的那只簪子做本钱,他只怕现在还在宜阳城里讨吃的,或者家里无良亲人早就将妹妹给卖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要他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就能得到一笔启动资金,这已经是老天在帮他了。
“孺子可教也,那我等待你的好消息。”常曦对于这半大少年的上进,很是满意,这样的人才培养好了,自己将来用也会事半功倍。
张英达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常曦这才话题一转,“如果你找到新的商机,那卖菜的生意你打算如何解决?”
张英达一把勾过周阿发的脖子,“交给他。”
周阿发这个发小比起他,更没读书的天份,至今连《三字经》都念不完,比起自家妹妹张莲子那是差得多了,所以这卖菜的生意交给他守成即可。
常曦看到张英达这安排,就知道这半大少年已经在朦胧地摸索到用人之法,对于没有系统学习过的人来说,这实属难能可贵。
这次考察张英达,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不过天色真不早了,她并没有多逗留,只是再叫小二上了几样点心并且结账,她就先行告辞要回府了,让他们留下吃完再走也不迟。
张英达没有挽留,心知典妻是没有自由度的,像常曦这样的是绝无仅有的例子,至少他娘就不能随意从卢老爷的家中走出来,他能做的就是恭敬地送她离开。
张莲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常曦离开,毕竟现在真正关心他们兄妹的人就只有她了。
兄妹二人再回转的时候,看到周阿发在拼命吃点心,张英达一巴掌不客气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给莲子留一点。”
周阿发有些心虚地朝张莲子笑了笑,主要是这点心太好吃了,他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张莲子却是没有多少食欲,毕竟离愁别绪最是让人难受的,她将点心盘子往周阿发的面前推了推,“别听我哥的,周大哥也吃。”
张英达不舍地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顶,这才重新坐下来。
“阿达,你真的要退出卖菜这行当?”
“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这条路窄了,若是我们两人都走,那会很挤,惟有我另寻一条宽广大道去走,我们俩兄弟才能活得滋润。”
周阿发闻言,眼前的糕点也不香了,他并不想跟张英达分开,大家就这样一直做这生意不行吗?他算过,这生意的赚头足够养活了他们三人了,将来也能为莲子攒下一笔嫁妆,没有必要再去开拓什么新生意。
“往日玩得好的玩伴当中拉一两个进来给你打下手。”张英达考虑得比较长远,“我们要想过得好,就得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周阿发闷闷地应了一声,自从学认字后,小伙伴想得就更多了。
看到发小这样子,张英达勾住他的脖子道,“你该这么想,如果我的新生意做得不好,那卖菜生意就是我的退路,你把我的退路给守好了,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周阿发这么一听,眼珠子就转了转,小伙伴说得对啊,他把自家这生意守好了,将来也就不怕有个万一,这思想一通,他顿时又无心无肺地笑了起来。
“好,冲着你这话,兄弟拼了。”
张莲子看着这两人义气的样子,不禁莞尔。
常曦一回到解府就去给秦氏请安,结果看到秦氏站在廊下眺望着远方不甚清晰的浓烟,眉头紧紧地蹙着,而一旁的钟嬷嬷也是忧心忡忡。
“不会是寒山寺出了什么事吧?”
“夫人,肯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钟嬷嬷宽慰秦氏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前来请安的常曦却是福了福后道,“夫人,我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街上有人议论,说是寒山寺着火了,连防范火班都出动了,这天干物燥的,就怕把山林给烧着了。”
秦氏这下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忙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就是祈祷大师能平平安安的,日后她要请教大师的还有很多事,不希望这样的能人就此死去。
常曦不置可否,其实那老秃驴死了更好,省得再害人。
秦氏有了心事,就没有多留常曦,而是让她先回去歇着,等常曦走远了,她这才一脸严肃地看向钟嬷嬷,“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寒山寺的火怎么样了。”
钟嬷嬷应声后就急忙行礼退了出去。
等她再回转的时候,看到秦氏一脸纠结地走来走去,立即上前分忧道,“夫人,已经派人赶往寒山寺了,夫人无须太过担心。”
“我担心也没有用,大师常说命数,或者这就是命数吧。”秦氏在钟嬷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我在想大师那天所说的话,常氏是晋哥儿命中注定的人,两人合则利啊,你说这样一来,还如何给晋哥儿娶妻?不娶妻,这像话吗?传出去别人怕是要笑掉大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笑话我给晋哥儿典妻。”说完,长长地叹息一声。
她现在是左右为难啊,送走常氏又怕不利自家儿子,留下嘛,这将来妨碍娶妻,难道真的让自家儿子一辈子将就这么一个女人?
她终究舍不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心里衡量来衡量去,最后还是拿定了主意,“这事不能拖了,钟嬷嬷,你去安排一下。”
钟嬷嬷闻言,脸一惊,“夫人,那样做不妥吧?”
如果给四老爷知道这事,只怕夫人不好交代,而且这是下三滥的招数,九爷那儿事后也不好交代。
“我给了他们多少机会?可他们都不珍惜,我能怎么办?”秦氏烦躁地道,“难道我就愿意当这个丑人吗?我可是他的亲娘,只会为他好,大师那天的话你都听到了,我这也是没法子啊,要是有办法,我这就去把常氏送走,省得她留在府里碍了晋哥儿的婚事,不就是没法子嘛。”
钟嬷嬷不吭声了,再劝下去,就该是她吃秦氏的排头了。
“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第185章 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二更)
解府前院书房里,解四老爷看着解晋拿回来的两样东西,目光在那九龙玉佩中停留了很久,一脸既怀念又痛心地道,“这是昔日先帝在时,赐给还是襁褓中的东宫的物件,说是见之如见先帝,只是到最后,东宫都没拿这个去换自己的命。”
哀莫大于心死,解晋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这句话,做父亲的疑心儿子,儿子为此痛心,非但不解释还想要清君侧,加上有心人的挑拨,自然就是这个结果,算来,东宫其实死得不冤。
解四老爷看到解晋一脸冷漠,心下突然一紧,忙道,“士为知己者死,东宫若不是是个有魅力的人,我等又岂会为他奉献一生?晋哥儿,你莫要怀疑他,不然他在九泉之下会伤心的。”顿了顿,“毕竟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解晋微微闭眼,这就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当年为了废太子死了那么多人,也让追随者大多更是落寞的退场,眼前这人就是。
一会儿后,他睁开眼睛,又是那坚定的模样,“你放心,我会记住你说过的他的好。”
其实在当时那种政治氛围中,废太子退一步未必就不是进,可让这么多人陪着自己受难,终究是自私了,但子不言父之过,这些话他是不会对解四老爷这个废太子的拥趸说的,说了也等于鸡同鸭讲,白废劲。
解四老爷这才觉得满心宽慰,当年舍下一切保下的东宫火种,总有一天会燃成大火的,他有这个信心能等到这一天,到时候,他与东宫当年的愿望就会有实现的机会,改变这个腐朽的朝堂。
要不是抱着这个信念,他走不到今天。
“可惜国师坐化了,要不然他出面说一句比什么都强。”他叹息道。
“他要死,你也拦不住。”解晋讽刺地道,也不知道他是真这么神,还是用了什么手段,总之连死亡的时间都算好了,真是半点偏差都没有。
解四老爷看到解晋不以为然的表情,本想跟他说一说国师当年威风的事迹,不过最后还是做罢了,算了,就不让年轻人更为反感了,他看得出来,解晋对这人不感冒。
“对了,我已经跟你母亲说过要她尽快送常氏出府。”
解晋见到解四老爷转移了话题,遂也不再揪着之前的话题不放,不过对于送常氏出府一事,只怕解四老爷的话也不好使,“母亲的性子轴起来,未必会听你的。”
解四老爷的眉头一皱,显然他也是认同解晋这话的,做为丈夫辖制不了妻子是他的失败,说来还是他太纵容她了。
“说起此事,以前不知道是国师为你们批的命,我才会一力反对,毕竟常氏的出身太低微,我怕辱没了你,可现在已知是国师指点的,或者这常氏真是有利于你的,要不我们迟一步再送常氏出府?或者直接将她留在你的身边,到时候给她一个位份便是了,那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他在这问题上立场开始动摇,无关其他,只因有利于解晋,那就值得去做,“如果真嫌常氏的出身低微,其实也好办,以后将她记在解家名下也好,另寻一家族记名也罢,不是不能解决的。”
思维一转变,他觉得常氏的存在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总有办法能安置她。
解晋一眼就看穿了解四老爷存着的私心,这是想借常曦保持住他与解家的亲密关系,没错,他是欠了解家的恩情,但报恩不是这样报的,他绝不允许有人这样利用常曦。
“这是两码事,现阶段,她不再适合留在解家,这于她于我都不利。”他沉着脸道,“国师的批命不可尽信。”
解四老爷是看着解晋长大的,太知道他的性子是如何的了,他决定的事情是鲜有改变的,也罢,为了一个常氏与解晋争执是愚蠢的,毕竟常氏的份量并不太够。
“回头我再与秦氏商议……”
“还是我亲自与母亲说吧。”
解晋对于解四老爷能否说服秦氏并不抱希望,他若是真得用就不会是现在这局面了,只能说这两人是一物降一物。
解四老爷不置可否,他是真怕跟秦氏聊这话题的,妻子那执拗的性格他算是怕了。
可是,此时的解晋并不知道秦氏接下来会进行一场骚操作,而这将彻底惹怒他。
钟嬷嬷鬼鬼祟祟地从药铺出来,哪知心还没定,就偶遇上了罗嬷嬷这老姐妹。
“老姐姐,你这是身体有恙吗?”罗嬷嬷一脸关心地问,并且还仔细观察钟嬷嬷的脸色,没见与平日有什么差异啊,莫不是身体有恙的是别人?这么一想,她更为关心了。
钟嬷嬷此时已经将药藏好在袖袋中,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遂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道,“没什么,就是夜里有些咳嗽,遂买些止咳的药丸子夜里吃。”
“这外面的药没有府医配得好,尤其是沈大夫的药,那次我腰疼,找他配了几副药,立刻就药到病除。”罗嬷嬷指了指自己的老腰道,“老姐姐,你这是舍近求远啊。”
“真那么灵啊?”钟嬷嬷赶紧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来,“那行,回头我也找他配几副药吃吃,不然夜里老咳睡不好也影响翌日当差。”
“谁说不是呢?我们做下人的哪能病得起哟……”说起这话题,罗嬷嬷立刻被带偏,顿时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钟嬷嬷这才暗松一口气,总算不再追问了,不然她也吃不消,要真露出端倪来,她的老脸往哪儿搁?事情又不能推到秦氏的身上,不然她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回到府里,罗嬷嬷就跟钟嬷嬷分开了,她忙去前院找常曦,结果常曦还没有回来,好在云朵这丫头机灵,给她奉了好茶再端来点心,她这才一边惬意地吃东西一边慢慢地等。
直到天色渐暗,方才看到常曦带着小桃回来了,她这才赶紧拍下手中的点心屑,腆着笑脸上前迎接。
东篱趁机道,“罗嬷嬷过来已经好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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