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来的格外的早,也比往年更加的大。才十一月份,北方大部分地方,都开始下起绵延大雪。
大雪封路,温度严寒。
士兵们无法作战,只能被迫停战。
南方虽说没有下雪,但也冷的出奇。
自夏天到现在,各方势力混战,打到如今,乱世格局重新洗牌,也逐渐明朗化。
掌管原大晋水师的顾金,和倭人共同占据南方。
陈庚年在金州建国,还拥有定州、凉州、永州三座州城。
祁王和蛮子在北方京师分庭抗礼。
趁着下雪,各方势力都暂时停下对抗,进入一个修生养息阶段。战火纷飞的乱世,难得迎来一段和平期。
但所有人都知道,和平只是暂时的。
比如陈庚年一手灭掉蛮子五万骑兵,还斩杀了蛮子大将阿勒,小吉图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以陈庚年为基准中心,除了顾金,似乎全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好在这些敌人之间也互为敌人,一时间也看不出谁能最终笑到最后。
起初大家没有人在意这场雪,只是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比往日更加寒冷一些。
但其实,寒冷和酷暑,才刚刚开始。
翻过这一年,比战争更加可怕的天灾,小冰河时期,悄然来临。
第145章 145
◎登基大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陈庚年的挽留下, 徐亨没有辞官,继续在内阁担任首辅。
当日在行宫大殿,百官亲眼看着新皇杀死旧皇, 多少是有些心理阴影在的。
如今乱世尚未平定,各方混战许久,大晋皇帝昏聩疯癫,治下百姓流离失所。
陈庚年看似拿下数座州城准备风光登基,其实也等同于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金州、定州、凉州、永州。
别看只有四个州城, 但真正治理起来,也绝对不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
原大晋皇帝身死。
曾经那些效忠于皇帝的其余州城,大概率都还在观望状态。
陈庚年登基后,得先稳住政权,然后逐步以金州为基准点, ‘收复’原大晋的领土。
而不管是治理、还是收复, 都需要人才,而且是大量的人才。
换句话说, 朝堂不能散, 还得尽快凝聚起来。
作为整个国家的权利心脏中枢,源源不断向全国输送血液,让这个被战争磋磨许久的乱世,重新恢复生机。
首辅徐亨, 其实就相当于陈庚年和百官之间的‘调解人’。
九五至尊、孤家寡人。
从陈庚年拿下金州, 坐上金銮宝座的那一刻,他的身份, 就从一个小小县令, 成为了一个新国家的开国皇帝。
他要治理的, 不仅仅只有百姓, 还有臣子。
百官,尤其是整个文官集团和皇帝之间的拉锯战,从这一刻,就正式打响。
倒不是百官在针对陈庚年。
这是权势阶级之间生来就有的矛盾。
掌管生杀大权的皇帝,是所有官员都畏惧的存在。
这群整个国家最优秀、熟读圣贤书、从一轮又一轮科举中杀出来的‘学霸尖子生’,会紧紧抱团,以‘礼节’、‘贤君’、‘制度’等等,去潜移默化的‘束缚’、‘教化’皇帝。
上一任大晋皇帝,是反例。
群臣百官在上一任那里吃了多少苦头,唯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再简单来说,百官需要一个安分守己的皇帝。
坐在皇位上就够了,国家没有皇帝,或许还会更昌盛繁荣一些。
但大部分时间,百官往往身不由己,但凡遇见强势又昏聩的皇帝,臣子们都会备受磋磨。
可这些熟读圣贤书的官员们,会悍不畏死、以身劝谏,甚至越挫越勇,乐此不疲。
官员们以‘死谏’为荣耀。
除了上一任皇帝,因为他疯了,没人能招架住一个疯子。
但这群整个国家最优秀的‘学霸’臣子,同样也是最‘小心眼’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掌握着绝对的‘文字话语权’——
简单来说就是,上一任大晋皇帝,在史书工笔上必定会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将来成百数千年后,都会成为被后人唾弃的亡国昏君。
陈庚年入驻金州行宫以后,留下了徐亨。
这让本在处于惶恐、观望状态的百官们狠狠松了口气。
有老首辅在,至少朝堂不至于真的彻底完蛋。
江县骑兵冲进金州那一夜,禁卫军大统领曾云山率领五万禁卫军出城追杀蛮子。
他们顺着长江南下,在距离金州数十里地外交战,这一战打的并不算激烈,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伤亡,但,曾云山却死了!
据说是遭遇到了第三方势力——倭兵的刺杀!
五万禁卫军在三天后返回金州城,得知金州换了新的皇帝,在老首辅出面安抚下,并未制造出动荡。
内阁发给曾云山的密旨,下落不明,存留的‘备份’取出来以后,上面并没有首辅大人的官印,只有上一任大晋皇帝盖的玉玺。
徐亨被新皇陈庚年‘特赦洗白’。
百官对此都心知肚明,但老首辅在朝堂影响力深厚,且备受官员们尊崇。
没人希望来日史书工笔,为天下百姓呕心沥血付出的老首辅,会背负上一个‘反臣弑君’的名头。
既然新君愿意特赦,百官干脆装傻,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笔墨记录,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因为老首辅继续坐镇内阁,当日离开行宫的大部分百官,都决定留下。
只有少部分年迈的老臣,彻底失望寒心,带着对上一任皇帝的心理阴影,告老还乡。
但,留在朝堂的百官,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服气’陈庚年。
近日来,百官们私下经常聚会,商议着一起同仇敌忾,坚决不能再像是上一任似的,被死死压制,任由皇帝胡来!
“登基大典肯定要办的,但是不能大肆办,劳民伤财,百姓们经不起折腾了!”
“对,按照开国皇帝一半的规格来办。”
“备几个好日子呈上去,让那位自己选吧。”
“如今金州城里百姓因为政权更迭人心惶惶,先前大肆征兵、高额税收也让百姓叫苦不迭。近日天气越来越寒冷,听说北方已经下雪了。至少此次筹办登基大典,不能再征税了。”
“国库银子不多了啊,倒是盐、丝绸、铁、米粮、煤等等囤货十分充足。上一位耗费大量钱财,准备用这些东西增养士兵。”
“若是这一位要大肆操办登基大典,吾等一定当朝直谏!”
“中原洛州夏天大旱,冬日最近又开始下雪,百姓苦不堪言。洛州知府上书投诚新君,但希望新君能赈灾发粮,诸位觉得此事能成吗?”
“悬,新君政权不稳,和其余几方势力都有私仇。估计会全力增兵,以战养战,上一任把路都铺好了。”
“这——那也要试着劝一劝,总不能真放任不管百姓死活吧!”
上一任疯帝死了,这一任入驻行宫。
百官们狠狠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自己‘行了’。
至少——这位脑子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百官群臣互相对视,莫名觉得心酸。
内阁。
首辅大人年纪大了,批阅折子的时候,坐太久会身体遭不住。
每过段时间,便会有一位‘起居郎’来提醒他一番,倒杯热茶,让老首辅缓上一缓。
“大人,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您喝杯热茶,我给您再添些炭火。”
一个年轻的少年郎小心进来,给老首辅沏了杯热茶。
徐亨从奏折中抬起身,瞧了那少年郎一眼,笑道:“是曾澎啊,在这里可还待的习惯?”
曾云山之子,曾澎。
禁卫军大统领‘身死’以后,徐亨按照约定,把他的儿子曾澎,带在了身边。
“回大人,习惯的,多谢大人近日来的照拂。”
曾澎赶紧说道。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死,只是‘金蝉脱壳’,去颐养天年了。
曾澎很感激首辅大人。
他学业不错,资质好,人也不骄不躁,被首辅大人亲自带着,也没有骄矜。
是个不错的孩子。
徐亨很满意,并未告诉曾澎,他的父亲和新帝之间还有一份‘开门之情’,这份恩情,足以让曾澎接下来平步青云。
年轻的读书郎,就该多磨砺一番,以后才能为新帝效忠。
“好,你下去吧。”
挥手示意曾澎离开,徐亨想起新帝,又想想近日来经常私下相聚的百官,轻笑着无奈摇了摇头。
但他并没有制止百官,也没有为陈庚年‘解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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