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辰差点儿喷了。
他正想说点儿不好听的欺负一下礼子宁,前方传来一个略显低哑的男声。
“礼子宁?是小礼吧,这么巧!”
边辰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前半的陌生男子,长相略有些脸熟,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
礼子宁快步走了上去,笑着开口:“夏老师,你也来这儿散步呀?”
礼子宁如此称呼,莫非此人是自己为他请的辅导老师之一?可那些人边辰都打过照面也记得外貌,不该认不出来的。
所幸礼子宁很快给了他答案。他转身向边辰介绍:“这是我的驾校老师,姓夏。”
边辰看着那张堆满了笑意的憨厚面孔,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强烈的不适,一时间寒毛直竖。
“你好。”他向对方微微点头。
那人很热情地伸出了手:“你好你好,我姓夏,夏友田,在阳东驾校教车。”
他的小臂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文身,上面是一些歪七扭八的字迹,其中一个繁体的“为”字占据了最大的空间,十分显眼。
边辰盯着那个字看了半秒,心脏猛地收缩。
他见过这个图案,在十年以后。
文着这个图案的手臂紧握着刀一下一下往下刺,扎进礼子宁的背脊,那画面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第30章 想拴起来
边辰抬起头看向对方的面孔。
和记忆中不同的是,此人长得很富态,身材不算胖但面容轮廓十分饱满。
但边辰很快就确定,这就是同一个人。
十年后的他眼眶凹陷、面颊皮肤如沙皮狗般松弛下垂,皮肤上布满丑陋的斑点,但嘴唇边有着与面前之人相似的凸起黑痣。
那一行三人中其余两人的形貌边辰早已记忆模糊,唯有他,边辰绝不可能认错。
夏友田的手在半空举了好一会儿,见边辰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尴尬,收回手后往裤缝擦了擦,郁闷地看了礼子宁一眼。
礼子宁疑惑着小声问道:“怎么啦?”
边辰拽住了礼子宁的衣摆,手指不可自制地颤抖。
寒意沿着他的脊椎蔓延,他的肢体变得僵硬,嗓子也仿佛被堵住一般完全发不出声音。
不安和恐慌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边辰的大脑一片空白。
礼子宁意识到他状态不对,为避免尴尬主动同对方寒暄起来。
简单聊了几句后,双方便道别了。
对方刚一离开,礼子宁立刻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边辰深呼吸,看着那人的背影,问道:“这是你的驾校老师?”
“对,怎么了?”礼子宁疑惑,“你认识他?”
边辰闭上眼。
那一夜的画面在他脑中复苏,伴随着回忆,空气里逐渐弥漫起血腥气,他的皮肤产生了温热而又湿润的幻觉。
两张面孔无法完全对应,但极为相似,并且拥有一模一样的文身。
“你不能和他接触。”边辰哑着声说道。
“啊?”礼子宁茫然地眨了眨眼。
边辰无法解释,短短几分钟,他已出了一身冷汗。
“你去申请换一个教练,”他握着礼子宁的手腕,“别再和他接触了。”
“呃……”礼子宁看着他攥紧的手,“现在只有他有空,我还是硬塞进去的……”
“那就换一所驾校。”边辰说。
“可我钱都交啦!”礼子宁说。
边辰抬起头看向他:“让你换就换!”
礼子宁愈发疑惑,沉默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夏友田竟去而复返。
“礼子宁!”他边喊边跑,停下脚步时明显带着喘,“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他说着伸出手,手上拿着的是一个卡通造型的钥匙扣。
礼子宁伸手接过,夏友田又笑着说道:“上次说好给你的,正好带在身上。”
“谢、谢谢。”礼子宁说着,不安地看了边辰一眼。
边辰依旧浑身紧绷,一言不发。
“下周见!”夏友田摆了摆手,走了。
礼子宁握着钥匙扣沉默了会儿,主动向边辰解释道:“新入学的学生会送一个钥匙扣,我是插班进去的,没拿到。前天上课聊起来,我说觉得很可爱也想要,夏老师就说帮我去讨一个。”
边辰看向了他掌心里的小玩意儿。
“是个小轮胎!”礼子宁积极展示,“在比大拇指。”他说着小心观察了会儿,见边辰眉头紧蹙面色阴沉,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可他看起来好像完全不认识你。”
边辰终于开口:“你好像对他印象很好?”
礼子宁点了点头:“夏老师人挺不错的,也不骂人。大家都说他是个老好人。”
但我所经历过的未来中,他用极度残忍的方式夺走了你的生命。
边辰的鼻息间依旧萦绕着血腥味。
他记得警察在问话时说过,凶手是个瘾君子,不是第一次犯事。可方才那人有着正经工作,外表看起来也不像是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打过交道。
十年时间,能发生太多事,足以改变一个人。
此时此刻,那人可能并不危险。
但边辰不可能就这么放下心来。
“你先去请假,”他以十分强硬的语调说道,“接下来的课别去了,以后再说。”
礼子宁满是不解,面带迟疑。
“非要给你一个理由才能点头是吗?”边辰问。
“我知道了,”礼子宁赶忙说道,“我回去就申请。”
边辰稍稍放心了些,又叮嘱道:“别再和这个人有任何接触。”
礼子宁远远地望了一眼那人的背影,点了点头。
“先回去吧。”边辰说。
.
回程的路上,边辰一言不发,礼子宁也不敢多问。
车厢内气氛沉闷。
边辰心中烦躁不已。
理智告诉他礼子宁此刻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感情上,他希望那个男人能离礼子宁越远越好,最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有什么我能为你分担的吗?”礼子宁问。
他稚嫩青涩的眉眼间写满了担忧,边辰却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释,更不愿同他分享那些并不愉快的经历。
他已经见过礼子宁二十九岁的模样,这一次,他还想见到礼子宁三十九岁、四十岁或者更年长时的样子。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主动握住了礼子宁的手。
礼子宁不明所以,但很积极地回握住了他。
.
当天晚上,边辰睡得很不踏实。
礼子宁在梦中与他接吻,之后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试着抱住礼子宁的身体,很快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鲜血气味。
他的手触摸到温热、湿润又粘稠的液体,当他捧住礼子宁的面孔,礼子宁的皮肤上立刻留下了血红色的指印。
一个轮廓干瘪手上有文身的男人举着刀向他们刺过来,他试图推开礼子宁,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他在绝望中看着银色寒光飞速袭来,伴随着锐利的破空声响,狠狠扎在了礼子宁的身体上。
整个世界被鲜血浸透,他怀里的人逐渐变得冰冷。
他在梦中无声地嚎啕,终于睁开眼,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边辰仰躺在床上,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尚未彻底清醒的大脑被恐惧与不安彻底占据,他在混乱中思考着,能不能先下手为强,让这个人彻底消失是不是就能保证礼子宁的安全。
所幸当他逐渐清醒,他的理智立刻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但有些情绪,却不归理智控制。
边辰坐起身来,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喝下后终于平静了些。
要缓解他的焦虑,首先该做的是查明白此人如今是否如外表看起来这般遵纪守法。
边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丁嘉康。
可问题在于,他们俩现在压根还不认识。
按照过去的时间线,他和丁嘉康是在大约一年以后的一场酒会上结识的。
那时的他还没学会收敛性子,被边烁领着强行出席社交活动。
和不情不愿的他不同,丁嘉康是不请自来,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会场的。
这人进来以后不安分,到处与人套近乎混脸熟,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眼看拿不出邀请函就要被请出去,边辰主动上前为他解了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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