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崔幼柠轻推至书?案前,迅速铺纸递笔研墨。
崔幼柠执笔垂眸写了满满两页信纸,方叠好塞入信封中。
女影卫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主子打开信见姑娘写了这么多字,定然会很欢喜。
崔幼柠回想起那日灯会分离时宁云简也说他睡不着,最后是解了她的兜衣带回宫中。
宁云简近日国?事繁忙,本就?睡得不大好,若因她不在宫中而?夜里?难眠,龙体如何受得住?
她凝眉思虑片刻,出声?叫回女影卫:“先别走,你去寻个大些的信封过来?,我要塞件东西与信一起送去。”
*
深夜,宁云简着一袭雪色寝衣,外披月白龙袍,仍伏首于御案前忙国?务。
肖玉禄看?得心疼,暗道若是崔姑娘……不对,孟姑娘在便好了,定然直接将御笔从陛下手里?拔出来?,再拽着陛下回龙床。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动静,女影卫拿着一个信封快步进来?,恭声?请安。
宁云简这才?抬起头来?:“给朕。”
女影卫近前双手呈上。
宁云简捏了捏信封,已估计出孟柠写了多少,唇角立时一扬,又见信封底部鼓起,便再往那处捏了捏。
软的,像是布料,也不知到底是何物。
阿柠果真长大了,送封信还知道要给他带东西。
他弯了弯唇,命肖玉禄和女影卫都出去,自己拿着信封走到床沿坐下,拆开后先将那两页信纸夹了出来?。
前面一页都是讲她的亲生父母兄长待她如何如何好,她的新院子如何如何漂亮的,后头这一页才?提到他。
不过他好脾气地想着,自己占了整整一页,也已够了。
第二页阿柠一直在倾诉思念,言道喝茶时想他,吃点心时想他,看?话本时想他,用膳时想他,见到与他穿着打扮极为相似的孟怀辞更是想他想得快哭了。
宁云简看?得眉心跳了两跳。
阿柠哭没哭尚不能确定,她在孟府过得滋润快活倒是真的。
见到信中最后碎碎念般嘱他早些安歇,保重身子,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信放至一旁,微抬左臂,让信封口斜向?下,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玉白色的,丝滑柔软的,小小的衣料落在宁云简粗粝掌心的那一瞬,他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右手猛然一颤,那块衣料瞬间滑落在锦褥之上。
宁云简缓了几息才?终于稍稍平复心绪,屏息把那件兜衣拾了起来?,紧攥在手心里?,低下头,将脸埋入那带着浅香的柔软衣料中,绯色渐渐攀上耳尖。
他的阿柠,长着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却敢这般勾他。
夜色沉冷,宁云简躺上床,将那抹玉色贴于胸前,不需点安神?香便可闭目入梦。
于梦中将那仙姿玉貌的女子覆于身下,往里?一寸寸狠凿着宣泄思念。
见梦中娇娇哭着往上爬,他拽着女子的脚踝将她拖了回来?:“躲什么?不是说想朕?”
娇娇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还要边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再不敢想了!”
这是什么话?
宁云简气得狠狠拍了两下她身后的柔软挺翘,愈发深而?肆虐地欺她。
第39章 红绳
翌日清晨崔幼柠便收到了宁云简的回信, 满满三页纸都?在细细叮嘱她,叫她吃好睡好按时?喝药,叫她少食寒凉之物?, 茶稍冷一些便别喝了, 叫她晨起出?门给母亲请安时?需多添衣,叫她莫躺着看话本,小心伤眼。
和信一同送来的还有御膳房按她的口味琢磨出?的几种零嘴新品, 以及一套华美无双的金累丝凤凰头面。
那几袋零嘴闻着便很香甜, 头面是送来让她到时候在孟府设宴时戴的。
崔幼柠看着头面上衔珠含玉的金凤,已然猜到宁云简是想给她撑场子, 让届时?参宴的高门贵妇和贵女们知晓, 他?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看重她。
如此,便再无人敢在背后议论?她什么?。
她忽地记起一事, 当即问前来送信的祁衔清:“陛下不是说今日亲自?来孟府送聘礼么??既是要来,为何?不自?己将东西给我, 还让你多跑一趟?”
祁衔清暗道他?自?己其实也很想这么?问, 嘴上却?只?敢答:“属下不知。”
崔幼柠笑得眉眼弯弯, 放他?回宫去了。
近午膳时?, 浩浩荡荡的天子御驾在孟府门前停下,后面跟着两长?列抬聘礼的内监。
因阵仗实在太大,附近的人家纷纷出?来远远地围作一团看热闹。
门房的人眼见?皇帝亲至府上, 立时?派人冲进主院禀报孟国?公夫妇,其余的人则跪在府门外恭迎国?君。
虽隔了半条街, 但百姓们今日已是离皇帝最?近的一次了,饶是先前再如何?听闻当朝天子貌若谪仙、容色无双, 却?仍在帝王自?马车下来的那一瞬间齐齐发出?了吸气声。
这也还罢了,后头瞧见?那首领太监拿着聘礼单子高声唱喏, 一抬抬聘礼随之扛入孟国?公府,细细数过,竟有足足二百一十八担,金器玉器瓷器、香茗字画、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且听名字便知样样都?是珍品。
昨日孟府便已放出?消息说国?公府和崔府两家的女儿在十八年前抱错了。百姓不由感叹这孟姑娘的命果真?极好,先前在崔家就是被捧在掌心里娇养的嫡幺女,如今崔府败落,却?又寻到了门第更高、正得圣心的亲生父母家,还得了陛下倾心,被封为正宫皇后。
孟国?公夫妇听得门房来报,大惊之下急步往府门来,一踏出?门槛便欲跪拜国?君,可还没等膝盖弯下去,就已被内监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夫妻顿时?一愣,抬眼看去,见?帝王一袭绛色锦袍,衣上未绣龙纹,而是云鹤松竹,疏朗俊秀的眉眼中含了几分?谦逊尊敬,竟如寻常人家来提亲的儿郎一般。
孟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绪复杂地请皇帝入府,命下人奉茶。
因未来女婿是当朝天子,孟国?公夫妇纵然再如何?疼爱女儿,也不能说那些诸如要皇帝好生待女儿,莫让她受委屈之类的话。
但见?今日皇帝屈尊亲自?到府上来送聘,可见?确实是极心悦女儿的,孟国?公夫妇脸上的笑意不由真?切了许多,命下人备好席面,请天子在府上用午膳。
这顿饭崔幼柠吃得极累。她的父母兄长?三人席间恭恭敬敬、神色肃然,仿佛不是在用膳,而是在宣政殿与天子商讨国?事。
宁云简每每给她夹菜时?,父亲母亲都?看着她欲言又止,兄长?亦下意识投来目光。崔幼柠知晓,他?们是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起身谢恩。
她有些无奈,自?己若真?站起来对宁云简恭顺地说“臣女多谢陛下”,只?怕宁云简当场脸色就会变得铁青。
用过午膳,孟国?公夫妇和孟怀辞陪皇帝闲谈片刻后,皇帝便提出?要与崔幼柠单独说会儿话。
三人同时?沉默一瞬,恭声告退。
父母兄长?走后,崔幼柠终于长?舒一口气,埋怨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宁云简:“下回莫要在他?们面前给我夹菜了。”
宁云简弯唇而笑,在她身前一步远处站定,垂眸低声问:“昨晚睡得可好?”
他?的嗓音温柔缱绻,崔幼柠听得耳朵都?痒了,将脸别过一侧:“尚可。”
“不是说想朕?”宁云简的声音低哑了几分?,“朕此刻就在你面前,为何?不肯看朕?”
崔幼柠俏脸绯红:“这是在国?公府,我的母家。”
“朕知晓。”宁云简捏住她一根白嫩纤指,用指腹抚摸摩挲,缓缓道,“所以朕没有抱你吻你。”
崔幼柠红着脸抽回手:“你快回去批折子罢,莫误了国?事。”
“阿柠这就要赶朕走?”宁云简薄唇下抿,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她的细腰,“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
崔幼柠讷讷道:“我怕父母兄长?多想,不敢跟你单独待在一起超过一盏茶时?间,你还是快些走罢。”
“一盏茶?”宁云简静了几息,幽幽发问,“这点时?间够朕对你做什么??”
“……”崔幼柠气得用手推他?,“总之你快回去,左右我们明?年春便成婚了,你再忍忍。”
天底下敢这么?对他?的只?有崔幼柠一个。宁云简抿了抿唇,捉住崔幼柠的两只?手,带着她圈住自?己的腰,低声开口:“阿柠抱朕一会儿,朕便乖乖离开。”
崔幼柠挣脱不得,只?好在他?怀里提醒:“不能太久哦。”
宁云简沉默须臾,念及她的名声,终是点头应下。他?抱了不到半盏茶时?间便松了手,盯着崔幼柠将栩儿送上来的补药喝完了,再喂她吃了颗蜜饯,方转身离开。
他?克制再克制,仍是忍不住在踏出?门前回头看向崔幼柠,压抑着心里翻涌的苦涩与不安,平静开口:“朕总觉得,阿柠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喜欢朕了。”
说完这句,他?垂下眼眸:“不过其实也不妨事,即便如此,也已好过一年前许多。”
崔幼柠一怔,望见?宁云简眉宇间的低落,知晓若不赶紧哄,他?今晚怕是又要睡不好,当即快步上前把他?拉回来,急声道:“哪有不喜欢你?”
她用右手握住宁云简那根修长?好看的食指,缓慢套进套出?,在他?骤然变得深邃幽暗的目光中轻轻开口,意有所指:“你我都?这样了,你还担心什么??”
宁云简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心口猛地一颤,喉结不由滚了滚,半晌才哑声道:“的确不必担心。”
她已将所有都?交给了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刻上了他?的印记。
宁云简抿了抿唇,不再多思,转了话头:“明?日你来葵水,定会很疼,就别给朕写信了,朕明?晚会来看你。”
“明?晚?你来看我?”崔幼柠一呆。
“嗯。”宁云简镇定答道,“届时?阿柠听见?有人敲窗,三声长?一声短,便让婢女给朕开窗可好?”
“你一个皇帝,夜里爬进女儿家的闺房……”崔幼柠憋红了脸,“这不大好罢?”
宁云简蹙着眉纠正:“不是爬,是翻进去。”
有什么?两样!
崔幼柠羞怒道:“总之你不许来,好生在宫里忙你的政务。”
宁云简沉默片刻,低低“嗯”了声。
崔幼柠看着宁云简那张无双俊颜,闭了闭眼,踮脚亲了亲他?的唇,柔声哄道:“我无事的,栩儿熬的姜糖水很有效用,喝完就不疼了。”
宁云简垂眸看她:“那你把她叫进来,朕问问事实是否真?如你所言。”
“……”
宁云简直接气笑了,凉声出?言:“明?晚戌正时?分?,朕准时?敲你的窗子。你若敢不放朕进来,朕便在你屋外站一宿。”
站一宿?
“你疯了?”崔幼柠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宁云简冷哼一声,捏了捏崔幼柠的脸,尔后视线往下扫去,忽地眸光晦暗,声音喑哑:“今夜再送一件给朕,可好?”
崔幼柠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嗯?”
“昨晚送朕的那件弄脏了。”宁云简眼眸微垂,凝望面前的娇靥,伸手去勾她手指,顶着那张圣洁清濯的俊脸恬不知耻道,“再送朕一件。”
崔幼柠这才反应过来,羞恼得语无伦次:“你……你你……”
弄脏了?如何?弄脏的?她不敢深想。
面前之人当真?是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清冷自?持的云简哥哥么??莫不是被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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