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改往日的沉稳得体,双手用力晃动她上半身,幽深的双目如同此时的冬夜,寒凉,凄清。
“没胎心就是没胎心!”容烟懒得和他再费口舌,索性担下所有罪名。
“顾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意外?还不是因为你只顾一时爽,没做该做的措施!光想着让我生下他,你有没有想过真要把他生下来,我以后的人生怎么办——”
这话说到顾行的软肋上。
“你承诺过给我一笔钱,也给了,我刚开始也认了。”容烟满腹心酸,眼圈一红,“后来,我觉得人生才刚开始,如果被金钱困住,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男人生下孩子,简直愚不可及!”
“你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愚不可及的是我。”顾行垂下手臂,低声喃喃,“因为我,才离开了华霖?”
“你把我弄进华霖,我很感激。”
提到华霖,容烟心中的委屈瞬间冲破理智的闸门。
“入职两个月,我一次次被人针对,被投诉,从绘图组,后勤部,再到设计部a组——如果不辞职,我现在又是后勤部一名员工了——”
顾行把她安排进华霖,就没怎么关注过她的工作。
只知道她被邱韵桐投诉过一次,根本没想到她在华霖受了这么多委屈。
顾行满目心疼,语气软了不少,“是我疏忽了。你是学设计的,还是回华霖吧。”
“我已经折腾够了,不想再陪他们玩了。”容烟笑声凉薄,“哪里的水不养人啊,离开华霖,我觉得西北风都是甜的。”
顾行的目光,从她精致的眉峰缓缓下移——
金色上挑的眼线,宛若一排小扇子的假睫毛,红到发黑的唇瓣,若隐若现的锁骨上还有一处魅惑的假纹身。
他被气得肝疼!
“深更半夜,去哪儿喝西北风了?”
车内没开暖风,顾行那侧的窗子半开,容烟穿的单薄急着上楼,没好气怼道:“当然是去来钱快,赚钱多的地方!”
顾行的心再次被她的话刺得千疮百孔。
车门被推开,容烟的高跟鞋声远去,只剩下顾行独自一人站在冷风中。
等到容烟房间亮起灯光,他才回了君悦府。
吃了褪黑素,还是一夜无眠。
这夜,容烟也是辗转难眠,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
八点刚过,就被手机来电吵醒。
是张总监。
张总监很客气,问她谢楚公司的装修单子什么时候签合同。
容烟知道谢楚听说她离职后,不想跟华霖合作了,但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只说替他问一问。
“公司换了新财务经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只要拿下这单,分成你照拿不误。”张总监笑着许诺。
想到谢楚别墅装修的提成马上要对簿公堂,她心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最重要的是,她以后不想再依靠任何男人!
张总监以前对她不错,虽然明知不会有结果,她还是拨了谢楚的电话。
刚拨出去,她立马挂掉。
这个点儿打给每天要睡到自然醒的谢公子,无异于找骂,索性发了条微信,问他还签不签华霖。
令容烟没想到的是,谢楚的电话立马回过来,“你都离职啦,我就不装修了。”
“我离职了,但你的公司还要开业运转啊!”
如果谢楚现在在她面前,她就朝他头上拍过去一巴掌!
“经过我爸和我妈好言相劝,我决定把公司继续留在谢氏大厦。每月光水电费就可以节省一大笔开销!”
“说得也是。”容烟根本摸不清谢公子的脑回路。
谢楚忽然话锋一转,“什么时候和顾行分的?不许哄弄哈,昨晚我和顾行打电话,他可什么都和我说了!”
“揭人伤疤很有意思?”容烟明知顾行不会向外人表露心事,也没再藏着掖着。
“这么说我有机会了?”谢楚半开玩笑。
“从现在开始,我禁欲断情了。哪个男人都没有机会!”容烟怕他继续胡扯,断了通话。
但谢楚的微信却蹦出来:【中午一起吃顿饭吧,这次别再假借工作忙来敷衍我,因为我知道你昨天辞职了!】
这个谢楚莺莺燕燕成群,做朋友还行,其他的免谈!
她回:【不去。】
谢楚那边没了下文。
容烟答应过杨副总,后天正式入职“霓裳”,今天不用上班,可以继续赖床。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去“霓裳”上班的第一天,她起了个大早,特意穿了件红色大衣。
她希望在新的工作中能红红火火。
因为平模的拍摄时间不固定,“霓裳”并没有对她们上班打卡做硬性要求。
只要每月完成拍摄量完成考核,就能抽取拍摄衣服的销量提成。
在容烟看来,这工作没什么含金量,也不用费脑子,十足的花瓶。
但在没找到来钱更快的工作之前,她还是决定好好干下去,手中多攥几个钱心里才踏实。
好在“霓裳”的人事合同是一年一签,合约到期前,如果她单方面离职,会被要求缴纳罚金。
签完人事合同,容烟就接到了拍摄通知,但这次出的是外景。
因为要拍的一个系列含有复古风,杨副总亲自把拍摄地定在了锦城一条极富民国调调的风情街。
化妆师,发型师,灯光师……一行人浩浩荡荡,于中午时分来到“小巴黎”风情街。
容烟第一次出外景,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等到进入拍摄状态,容烟发现除了有围观的路人,周围没有空调,和摄影棚中相差无几。
这次依旧是杨副总亲自在现场监工。
杨副总穿了身飘逸的长衫,戴着顶渔夫帽,在拍摄现场比容烟都吸睛。
这次,他对容烟的称呼由“容小姐”变成了“宝儿”。
“宝儿,放开些,眼神像我这样,再魅惑一点!”
“宝儿,抿唇,但要带上一点点笑容才能美得勾人!”
……
一开始,容烟听得头皮发麻,后来就习惯了。
杨副总不止一次对她说:“你是我发掘出来的宝贝儿,拍的每一张照片都必须得到我的认可。”
今天气温很低,容烟拍的这个系列几乎全是裙装。
该另一位平模拍摄时,她就裹上厚厚的羽绒服,抱着滚烫的水杯学拍摄经验。
只要摄影师的镜头对准她,她就精神抖擞,在寒风中来去自如。
拍摄进行到尾声,她的身体早就被冻麻了,僵硬地做着各种动作。
导演喊“完工”那刻,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四周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散去,有一些好事者对着她和另一名平模指指点点。
茶水阿姨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红糖姜水,容烟刚接过,就感觉人群中有道凌厉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望过去,竟然是顾行!
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但个子高,身姿挺拔,气势又足,完全是鹤立鸡群地存在。
顾行并不是一个人,身边站着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只认出一个邵天,其他的看气质,十有八九是他律所的下属或同行。
顾行的眼神带着嫌弃和不屑,还有她看不到的心疼。
她自然也不会没给他好脸色,赌气往下拉了下羽绒服里面本就低胸的裙子。
此时此刻的顾行,眼眸中的怒火足以把她烧个一百八十次!
半分钟不到,顾行转身离开,邵天他们赶紧跟过来。
顾行上了辆黑色轿车,邵天连着问他三次,去律所还是顾氏。
他摁着眉心缓缓道:“回君悦府。”
邵天恭敬地回了声“好”。
“帮我查一下,容烟——”后续的话顾行没说出来,但作为他的心腹,邵天已懂。
邵天边开车边忙着打电话。
几分钟后,邵天就查到容烟入职“霓裳”做平模的事儿。
顾行的脸色比原来更难看。
因为在他看来,平模的工作就是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和会所中讨生活的女人并无二致。
任何女人都可以去做这种工作,容烟不可以!
邵天已感受到一股低气压正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吓得连呼吸都很小心。
“替我联系‘霓裳’老板,我要见他。”沉默许久的顾行忽然开口。
“‘霓裳’的老板去f国还没回来,现在就剩下一个叫杨树的副总,就是拍摄现场戴着帽子娘里娘气的男人。”
邵天探寻地看了下顾行。
顾行眼前立马浮现杨树翘着兰花指,对着容烟喊“宝儿”的油腻模样。
他心烦意乱,把车窗落下一半。
凛冽的北风袭来,把他浮躁的情绪吹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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