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川最近经常做梦,梦里面他会飞,还见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那个男孩每次都很着急地要对他说什么,可是怀川听不见,他们之间常常隔着又薄又厚的雾——明明看得见,却根本听不见对方那边的声音。
醒来之后他不会记得梦的内容,但是一天、两天、三天,连着一个礼拜怀川都像是困在了这样的梦境循环之中,精神状态很不好。
他和姐姐怀岳一起去学校,老师还把他们分开了。
“怀川,一年级了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不可以一直粘着姐姐噢!”
老师这么安慰他,然后转头把开学时一直抱着娃娃不说话的那个同学安排到了姐姐旁边,这让小怀川有些不开心。为什么一年级了就要和姐姐分开呢?他完全不能够明白这个老师说的“道理”,最开始没有姐姐坐在旁边的那几天,他都会盯着姐姐坐在前排的背影悄悄湿了眼眶,想哭但是又吸着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可是憋多了眼泪居然学会了绕道而行,它们全部跑到他的鼻子里去了!
“老师,叶怀川流鼻涕啦!”他的同桌热衷于观察,立刻就举手大声报告了老师。所有人都看向怀川,姐姐的视线就显得格外突出,虽然姐姐也笑了,但是怀川能感觉到这跟其他同学的笑是不一样的,姐姐的笑、要更加……让他开心。
他惶惶地沉浸在和姐姐分开的悲伤之中,直到放学时怀岳走过来,才好了一点。
“姐姐,你今天和我睡吗?”
“又做噩梦了吗?”怀岳摸了一把弟弟的头,手感很不错,跟家里那只越来越圆的橘猫比起来的话……还是弟弟的头发更顺滑一些。
怀川点了点头,有些失落地把手塞到姐姐的手心,“姐姐今天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他又问了一遍,眼睛里闪着光,声音像棉花糖一样柔软。怀岳不是铁石心肠,也没有什么“男女几岁不同席”的观念,只是趁机捏了一把弟弟柔软的脸颊,笑着说:“好呀。”
怀川立马兴高采烈,上课不能和姐姐坐一起的悲伤忘得一干二净。
“竹、竹怀岳同学……”
姐弟俩正要离开教室,一个很轻的声音叫住了他们。怀岳回头一看,没看到有人,但门忽然动了一下,后面走出来一个长头发、抱娃娃的小孩。
这孩子无论是形象还是出现的地方都有种不符合这个网站十八禁基调的诡异,怀川吓得躲到抓紧了姐姐的手,但仍然努力没有往姐姐身后躲,他姐姐怀岳倒是淡定很多,甚至内心有些许兴奋。
“你是人还是鬼?”
“我、我不是鬼!”长头发的孩子细弱的声音拔高了一点点,但是依旧把脸藏在长发后面,抱着娃娃的手在晚霞映衬下格外地白,这也是特别古怪的地方——整间教室都浸泡夕阳的余晖之中,只有这个孩子还白得发光,而长发头又是子夜一样浓重的黑色,这就使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
怀岳捏了捏怀川有些汗湿的小手,她指了指黑板上方走得很快的时钟,说道:“好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那孩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看了眼钟,闷声回道:“我回不了家。你能帮我吗?”
教室上方不知何时飘来许多快速转动的钟,它们的分针几乎走出了残影,逐渐形成一个令人头疼、眩晕的笑容。怀岳皱了皱眉,抱住已经站不稳的怀川,挡住他的眼睛和耳朵。她试着打开脑海里的《百科全书》,但被告知“无法获取连接”,同时阿尔法人的超高科技也无法运用,他们被困住了。
“我回家了,你们就可以回家……”
长头发把头越垂越低,那个程度完全不是正常蓝星人可以做到的,他手里紧抱的娃娃掉在地上,发出诡异的“刺啦”声响,接着又“哒哒哒”地笑起来,在空旷的教室里与时钟的走动声交织在一起,只是加重了气氛的诡异罢了。
“为什么不看看它?”长头发沉闷的声音飘荡在怀岳的耳边,他的整个身体还站在原地,可是头已经在头发的遮掩下来到了怀岳的耳旁,沉重的湿气也随之压进她的鼻腔,这味道可不好闻,她只好又去堵住弟弟的鼻子。
“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名字,我送你回家。”
“哈哈哈……”地上的娃娃笑起来,“啪嗒”、“啪嗒”地来到怀岳的脚边,沁入骨髓的凉意顺着她的脚踝爬至胸口处,把怀川都冻得直打颤。怀岳把弟弟抱得更紧了,她的耐心也快告罄,索性一把揪住在自己身边不停晃悠的长发:“快、一、点!”
这长头发的怪物大概没遇到过这样胆大又不耐烦的蓝星小孩,被怀岳这么一抓立马就缩回了门后面的角落里,那个喜欢怪笑的娃娃倒是不肯放弃,还想再搞些什么事,但是怀岳已经没心思再陪它们玩这些把戏,再不回去的话……
怀川在意识模糊中听见一声巨响,有什么坚硬的物体撞倒了桌椅,紧接着又是玻璃碎裂的声响、“嘎嘎”的怪叫声,很多杂乱的声音吵得他昏昏欲吐,这时候姐姐冷静的话语声恰好落在他的耳边:“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一切都安静了。
怀岳拍了拍手,把刚才单方面殴打中弄乱的头发散开,对教室后排已经散架的怪物轻蔑一笑:“连小孩子都吓的垃圾玩意儿!”说完就抱着弟弟大步走了出去,完全没在意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听到她的话后又抖了一下。
回到家自然是没赶上迎接哥哥,怀岳一边想着“当时应该直接把那个长发垃圾扔到外太空去的”,一边扑进哥哥久违的怀抱里——扑空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超级逼真的全息投影。这让阿尔法人不由得反思:原来蓝星的科技居然发展到这里了吗?
妹妹傻乎乎地扑向投影的可爱动作怀旭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那一瞬间包裹在校服里的妹妹很像一只的霜糖小猫,轻飘飘地扫去怀旭连日来的疲惫。
他不由得笑着打趣道:“这是谁家的大团子?”
怀岳牵着弟弟和好久不见的哥哥问好,这么一看才发现怀旭比之前又好看了许多,是由水灵青葱进化为气质青竹的那种大进步:眉是山峰、眼中有星河,五官单拎出来哪一个都是一副妙不可言的画,更别说他通身那种坚定又温润的诗书气。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对着哥哥撒娇卖萌,心里想的是“这颗大白菜终于要长大了”,长大了之后能干什么呢?可别指望这个离经叛道的阿尔法人能有什么蓝星价值观念或是道德伦理观,她只想大搞特搞一对多的纯爱而已。
所以现在就要抓紧时间利用一切可用资源在可口的哥哥心底扎根。怀岳知道自己哪里最符合蓝星人的普遍审美,水灵灵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怀旭,小女孩的撒娇犹如夏天最完美的那块西瓜尖尖一下就能甜进人的心底:“哥哥,我想你。你多久才回来?”
视频那头的怀旭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在妹妹超级无敌可爱眼神攻击下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没有选择三年一休的话,是不是现在就能见到更多妹妹可爱的时刻了?
但现在他只能用最柔软的语气安抚妹妹:“还有两年,眠眠上三年级哥哥就回来了。”
“眠眠”是怀岳小时候不愿意睡觉非得大家轮流陪着她玩、给她讲故事才肯闭眼睡觉,父母希望她好好睡觉、放过家人才给取的小名,但随着怀岳长大后越来越听话(在家人面前装的),甚至主动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装的),父母和管家也就不再叫她这个小名了,只有哥哥怀旭还这么叫她。
“怀川今天累了吗?”怀旭察觉到弟弟今天有种不同往常的安静,连抓着姐姐不放的小肉手都没有之前那么紧了。
刚从耳朵里奇异的警告声中缓过来的怀川摇了摇头,他想告诉哥哥和姐姐他又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声音,“离开”、“不要靠近”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把他的脑袋吵得好晕,可是他一张嘴却说不出来,他只能更紧密地挨着姐姐,把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才稍微好一点点。
怀旭叮嘱了弟弟妹妹一些生活上的事,通话的时间到了,他只好挂了电话。从全息通话室回宿舍的路上飘起了雪,雪花打着转沿路铺满,怀旭又想起妹妹纯真的笑容,但是弟弟略显苍白的脸色紧随其后,他有点担心,想着第二天必须向导师申请给家里再写一封信,让父母多关注一下姐弟俩的身体健康。
第二天,怀岳在学校发现了一个又好看又有趣的人,怀川则有些失落地发觉姐姐好像交到了新的朋友。他不是很开心,但是姐姐带着新朋友来和他说话时悄悄告诉他,这个同学很好,班上的同学却不和人家玩。这是姐姐用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传达给他的,怀川捂着胸口,忽然又觉得很高兴。
“从今天开始,德德就是我们的新朋友!”怀岳模仿着普通蓝星六岁小孩的语气,比较大声地宣布了她的决定。
现在是大课间,教室里有不少在座位上说话的同学,他们听见了怀岳的“新朋友宣言”,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新朋友竟然是那个坐在角落、喜欢娃娃的德俞。
他可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小朋友。德俞上学第一天就因为抱着打扮精致的洋娃娃而受到大家的关注,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女孩子,因为他长得和他手里的洋娃娃也没差多少,但是老师让大家轮流自我介绍的时候他说自己是男孩子,这就引发了一些异样的目光——男孩子怎么能抱着洋娃娃呢?哪怕是男性已经和女性一样可以生孩子、并且有义务生孩子的八百年之后,蓝星人依旧口口相传着诸如“女孩喜欢粉色和娃娃、男孩喜欢蓝色和汽车”这样的刻板印象。这是不属于这个星球、这个时空的阿尔法人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当她发现已经开学一周了,这个叫德俞的小男孩依然孤独地抱着娃娃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时,怀岳果断地选择了和这个孩子交朋友。她当时难得良心发现没有想太多,但是命运的齿轮却在无形中转动起来,安静、敏感的德俞第一次把目光放到自己的娃娃之外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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