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任何眼神对视,彼此像是陌生人。
医生看着她的手?腕,前后转了转,问:“你高三了吧?”
“嗯。”段之愿点头。
“幸好是伤在左手?,记得不要用力,不要端东西干重活。”
“谢谢您。”
拿好药后,段之愿离开学校。
刚走出校门就见钱震站在路灯下,见了她直直走过来。
段之愿呼吸都漏了一拍,向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钱震今天连同她一起骂了,虽说没有动手?打?她,但这足够段之愿后怕的。
人走到面前,突然朝她摊开掌心。
手?里是两张红色钞票,钱震再也不对她笑,语气生硬:“老师说了,让我把你们俩的拿药费付了,这些够你这几盒药了吧。”
“我,我不要。”段之愿摇头,咬了咬嘴唇又说:“对不起,我……”
“不用再说了。”钱震抿着唇,如?此严肃的神?色倒是鲜少能在喜欢咋咋呼呼的他脸上看见。
他说:“怎么说你也帮树哥找回了清白,这件事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我已经知道你和李怀那种人差不了多少了!”
说完,就把钱强硬塞进段之愿的口袋里,转身走了。
街道就成了段之愿一个人的舞台,头顶的路灯坏了。
她就像个落幕的丑角,孤独的伴随着月色起舞。
而她唯一的观众,如今早已不在这个城市。
再也不会有人为她喝彩。
段之愿步伐缓缓来到后巷,乘着朦胧的月色,踏入这条羊肠小道。
铁锈斑驳的大门牢牢上着锁,段之愿背着书包蹲在地上。
脸上是手机屏幕映照的光。
她一字一句给张昱树发信息,把这个迟来的正义消息告诉他。
然而并未得到一句回复。
期盼的心随着忽明忽暗的路灯消散。
最后一班公交车在她地注视下从眼前略过,段之愿将嘴唇咬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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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咸城一轮弯月与星河相望。
暗黑色的大海,吞噬分割海天的线,试图趁着夜色融入其中。
张昱树嘴里叼着根吸管,手?边是喝空了的易拉罐。
海浪朝着沙滩翻涌吞噬了孩子们的城堡。
他躺在沙滩上,望着那轮带着斑驳印记的月亮,唇角微弯。
“是吗?”
“是啊树哥,我一脚就给那傻逼踢到墙上了!”
张昱树轻笑一声:“谢了啊兄弟。”
电话操纵的两端突然都没了声音。
静默一瞬。
张昱树:“没事挂了。”
“有,有事!”钱震吞吞吐吐开口:“就是那个……那个小结……不是,那个段之愿,她,她……”
“草!”张昱树吐掉吸管,笑着骂他:“你他妈也结巴了?”
“不是,你之前不是说不让我管她叫小结巴吗,我一时没改过来。”
钱震刚刚已经把段之愿找到路遥这件事跟他说了,但眼下有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私心是不想让段之愿再接近张昱树,生怕她什么时候再捅张昱树一刀。
可他嘴笨心?也笨,越想藏着的事就越是藏不住,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还没说几句话,就迫不及待把知道的、看到的全都告诉张昱树。
钱震说:“今天放学之后,我看见段之愿往你家走了。”
“我家?”
“嗯,就后巷,我看见她进去了,好半天才出来。”钱震问:“她也有你家钥匙吗?”
张昱树目色微沉:“没有。”
钱震还在纳闷,自己嘟囔着猜测:“那她过去干嘛啊,难不成翻墙?不会?吧,你家库房挺高的啊,她待了很久才出来呢……”
天与海沉沦交错,瑶瑶望去有种海漫天际的错觉。
风把空易拉罐吹到远处,身后突然传来不小的咳嗽声。
张昱树回眸一看,是张富丰自己走出来了。
他对着电话开口:“明天再说。”
挂了之后,张昱树站起身,拍了两下腰背上的沙石,问:“这么晚怎么还出来。”
说着就扶着他的手臂往回走。
张富丰摇摇头:“想看看晚上的大海。”
喝了两口水,压下喉咙的不适,张富丰叹了口气:“年轻的时候太忙,好不容易歇息一天我又想?着出去瞎逛,你妈说过好几次想看看大海了,我都没带她来过。”
张富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交给你了。”
张昱树垂下眼,半晌“嗯”了一声。
晚上,张昱树半靠在酒店的大床上。
刚洗了个澡,头发还是半干状态,才来咸城没几天,整个人被太阳晒黑了两个度。
耳边除了海风就是张富丰的咳嗽声。
他攥着手?机,瞳仁在暗夜里泛着波光。
起初是怨恨的,倒也不是怨恨上不上大学,而是怨她不信他。
后来转念一想?,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换取她的信任?
从一开始,她就怕他、讨厌他。
和?他说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有惹急了才会?生气打?他,给出点情?绪。
像他这样混的人,是该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的。
张昱树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旧手机,开机的音乐声响彻朦胧的夜。
他看见有短信接二连三发来。
是姑娘给他写的小作文?,整个一看就跟忏悔书似的。
最后一条是:【因为我的言论?,害得你被退学,对不起。】
指尖在键盘上摩挲了几下。
顿了顿,张昱树关了手机扔到一边,扯起被子盖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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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高考,所有人都将全部精力投身于书本中。
姥姥也出了院,秦静雅每天给两个人熬补汤喝。
考试这天燃城下起了绵绵细雨,雨滴打在窗外汇集成晶莹剔透的珠线。
段之愿手?里的笔化作攀上高塔的利刃,字迹便是她这三年一路走来的足迹。
校门外是举着雨伞的家长,教?室里是寒窗苦读的学子。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努力而奋斗。
二十天后,一个晴朗的早上,段之愿如愿给自己交了份满意?的答卷。
咸城大学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学。
当然这并不是段之愿看重的,她最看重的是,终于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姥姥还有些恋旧,想要等开学之前再搬家。
饭桌上说了这件事,段之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咀嚼的速度变慢。
秦静雅说:“我在那边都把房子租好了,我们要是等到愿愿开学,那就要多付房租,不太划算。”
她劝姥姥:“妈,你不用留恋这里,我们三个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啊,而且这个房子我也不打?算卖掉,我租出去,等咱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随时回来。”
姥姥笑得脸上都带着褶皱:“好好好,你说得对,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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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十七中为高三学生举办的送别会?。
每年段之愿都是台下的看客,如?今,带着她的毕业照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滚动着。
十几个班,每个班出了几个人。
民族舞和?大合唱,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
段之愿这才意识到林落芷刚刚说去洗手?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拿上两个人的包包出去寻找。
却突然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了林落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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