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阅历教会他的一直是阴谋诡计,可唯独爱情,再怎么手段高明,不行,就是不行!
他说的一点没错,他就是窝囊废,胆小鬼。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更没有在得知真相后的从容。
他曾对简年说过,江屿风的悲剧从一出生就开始了,怪就怪他是江修云的儿子。
现在看来,这句话应该送给自己才对。自己的悲剧,才是从一出生就开始了。
还真的能当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活下去?好像是不可能了。没办法坦然接受,更没办法每每去回想自己是怎么样眼睁睁看着生父死于非命?
或许,死亡是种解脱,又或许,他能逃避的方式也只剩下这一种。
一个月?好像也不需要了。强扭的瓜向来不甜,一个月又怎么可能让他放弃江屿风和他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城市?
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似乎也无力改变,得不到就的得不到,哪怕他已退了一万步,在感情里放下了自尊,还是无法被上天成全。
不难猜到留在金三角的女人是谁。就像那个默默等待的女人一样,得不到爱就是得不到爱,再等待似乎毫无意义。
就这样吧,安安静静地离开,什么也不留下,什么也不带走,倒也落得干净。
他晃神了好久,眸底深处不断变化的情感全被简年看在眼里。从小到大,他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可眼力却是极好的。
柏嘉荣的双眼,从沉思,到顿悟,再到万物苍寂的绝望,看得他心惊胆战。
他忍不住打断,“喂喂,你在想什么?别吓我啊。”
柏嘉荣淡看他一眼,嘴角滑起一丝笑意,“我在想,你以前是做法医的,经手过不少命案。你觉得,杀了人要不要偿命?”
他倏然提眸,被问得哑口无言。若是站在一个旁人的角度,手上沾染罪恶的人无法被社会原谅,即便有再多无奈,可替那些死去的人想一想,他们又何其无辜?
如果柏嘉荣还是当初放狗咬他的柏嘉荣,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的痛苦,他的柔情,所有的一切简年都看在眼里。更何况他除了是他的好友之外,又多了一重身份,他是江屿风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呀。
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正因为这样,当初在江氏天台拼命要他离开香城,生怕就是有一天他的罪行被公诸于众。
这一切看似都过去了,也有人为他抗下了所有的罪行,可直到柏嘉荣这句话问出来,简年才终于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作践自己。
顽石击破明月镜,要怎么再完好无损?他所过不去的,是道德和良心的谴责。
脚步,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的脸色刹那间白了,一个字都扯不出来。
削薄的身板贴在墙上,狠狠撞到了后脑,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柏嘉荣最后一个问题似乎隐隐暴露了他和江屿风谈话的内容。
又要让江屿风亲眼目睹亲人离他而去吗?江屿风会疯的。
心跳,不规律地窜着。这一刻,他望出去,柏嘉荣的脸是黑白的,窗外的阳光是黑白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这种感觉很不好,差点让他当场窒息。
笃笃笃……三声敲门声,打破了他和柏嘉荣的对视。
简年收了收眼里的泪光,将门打开。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张脸波澜不惊,眸底看似没有多少情绪,平平淡淡的。
在简年看来,他所承受的才是这段盘根错节所牵扯的人之中最难承受的人。
江屿风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他松了松领带,不由分说上去就在柏嘉荣脸颊上送了一拳。
简年给他发的短信里只说了4个字,“马上过来。”
先前江屿风还不认为柏嘉荣会对简年怎么样,可当门开的一瞬,简年眼睛里打转的泪水以及柏嘉荣脸颊上的手指印,让他不由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柏嘉荣吃痛,却破天荒的没有还手,江屿风就更觉得他心里有鬼。拳头再次挥起,一只柔软的手从后面将其箍住。
他深眯着眼侧目,简年摇着头,噙在眼中的泪水还没干透,不要打他。
江屿风心里一疼,转身轻抚上他的脸颊,低柔道,“你为什么哭?”
他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急切地问,“江屿风,你告诉我,柏嘉荣刚才和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想去自首?”
江屿风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淡扫在柏嘉荣身上,盯了好几秒才移回简年那,淡淡道,“你知道了?”所以,他的眼泪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受了欺负。那柏嘉荣脸上的巴掌印又是怎么回事?他不动声色,冷静地考量了一下。
一双明眸倏然瞪得很大,他惊慌失措地问了句,“是真的?”
江屿风蓦地回神,没说话,却叹出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紧紧攥住的手缓缓松开,他一步步走到柏嘉荣面前,拼命摇着头,“不行,绝对不行。走,跟我们走。”他的嗓音是豁出命的认真。于情于理,眼睁睁着看着柏嘉荣去死,他做不到。就算这辈子无法回应他的感情,可至少,也为他做点什么吧。
柏嘉荣抬眼看了下简年,“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屋外突起大风,卷着枝头的新芽不断在狂风中挣扎。屋内一阵静谧,他站在两人的中间,不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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