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悬和李彩碧一起去收身后的帐篷,阿娜拿着一根用筷子插着的甜玉米和两个水煮蛋递给赏南,“好会穿啊阿南。”
赏南小声地说了谢谢,然后说:“我衣服都是陈悬给我买的。”
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是陈悬给的。
阿娜始终展露着她柔和的笑颜,“陈悬的眼光肯定好啊,他开那样的店,随随便便拿两件衣服出来都比我们的要好看。”
“阿娜姐姐也很好看的。”赏南啃着玉米,由衷地夸奖。
阿娜身上总有一种没有溶于这个世界的孤立感,她穿了件军绿色的工装马甲,多个口袋,白色的帆布连衣裙,长发飘飘,难怪李老板那样喜欢她,组这个自驾游的局估计就是为了给阿娜治眼睛吧。
“嘴好甜啊你。”阿娜笑着说。
赏南只是笑笑,没再接话,埋头啃着玉米。
直到陈悬他们收好帐篷装上车,“走了。阿娜!”李彩碧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陈悬看向赏南。
赏南立马举着玉米抱着鸡蛋朝他跑过去。
幸好陈悬买了一个大体积的越野车,车内座位坐着丝毫不觉得拥挤,赏南甚至还可以把鞋脱了直接盘腿坐在座位上,却丝毫不感逼仄和别扭。
他手里拿着一张地图,346国道是一条红色的线。
他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寻找着他们现在正处于的位置:安凤村。
但马上就要过了,下一个便是下雨溪,那个大瀑布就在下雨溪,名字也就叫下雨溪大瀑布,下雨溪大瀑布水势浩大,水声震天,瀑布高度更是高达六十米,算是国内比较有名气的大瀑布之一。
只是因为下雨溪所在的市没什么支柱性产业,除了大瀑布,也没有别的具有代表性的景点,仅仅一个瀑布无法成为支柱,所以前来的游客并不算多。
不过如今是暑假,比平时的人还是稍微要多上一点儿。
“下雨溪的河叫下雨溪河,是白露江最大的一个分支,”赏南用手机查着资料,“下雨溪瀑布底下的大象沟深数十米,大象沟上面的瀑布是主瀑布,还有其他几个没主瀑布宏伟的,还要经过六七个水潭水沟才能看完。”
“我们今天就去主瀑布,车可以直达景区内,景区有当地人开的不少农家乐,可以抓鸡抓鸭钓鱼骑马放羊露营烤肉。”
赏南已经在看攻略了,“大象沟临近的的金桔井虽然名字吉利好听,但是金桔井是每年淹死人数最多的一个地方,因为它周围的风景好看,那里的水呈现碧绿色,会有不少人冒着风险过去拍照打卡,即使导游和当地文旅局千叮咛万嘱咐也没用。”
“评论里说,因为下雨溪大瀑布需要人献祭,每年固定会死11个人,其中金桔井就会占到八个,用来维持下雨溪大瀑布的生生不息。”
赏南抬起头,诧异地看向陈悬,“哥,你觉得呢?”
陈悬让车匀速前行,“我觉得什么?”
“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假的。”
“……为什么?”
“没察觉到有非人生物的存在。”陈悬食指叩了叩方向盘,“像你,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你的存在你的心跳和你的呼吸,我知道你所有的状态,我也能略微感应一点店内那些娃娃的运动轨迹,非人生物散发出来的气息很特别,我能感觉到。”
赏南眨眨眼睛,那就说明,下雨溪大瀑布没有那么些脏东西,淹死的人也并不是瀑布需要有活人献祭。
“不少出过人命的景区都会有这一类传闻,”陈悬瞥了眼赏南,“但全是假的。”
赏南捧着手机,“既然全是假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陈悬:“……不要和我顶嘴。”
赏南撇撇嘴,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驶入下雨溪市后,空气明显清冽起来,这里的海拔比之前要稍微高一点点,附近的广告牌打的也都是大瀑布的广告。
除了大瀑布,就是宣传下雨溪市是难得一见的避暑胜地。
赏南放下车窗,风一下子刮进来,的确比之前凉快点儿,但又比刚开始的山野要暖和。
不知不觉,又是六个多小时的车程。
李彩碧在群里甩出几家当地特色餐厅的链接,发语音问大家:“去哪儿吃饭?”
早餐为了方便,国婶就煮了一锅玉米一锅鸡蛋,虽然是粗粮也有蛋白质,但根本就不管饱,这么久的路程,大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总不能饿了就停下来做饭吃,那这自驾游得驾到什么时候?
赏南在群里说话:我和陈悬都可以。
国婶也发了语音,“小李啊,你还是要多搜搜评价,有些是网红餐厅,网红餐厅骗死个人。”
有了国婶的提醒,阿娜开始搜索评价,发现李彩碧发到群里的全是网红餐厅。
最后还是刘睿涵分享了一个地址,“就在景区旁边,是一家农家乐,自家做的菜,绿色无污染,我打电话问了,他每天每顿饭只接三桌客人,因为做不过来,今天刚好还剩一桌晚餐。”
还是刘睿涵比较靠谱。
只是往景区开,又花了四个多小时。
正好是晚餐的点儿,下午的日光已经泛开了橙色。
农家乐是一栋米白色的小别墅,是自建房,但修建得很少精致小巧,院子用白栅栏围了起来,草坪修剪得不算平整,两只小白狗趴在一株藤蔓粗壮的红色月季底下乘凉,爪子底下压着一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
门口停了三辆车,外地车牌号,估计也是游客。
听见引擎声,大门里跑出来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她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着,“是尾号6632的客人吗?请把车停到后面院子吧,后面院子更大,朝左转就是!”
修建的小别墅是联排,旁边还有中式连廊,栽种着不少绿植,与后山的绿植几乎连成了一片,所以别墅坐落在这个位置,丝毫都不令人感到突兀,像是精灵或者林中仙人会住的房子。
陈悬最后停好车,他车上带着小朋友,没办法像塞林和刘睿涵那样一路狂飙,哪怕是山路,塞林也没有降速,反而将引擎踩得响彻群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似的。
赏南下了车,把手机揣进兜里,听见了很低但是持续的水声。
估计就是不远处的河流与瀑布。
太阳倾斜着挂在半空,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彻底落下了,这里几乎收纳了它所有光芒,落在群林山野间,落在石板路上,落在院子里的杂草与月季上面,附近就是下雨溪大瀑布。
由于离景区近,风景也好,老板一顿饭的要价很高,人均两千,包住宿。
所以接待的客人数量也有限制,车还没停的时候,赏南就看见栅栏上面的木牌子翻了个面,写着:客满。
“睿涵你好会挑地方。”阿娜用相机不停拍着照,“好出片。”她转动身躯,手里的相机对准了赏南,她稍微调整了下镜头,赏南的脸在镜头中放大。
少年的眼睛被日光照耀得跟两片澄澈的玻璃似的,看着就令人心醉。
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到底是如何长出来的呢,阿娜着迷般的在心底叹息,按下了快门,歪头朝赏南一笑,“等晚上我把底片都传给阿彩,让阿彩传给陈悬,你就可以看见了。”
赏南还没来得及举剪刀手,也不知道拍成了什么样子,他点点头,“谢谢阿娜姐姐。”
之前那个穿花裙子的小姑娘从前院绕过来,她快到时就开始鞠躬说抱歉,“客人太多了,做饭的只有我妈妈和外婆,忙不过来。”
“我带你们先进去吧,先歇会儿,然后我切点水果,我妈妈做了不少饼干,可以先吃点点点肚子,已经在给您这一桌准备了,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左右。”
她生怕招待不好客人似的,语气和态度好得没话说,“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在附近转转,不过等会就要天黑了,晚上最好不要去大瀑布,怕滑到水里,不安全。”
“但不去大瀑布,我们这里也有很多风景好的地方,有一个杉树林,还有一个月季小林,月季小林是我妈妈请人设计的,很好看,很适合拍照。”
她一口说了许多话,也没怎么停顿,一直说到了屋内的包厢。
宽敞的一楼被隔成一个个包间,每个包间的面积虽然不大,但装饰得尤为别致,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正在盛放的月季,墙壁上挂的是水墨下雨溪大瀑布,哪怕只是简单的几笔,都能感受到哪瀑布的声势浩大。
小姑娘很快端来了一大盘饼干和水果,还有一盘薯片,“薯片是我外婆做的,很好吃的。”
国婶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小姑娘,问道:“你还在读书吧?”
“没有读书了,我都二十六了,研究生毕业之后回来帮家里的忙。”安平长相普通,皮肤偏黑,但身板又直又细,看人的眼神坦坦荡荡,乌黑发亮,是个很有朝气和精神气的女性,看着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赚得很多啊?”让研究生回来帮家里的忙,也太不值当了。
“不多,节假日的生日会好一点,平时就刚好够温饱,但是我外婆很有钱,她只是喜欢忙活,闲不下来。”
“你们叫我小安就行了,按桌子上的铃直通厨房,有什么需求可以和我们提。”安平说完,带上门出去了。
赏南伸手拿了几片薯片,有些厚,表面有薄薄的辣椒面,还没吃都能闻见薯片的焦香味。
他丢进嘴里,脆脆的,“哥,这个真的好吃!”
“我饿了。”赏南发觉自己可能是因为饿了,因为他不仅觉得薯片好吃,还觉得饼干也好吃,但他平时其实不太爱吃干巴巴的饼干,他觉得噎得慌,吃完饼干再喝水后就更加噎。
阿娜嘴里被李彩碧喂了一块饼干,她低头摆弄着刚刚拍下来的照片,没拍很多,但几乎没有废片,拍得最漂亮的是赏南的眼睛。
她没有这样的眼睛。
她当然最喜欢这样的眼睛。
赏南吃了一些薯片,喝了几杯本地的茶水,没之前那么饿了,等得无聊,便低下头和陈悬小声说:“我们出去转转。”
“好。”陈悬站起来,弯腰很自然地抓起了赏南的手。
李彩碧在桌子对面看着,“你俩小学生耍朋友啊,走了路还手拉手……”
李彩碧迟钝,不代表其他人都迟钝,国叔和国婶因为薯片的制作方法在吵嘴,只有塞林和刘睿涵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同性恋在这个世界不被接纳,不至于人人喊打,可若是当众被人看见,那还是会有人指指点点,甚至可能会被直接当成反面教材,譬如:看,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就会变成同性恋。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改变,周围的气场也会跟着改变,哪怕一颦一笑一言一行跟之前比起来好像都差不多。
可总让人觉得有些微妙。
赏南出了门,甩开陈悬的手,直接朝那两只小白狗跑过去。
它们提前就开始摇尾巴。
可能是因为平时不少客人来来往往,它们两只一点都不怕生,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之后,跳起来想要和赏南一起玩。
赏南在地上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逗它们玩儿。
一只狗跳起来,两只爪子扒拉着赏南的膝盖,另外一只则趴在地上咬着赏南的裤脚用力往后扯。
赏南喜欢小动物,尤其是毛绒绒的小动物。
陈悬站在旁边的石板路上,他看了会儿,在光线看起来最唯美浪漫的时刻,他拿出手机,对着赏南和小狗拍了数张照片。
拍完之后,陈悬就有些后悔。
拍完了,因为给赏南拍照,其实不需要挑什么光线,每一秒的阿南都值得被记录下来。
他低下头,将每张照片都就地裁剪了,小狗在每张照片里都被裁掉了。
“哥……”
“你可以不用叫我哥。”陈悬抬起头,收起了手机。
“那叫什么?”赏南茫然,心底觉得陈悬太善变,刚开始叫哥不行,得叫爸爸,要么叫daddy,后来能接受被叫哥,现在叫哥也不行,叫变态?
“叫我陈悬。”陈悬眯了眯眼睛,语气比即将开始的落日还要柔和。
莫名地,赏南觉得这个时候叫出口的陈悬和刚开始见面叫的陈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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